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刺骨的冷意将宁平知唤醒。

睁开眼,粼粼的波光化作一片光点,晃动在遥不可及的水面上。日光照不进漆黑的湖底,这里唯有一片死寂。

宁平知神思迷惘,不知今夕何夕,四肢百骸更无一丝力气。

忽然,湖水再次搅动起来,波浪翻涌,力逾千斤,宁平知疲惫地闭上眼,放任自己被水浪裹挟,沉往更深处。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

仿佛一声悠远的龙吟遥遥传来,若鸿蒙初开,又似朝阳方起,便是闭着眼,都能感到眼前骤盛的光亮。

那光却不刺目,好似东风拂过迎着料峭春寒而生的第一朵新蕊,极尽温柔,却足以解冻冰河,驱散严冬。

那人揽住他的腰,将他拥进怀中。

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缓缓渡入,霎时温暖了僵冷的身躯。

宁平知蓦地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熟悉的床顶呆上片刻,猛地坐起了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干爽的新衣,摸了摸恢复完好的伤腿,又四处打量一圈——

他怎会在积翠峰上的寝殿?

既然他在这里,那顾烨在何处?

想到这,宁平知迅速下床冲到门边,拉开大门。

午后微暖的光线倾洒而入,叫人忍不住眯起眼。

宁平知适应片刻,方才迈出门槛,便在走廊尽头望见一袭熟悉的白衣。

顾烨如有所感,回身远远望来,四目相对,宁平知竟下意识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终究忍住,却也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靠近。

“唷,醒了?”赵灵均忽然从顾烨身后转出,在她身旁的,竟然还有陆离。

见廊下三人都望着自己,宁平知收起思绪,先快步上前施了一礼:“陆掌门,赵真人……”

到顾烨时,停了一瞬,才道:“顾真人……”

顾烨垂眸看着他,并未回应。

赵灵均同样在打量宁平知,眼神逐渐复杂:“我从未想过,世上当真有人能长生不死。”

陆离沉默片刻:“修道之人,不外乎与天争命,要脱五行,得长生,若他通晓长生之术的事泄露出去,道门定要再掀风雨。”

赵灵均看了宁平知一眼:“他通晓?你看他这般模样,像知道自己有长生之法的样子吗?依我看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何奇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若呆在归一宗还好,若是出去,难保不会为心术不正之人所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顾烨不发一语,眉头微蹙。

宁平知一头雾水地听了半晌,最后见二人齐齐盯住自己,忍不住道:“二位真人……是在说我?”

赵灵均嗤地一笑,斜晲陆离一眼,神色似是在说“你看我说的可对”。

陆离叹了口气,迎着宁平知的视线,欲言又止,最后道:“无事……你不知道便好。”

宁平知怎么会不知道。

他二人只言片语,宁平知却已能猜出大体。

他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他们是怀疑自己能长生不死?

宁平知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误会。

但如此误解,倒正好替他解决不少麻烦,便也不必澄清了。

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忽然从陆离怀里探出了头,红红的眼睛四处张望,鼻子一动一动,像是在寻找熟悉的气味,却没有寻到,开始挣动不休。

陆离按住它的后颈,将它抱在怀里轻抚,它这才安静些许。

宁平知见那兔子有几分眼熟,再一看,不正是日前方姓弟子养的那只?

一思及他,昨夜崖上种种瞬时纷至沓来,伍叁与彭水仙临死前的惨状、蔓延的血泊、凄厉的呼号交织在眼前,铺天盖地,满是血色,叫他才恢复听觉的双耳并额角霎时刺痛起来,一时站立不稳,身形摇晃。

左臂忽然被人撑住,一股清凉之息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须臾压□□内翻涌的躁乱。

宁平知缓缓睁开眼,眨了眨已被冷汗浸湿的睫毛,再一抬头,正对上赵灵均与陆离齐齐看来的视线。

却好像不是在看他……

宁平知顺着往身侧转头,猛然发现自己正靠在顾烨怀中,立时站直,连退两步,讷讷道:“多、多谢真人。”

顾烨淡淡收回手,不置一词,恍若无事般看向赵灵均二人。

赵灵均抽了抽嘴角,转向陆离:“这兔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离叹道:“兔子何辜,养着便是了……只是我也不曾想到,这关窍却在它身上,若我能早些看出端倪……”

只见他伸指一点,怀里毛茸茸的兔子竟倏忽一僵,继而变作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偶!

