“圣子大人。”琴师恭敬道。在林雨言昏迷的时间里,他从其他神官口中得知林雨言就是预言里回归的圣子。
林雨言显然还不适应别人这么称呼他,在他的自我认知里自己只是个没能力的草包,被人簇拥着坐上圣子的位置实在德不配位。“别这么、称呼我啦……”他心虚地挠挠脸颊。
找个理由打发走送他来的神官后,林雨言坐在琴师对面,开门见山地问:“这些天里有找到琴韵的消息吗?”
琴师充满歉意地起身:“抱歉——我至今都没有找到一点有关琴韵的线索。即使和科林先生一起收集了许多和画像上少年的消息,一一确认过去却没有一个人是他——无论是相貌还是记忆都对不上。”
事情的进展僵化下来,或者一直停留在零不为所动。沉思片刻,林雨言告诉他自己的猜想:“琴韵还在这个世界,这点,我可以保证......只是他要么失去了记忆,要么改变了样貌,或者最糟糕的,二者皆有——无论哪一种,都很麻烦。”
更直白些,希望渺茫。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琴师不甘心地追问。
“先别急着下结论。”林雨言安抚他的情绪,“毕竟我们的推理,也并非完美无缺。”说不定我们遗漏了什么没有被注意的条件。他注视着琴师一直挂在身上的玉佩——这是琴师与琴韵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了。无言的同情心滋生出来,被这样一股伤感的情绪包裹,林雨言的心情随之低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林雨言无奈做了决定,随后让琴师先行离开,他自己要好好考虑下接下来的打算。
......要不还是找乾泽帮忙吧,这样慢慢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不过到时候要找个合理的理由骗过琴师......
琴师刚出门一眼就发现了蹲守在门外偷听的佩瑞卡。被发现后佩瑞卡先是一惊,随后拔腿就准备跑,可刚跑出几步他就被琴师拽住了兜帽,拉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留了起来:“你在这里偷听做什么,佩瑞卡?”
被拎起来的佩瑞卡在空中扑腾了两下,随后放弃挣扎,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反驳:“我没有偷听!我本来就是来找圣子哥哥的,只是刚好看见你们在商讨事情就在门外等着......”
“那也要先敲门告诉主人你在门外,这样未经允许趴在门边既不文雅也不礼貌,神子大人先前学习的礼仪总不会忘了吧?”琴师这边言辞犀利,丝毫不给佩瑞卡钻空子的机会。
“唔——”看讲道理讲不通,佩瑞卡马上对琴师撒娇卖萌,“琴哥哥,我错了嘛,你好哥哥做到底,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
哪知琴师是软硬都不吃,他冷硬拒绝:“不行。还有,您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复习功课吗?又偷溜出来了?”
佩瑞卡急得脸都红了,他抗议般的挥动着手臂:“老师们教的东西我都会了!就允许你们大人来看望林哥哥不让我来吗?”
屋内,听到佩瑞卡是有事找自己,林雨言朝着门外的两人说道:“让他进来吧,琴师。别为难小孩子。”心想反正他们的交谈声也传不到门外,就放任他偷听去吧。
听见有人为自己说话,佩瑞卡使劲一下从琴师手里跳下来,临了还不忘转身给他做个鬼脸:“略——琴哥哥一点都没林哥哥通情达理,今天不喜欢琴哥哥了。”说完他昂首阔步地走进房间。
林雨言在听到争论声前悄悄查看着了下佩瑞卡的信息:佩瑞卡·格洛林·加莱,前任加莱伯爵的独子。前加莱侯爵及其妻子都在战争中阵亡,家族直系成员中只留下了这个在废墟中奇迹般存活的孩子,被闻讯赶来营救的库里多姆发现并救下。当时他只有两岁多,因为战乱后他的旁系亲属也下落不明,所以经神殿商讨后将他和库里多姆一样作为养子收养在诺弗莱特膝下。可诺弗莱特在战争后没过两年就旧疾发作病逝,所以库里多姆又成了佩瑞卡的监护人......
看着这关系图,林雨言逐渐有些迷糊:诺弗莱特和加莱伯爵的父亲同辈,库里多姆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佩瑞卡也是他的养子,后来库里多姆又成了佩瑞卡的监护人——虽然也不一定是父母那种关系,佩瑞卡又称呼琴师和其他神官为哥哥姐姐......
