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到道长

黑,很黑,这间屋子一盏灯都没点,徐替芯已经躺了一整天,桌上凉了的饭菜一口也没动过,也没人来关心他吃不吃饭,会不会饿着。

花儿走后,管家再没派人来,这院里就他一个,本来就不热闹的屋子,变得更加冷清了,冷清得让人心慌。

楼扶昼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一道光劈开,是徐替芯点亮了油灯,他只能透过徐替芯的视线看世界,没有光的世界,就像关闭了玩游戏的视角。

徐替芯提着小灯便走出了院子,院门上还贴着黄符,虽说是要把他关禁闭,但其实也没人真的在意他。现在已是亥时,没什么人气,偌大的府里静得阴森森,他独自走在小道上。

他像是漫无目的的走,又似有目标,最终停在了一个还亮着灯的小苑。徐替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还亮着灯火,窗上倒映出两道人影。

他轻声微步地走过去,像微风过水面无留痕,只听里面的人说:“道长,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将他献祭了吗?”是徐老爷的声音。

道长说道:“你们可想好了,到时候他身子里的东西一灭,他也可活不了。”

徐老爷不接他的话茬:“那可否提前几天,我恐生变数。”话语之中竟是完全不在乎徐替芯的生命。

道长语调微微上扬:“那可不行,要准备的道具最快也得半个月。”

等到徐老爷走后,徐替芯看着窗棂没动一步,此时屋内突然传出来声音:“听了这么久不进来坐坐吗?”

楼扶昼面前也出现了第四次选项。

1.进到屋里问清楚。

2.怕被人发现在原地不动。

3.惊慌地跑掉。

楼扶昼毫不犹豫选择第一个选项,反正现在所谓的道长不会对徐替芯动手,估计是想pua他甘愿去死,他顺便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

徐替芯推开门进去,脸上带着点泪痕,哭腔说:“你们是要杀了我吗?”

道长叹了口气,更显慈悲,“你知道你体内的东西会害了多少人吗?你的祖父、父亲母亲也是逼不得已。”

徐替芯大声地说:“我身体里没有东西,只有我自己!”

道长继续说道:“那邪祟从小生在你身体里,长在你身体里,你的娘亲在怀你之时就差点没命,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又日日夜夜被它侵扰。”

“全家人不得已只能把你丢弃,任你自生自灭,但他们终究还是不忍心,只把你抛在城外,谁曾想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徐替芯哭声连连:“那为何要把我找回来,我宁愿活着当小乞丐。”

道长:“要真是这样也好,只是你体内的邪祟已经无形之中害了许多人,你的亲人为了别人不受伤害,只好把你控制在徐府了。”

徐替芯迷茫地看着他,无助地说:“我真的会给人带来灾祸吗?”

道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气萦绕的茶出来,上面还漂浮着细碎茶叶,然后用手招呼他过来,“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本意,但事实却是如此。”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但是你的存在就是会害到很多人,比如前几天因你而死的一个婢女。”

徐替芯脸色苍白,不敢向前迈一步:“花儿姐姐……死了?”

“早死早超生,你这辈子不值,我会为你下辈子寻个好人家。”

徐替芯掩面哭泣,但楼扶昼细听又觉得他在笑,他似是受不了这个真相,冲出了小苑。

道长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眼里闪过精光,又喝了一口苦茶。

自那天晚上过后,徐府就开始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哪个下人突然暴毙或者发疯,还有好些人看见冤魂从窗外飘过,雏园里的养的鸟死了几只,莞园里的花也枯了一大半,但这些事情都有个共同点,都和徐替芯接触过。

于是就有越来越多的谣言——新找回来的小小少爷是不详的,接近他的人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给他送饭的人只敢把碗放到门外,吃过的碗也没人敢拿回去,怕有什么缠上自己。

而徐替芯更为奇怪,他白日只待在自己院中,夜晚又走出去到处逛,时不时停下来摸瞎画着什么东西,太黑了,楼扶昼根本看不清他画的什么。

楼扶昼一直怀疑他画的是阵法,但是他一个十岁的小孩,以前又是小叫花子,从哪学来的阵法,最难的是还能过目不忘的画下来。

如果说是他体内的邪祟画的,楼扶昼会更相信这说辞,但是这几日徐替芯的行为和语言习惯与之前相比都毫无差别,丝毫看不出被夺舍的迹象。

肯定有哪里出了差错。

消灭邪祟的前一天,徐府好像默认徐替芯逃不出去,还是没人看管他。黑夜时他又轻车熟路地走出去,今晚又来到了道长住的小苑,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

窗上透出三道隐隐绰绰的影子,一个站着,两个坐着。楼扶昼心想他怎么每次来都能撞见关于他的开会现场,不知是说他幸运还是倒霉。

徐良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长可确定明日不会出差错?”