“傀儡术,一舍一予间术法即成。”赵灵均道,“便是那方姓弟子自己怕是也未曾料到,不过是接了旁人送的一只兔子,竟就为人所控,你又能从何而知?若要论罪,也该是我首当其冲,授课那几日,竟丝毫没有觉出异常。”

二人神情沉重,宁平知一怔之下,亦是心神剧震。

原来方姓少年当真是被人施术所控,起因不过是一只木偶假作的兔子!

陆离将那木偶兔子放到地上,光芒一闪,竟又活了过来,撒欢似的蹦蹦跳跳,它速度不慢,却仍能看出后腿行走间一丝不自然。

宁平知看着它,想起当初方姓少年还因与师兄一同为兔子治伤而被伍叁乱写传闻,为此几人还闹了一场,忽然眼眶微热。

世事多变,如今竟只有未开灵智的兔子一如从前。

究竟是何人所做?

筑基殿二十九条人命,又该找谁去偿?

宁平知闭了闭眼,竭力压下一腔汹涌的情绪。

赵灵均忽道:“依你们之见,那黑衣人身份该是如何?”

“除去师兄你,无峰上的雕像都已碎了个干净,镇守的魂魄也悉数消失殆尽,那人应是想从山道登上无峰,可见他不知晓无峰禁制,只能这样一个个打过去。”赵灵均扫了陆离和顾烨一眼,“知晓无峰禁制的只有我们师门四人,所以,至少可以确定,那人必不是我们四人当中之一。”

“你们觉得呢?”

陆离不置可否。

顾烨沉默不言。

宁平知自觉此事他插不上话。

赵灵均:“……”

她怒:“你们倒是说句话!梵音寺那些秃驴们,听说镇派钟被毁,方才已传信来要底下镇着的那东西去他们寺里保管,那东西有多危险你们比我更清楚,黑衣人若是宗外之人,送出宗门外谁知会发生何事,你们怎也丝毫不急?!”

“我回绝了。”

宁平知一愣,陆离二人也齐齐望向忽然出声的顾烨。

“回绝?”赵灵均眉头紧蹙。

“我言明龙骨不会交与梵音寺。无论有没有镇派钟,归一宗都守得住。”顾烨淡淡道,“若归一宗都守不住,世间更无哪个宗门有此之能。”

陆离忍不住道:“等等,这件事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说,到底谁是掌门……”

赵灵均打断道:“那些老秃驴能允?”

陆离:“……”

他抹了把脸,仰天长叹:“此处不曾有我容身之地……”

说完就要走,走出两步,又停下,半晌倏地回身,控诉道:“当真没有一个人拉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师兄!”

宁平知看看不以为意的顾烨与赵灵均,又看看一脸受伤之色甩袖而去的陆离,认命地上前拉住他,诚恳道:“掌门威仪齐天,智绝过人,实乃道门楷模,吾等后进莫不仰而望之,又岂在乎这只言片语!还请掌门千万留步,共议天下生灵大计。”

陆离悲愤道:“我养大的师弟师妹,竟还不如你知我心,懂我意,我陆离此生竟如此失败……你不要拦我,且让我去陪师尊罢!”继续同宁平知拉拉扯扯。

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宁平知拽着的衣袖,正巧陆离一个用劲,收势不及,险些仰倒。

宁平知手里还握着半片袖子,愣神间,始作俑剑折雪忽然从半空掉下,忙扔了手里的布料伸手接住。

顾烨冷冷看了眼陆离:“闹够了?”

陆离咳嗽两声,挥了挥缺了一截的袖子,作洒然状:“你们说,你们说。”

赵灵均翻了个白眼。

陆离笑嘻嘻:“这不是看你们气氛紧张,需要和缓嘛,你看现在是不是好了许多?”

宁平知在内的三人十分默契地转过了头。

陆离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回来。

顾烨却没有召回折雪。

宁平知看了看正与赵灵均商议事情的顾烨,自觉此刻非提醒的好时候,便暂将折雪捧在怀里。怀中却忽然一动,一低头,正见折雪翻了个身,好似要寻个舒服位置一般,不禁失笑。

另一边,赵灵均却陡然扬声道:“什么?要开论法会?输赢定归属?还要把那东西他们带到会上?!”