......辈分关系真乱。吐槽后他又专心看起资料:在一次祷告中佩瑞卡突然觉醒了那卡,白色的羽毛随着祷词从他手里掉落,将佩瑞卡包围在圆圈内,映衬得他像只刚破壳的雏鸟。神殿里的人将这当作了神迹,于是簇拥着把他推上了神子候选的位置,后面再由现任主教库里多姆正式受任他神子一职。
浏览完后,林雨言收回屏幕,叫琴师将人放进来。
“找我是要和我聊什么吗?”林雨言小心地将一杯茶推到佩瑞卡面前。见他有些吃力,佩瑞卡很懂事地主动接过茶盏:“谢谢林哥哥。”他没有正面回答林雨言的疑问,只说自己是来找他聊天的。
林雨言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停留在佩瑞卡头上扎眼的红色结绳上:平安结作为主体别在发根,如意结则垂在它的下方。卡莱特没有这样的东西,想着对方是来找自己说话的,于是很自然地问他:“佩瑞卡的头绳是从哪里来的?”
“哦!”听到他问这个头绳,佩瑞卡放下茶杯,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是琴哥哥给我编的,他还给我编了好多呢!”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梅花结给林雨言看。
“是他主动给你的吗?”
佩瑞卡挺着胸脯,语气里带着一点小骄傲:“那可不是——一开始琴哥哥还不愿意给我编呢,最后靠着我一天天的坚持请求才说动他!”
看着他那得意的表情,林雨言实在忍不住吐槽:我怎么觉得是人家被你闹腾烦了才屈服了呢。
抿了一口茶水后,佩瑞卡忽然说:“刚见面的时候,琴哥哥就说我和他的弟弟很像......我总是觉得他是看在弟弟的份上才对我这么好的。”
这话倒让林雨言联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如果自己不像他们的人,他们会收回关心把自己当作陌生人吗?“——我倒是觉得琴师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佩瑞卡。”他回道。
闻言,佩瑞卡眼神黯淡下来,说出的话令林雨言浑身一颤:“那林哥哥也觉得那些人不是因为你长得和圣子一样,所以才关心你吗?”见林雨言一脸震惊,佩瑞卡又换上了那副无邪的纯真笑容:“说到底他们不过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对他们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你......”林雨言掐着胳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琴韵的事?”
“......琴韵——”佩瑞卡仔细品读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笑道,“我当然知道哦。”
“因为他就在你眼前啊。”
这一惊天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到身上,震得林雨言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反应。佩瑞卡伸手在林雨言眼前晃了晃,抿了抿唇:“本来我都打算再也不会提起这个名字了。但我有点想改变主意了。”
任林雨言做梦都想不到,他找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就藏在眼皮子底下。回过神,他问佩瑞卡——或者说琴韵:“那你为什么、隐瞒这么久不现身?”
琴韵紧抿着嘴,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挣扎和无助:“如果我告诉了哥哥,他就会走吧,像你们说的一样......”
等等,什么和我们说的一样?
“——其实你第一次和琴哥哥见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站在门后了。”他解释道,“没跑多远我就回来了,因为好奇是谁会找哥哥。从门缝里我隐约听到了你们在说些什么,另一个世界,执念,回家。”
“我的听力比常人敏锐许多,能听见一些很小的声音。”琴韵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包括你们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一些。”
“林哥哥和哥哥再找到我之后就有机会回去了,回到你们原本的家。”说到这里,琴韵语气变得难过起来,眼里噙着泪,“那我呢?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却要继续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吗?”
林雨言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琴韵只是魂魄,没有自己的身体,寄居在这个名叫佩瑞卡的孩子的身体里。如果这是他的转世的话,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没办法再回去。
“所以请告诉我——”琴韵努力挤出一张苦笑参半的脸,“我要怎么选才算是对的啊?”
这个问题林雨言给不出回答。琴韵死前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了,他的心思不止外表下那样单纯,有了很多自己的考量。一边是看着朝思暮想的亲人离去,一边是瞒着真相将家人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边都想要,可两边又都不想选。
林雨言叹了口气,拍了拍琴韵的头发:“我选择尊重你们双方的选择——你哥哥他也有决定权。”
对啊,这件事的主角不止琴韵一个,琴师呢?他要怎么选择?是离开琴韵,还是留下来陪着他?
闻言,琴韵先愣了一下,抬眼对上林雨言真诚的视线后,他释怀一笑:“林哥哥比起哥哥更圆滑些呢。”
“圆滑是什么形容人的好词吗......”林雨言幽怨道。
接下来,他要找郑乾泽多了解些琴韵和佩瑞卡两者之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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