道长哼了一声:“老道入这行这么多年,用得着你来质疑。”

徐老爷讨好道:“哪里哪里,道长的本事我可是知晓的,犬子不懂事,得罪了道长,望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然后又问:“献祭他,真的可以让徐家再长盛一百年吗?”

道长笃定道:“当然,他的命格虽克制你们,但他体内的邪祟可是供奉的好东西。”

徐老爷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反复确定好几次,这一次终于放下心来,这一年来徐家生意出现了重大危机,虽然日子还能过,但过惯了奢靡的生活,怎受得了柴米油盐。

于是徐老爷再次请来这个道长来,想着能不能改风水,可谁知道长说是他们扔掉的那个孩子克他们,十年前他没看出来有个邪祟附在徐替芯身上,还会吸走徐家的气运,只有献祭出去方可破此局。

十年前也是如此,徐替芯一生下来,徐府的库仓和一片房屋就莫名其妙的走水,请了他来,也说一切全是徐替芯害的,建议把他弃得越远越好,但白思不忍心,只把他扔到城外。

徐老爷长叹一声,语气里尽是后悔和狠辣:“早知道当初他在襁褓里时就应该献祭给列祖列宗,以保徐家后世。”

楼扶昼听到这,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就是将发生的坏事怪在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十年后又因为要破产,将他找回来献祭。

但事情怪就怪在,楼扶昼从他还是小乞丐时就以他的视线看世界,并没有发现任何邪祟的出现。

楼扶昼思索得入神了,等到徐老爷和徐良光走出苑门,徐替芯也不作声的离开,他突然灵光一闪,这次道长为何没发现徐替芯在外面偷听!

……

第二天一切准备完毕,徐老爷叫了些下人将徐替芯五花大绑到祠堂面前,在场没有女人,全是男人。

徐老爷还在惺惺作态:“孩子,你也从道长那知道原因吧,你下去之后,我们会多烧点钱给你的。”

他靠近了,徐替芯才看到他右手上带着金,左手上带着玉。徐替芯瞳孔慢慢缩小,问他:“祖父你可闻到你身上有股香吗?”

徐老爷皱眉,不回话往回走朝道长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将他放在柴堆上。”法桌前的空地上放着由柴火叠起来的柴堆,他们竟是想活活烧死徐替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午时将柴堆点燃,那时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候。”道长说拿出一个盒子,“到时你们尽快撤开,我会把邪祟收到离谙盒。”

太阳一点一点爬到天空最高处,云一点一点的飘远,要不是温度高得让人汗流浃背,除了风偶尔路过,这里安静得让人误以为日夜是颠倒的。

“放火!”听到道长的命令,下人立马朝柴堆扔了一把火。

火势越烧越大,楼扶昼只能看到一片滚滚浓烟,除了浓烟还有水雾,接着是叫喊声:“好疼啊!好疼!谁来救救我!”

徐替芯尖叫着,浓烟却趁机钻到他嘴巴和鼻子里,他不停地咳嗽,严重得好像把肺要咳出来一样。

楼扶昼很气愤,要是他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怎么办?被活活的烧死吗?

就在此时情况突变,徐替芯咳着可着竟然笑出了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如你们所愿出来了,是谁先来送死呢?”还是徐替芯自己的声音。

除了道长,其他人脸色均是一变,下人一窝蜂聚在一起,徐良光和徐老爷躲在道长的背后。

道长举起贴满黄纸的剑:“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污秽。”

徐替芯就这样飘到半空上,周边黑气缭绕,他鼻子动了动,说出的话与他可爱的外表极为不符:“你身上也有味道,不过没你后面那个老头香。”

道长恶心极了:“受死吧。”

徐替芯舔舔嘴唇:“就是快死的人味道最香了,山珍海味那也是比不上的。”

徐老爷听得脸色苍白,道长勃然大怒:“你还是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这个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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