“想都别想!”

她拂袖道:“秃驴们日日念经,便要比佛法,怎的不比剑道?况且便是要比,何须把东西带过去?谁知道他们要在论法会上动什么手脚!”

陆离亦沉吟道:“此事不妥,不能应下。”

“我已应了。”顾烨道。

赵灵均与陆离俱都看向他,这下二人同仇敌忾起来。

“荒唐!”

“阿烨,你委实太过擅作主张!”

宁平知微微皱眉,直觉顾烨不会如此莽撞。

下一刻,一卷金笺忽从顾烨袖中飞出,平铺展开,几行竖排金字自笺中飞出,悬浮在半空。

“不是我要去。”顾烨抬眸看向二人,“是他们指明要我。”

“贵派亲启:自归一祖师玄灵子受莲化生之托,藏秘宝于宗内,已逾数万年,而今镇派钟碎,其物安在?昔敝寺力不能及,不得守护秘宝,以至秘宝寓居贵派,此乃敝寺上下历代方丈长老之憾,而今镇派钟碎,白真人身陨,贵派屡生事端,自顾有恙,安能言之凿凿,守至宝不为歹人所掳?如若百般推脱,莫非秘宝早已失落?”

宁平知缓缓念出金笺上的字。

“月前典礼得见顾真人一剑,敝寺亦心悦诚服,千年前,尊师白真人曾与敝寺方丈释云论法四十九日,以十字真言胜之,惊才绝艳,亦可证佛道之途,相与为一。顾真人既为今下道门魁首,敝寺特以论法会诚邀真人过寺一叙,以定秘宝归属。下月之初,梵音寺上下……恭候。”

落款是长老慧济。

赵灵均气得双肩颤抖,脸色时青时白,从牙缝里挤出:“欺人太甚!”话音落,蓦地甩出一道灵力,“轰”地一声炸掉正殿外半片合抱粗的树。待要再轰,陆离忙拦下她的手,迭声道,“冷静,消气!”

赵灵均怒道:“我如何冷静!这老秃驴,我这便提剑砍了他,也好过受他这鸟气!”

“师妹!”陆离又去拽她提剑的手,两人乱成一团,半晌才将将安定。

赵灵均怒气难消,一巴掌打飞了那金笺:“他们当谁稀罕那劳什子不成!若不是他们老祖托祖师保管,谁愿意留着这个麻烦!

这些年为了这东西,归一宗付出了多少?老秃驴倒说得跟我们故意不还一般!还‘自顾有恙’,我掀了他们舍利塔,夷平他那大雄宝殿,我看他还说不说的出这话!”

宁平知也眉头紧蹙,这封信确实含沙射影,处处带刺。

先说天铁已数万年不曾现世,无人知晓天铁是否还在归一宗,加之镇派钟被毁,若归一宗仍旧不愿让天铁现世,岂非心里有鬼?

又将白真人身陨等桩桩件件拿来说事,言归一宗自顾不暇,无以看护秘宝,更是句句往归一宗众人的心口插刀子。再先将顾烨捧高一番,说白真人曾胜过梵音寺方丈,顾烨既青出于蓝,自然没有不胜的道理,因而便只是“过寺一叙”,如此一来,“以定归属”云云,倒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任谁看了,都要生气。

任谁被点到,也不得不去。

陆离捏捏眉心,神色疲惫:“不然由我厚着脸再给他去信一封,便说你闭关,此事我去罢……灵均也行,阿烨你就不必……”

他话说到一半,望见顾烨的神色,便再也说不下去,长长一叹:“你是非去不可?

顾烨神色不动,陆离见状,也只能妥协:“可你的体质,你知晓佛法于你……”

“我自有办法。”顾烨截住他话头,神色不变,像是成竹在胸。

宁平知站在一旁,有些茫然,不知为何赵陆二人对顾烨去论法一事这般阻挠。

是他身为龙裔去不得梵音寺?

还是顾烨专习剑道,不曾学佛论法?

想到这里,忽觉自从入得积翠峰,竟当真不曾见过一本佛理典籍。

……若顾烨未曾习过佛理,论法会又该如何应对?

陆离似乎心事重重,只说距离论法会虽有时日,然此去路远,内门弟子若要随去,动身也就在这几日,必要早做准备,便离开了。赵灵均冷着脸,提着剑气势汹汹消失,不知又要到何处发泄怒火。

不过片刻,回廊下只剩下顾烨与宁平知二人。

他与顾烨月余未见,一时竟不知该以何开场。

宁平知僵了片刻,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顾……顾真人,关于佛法,弟子倒曾在藏书楼里看过两本,略知一二,若真人需要……”

顾烨忽然道:“此次论法会,你不必去了。”

宁平知像是没有听懂,神色微茫:“真人……何意?”

顾烨视线落在他旁侧:“论法会应有内门弟子随行,你留在宗内。无事不要外出。”说罢,转身便要走。

宁平知握紧了怀里的折雪:“若我执意要去呢?”

顾烨脚步一顿,微冷道:“莫非积翠峰容不下你。”

宁平知垂着眼睫,轻声道:“真人这是要将我囚在这里?”

顾烨没有回答。

宁平知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真人是怕我这具‘不死’之身被人发觉?”

“还是觉得我护不住自己?”

“又或是,真人觉得护不住我?”

他声音始终平稳,每说一句便踏前一步,话却说的直接无比。

顾烨终于缓缓转过身,直视于他。

宁平知抿紧唇,良久,走到他面前,将折雪平举而起,垂首低眉,淡声道:

“无需真人费心。”

顾烨未接剑,宁平知便始终保持着递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才相处时和缓的气氛一扫而空,仿佛有一根弦绷在二人之间,一触即断。

“三日。”顾烨突然低声道。

宁平知一怔,不由自主抬头看去。

顾烨垂眸见他神色,沉默片刻:“两日。”

“真人……”

“一日。”顾烨又道,眉心微蹙,“便是我一日能胜过慧济,论法会也要耽搁不短时日,一日已是极限。”

“等我一日,我回来后,想去何处都随你。”

一道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宁平知托起站稳。宁平知正因他几可称得上温柔的眸光微微失神,下一刻蓦地神思清明。

“真人还是觉得我只能躲在你的庇护之中。”

“你——”

顾烨终于面露不悦之色,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蓦地闭上眼拂袖背过身。

宁平知只作不知,依旧继续往下说:“弟子心领真人爱护之意,但有一事,真人理应知晓。”

他的语气平缓但有力:“弟子不是真人养在积翠峰上的花草。”

“我对真人敬慕有加,却非真人搁在正殿里摆设的物件。我要去何处,想做何事,只循我之心,任何人不能左右。”

“便是一日,一刻,我亦绝不接受。若真人执意为之,弟子反抗不得,但……”

宁平知顿了顿,继而眼神坚定,坦言道:“但弟子并非当真能够长生不死。”

“届时只好以此身明志。”

宁平知一鼓作气,待说完才自忖是否话说得有些重,觑见顾烨侧身而立,低眉敛目,神色难辨,心头更是忐忑。

……生气了?

然而即便重来一次,宁平知亦不悔这一番剖白。

他固然要活下去,便不能离开顾烨,但若是如笼中金丝雀般困在方寸之间,不得自由,仰赖一人而活,又与死何异?

更何况……

他不想让顾烨觉得他是一个时刻需要保护和引起麻烦的累赘。

宁平知盯着地砖上镂刻的花纹,睫毛跟着纷乱的思绪一道微颤着。

……为何几乎将自己最大的隐秘都说与他听?

如果顾烨问起他缘由,他要不要说?

宁平知心神颤抖更剧,只因他隐约察觉到了那个答案。

假如顾烨问起……他竟似乎,真的会告诉他。

他守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而生死不过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假如顾烨要以此挟制于他,他根本没有一点抗拒的余地。

即便如此,他竟还是会告诉他。

为什么?

宁平知出神地想。

不过是没来由地觉得,顾烨绝不会伤害自己。

便在这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

“好。”

宁平知倏地抬起头,生怕是幻听。

顾烨面上并无丝毫怒色,依旧是冰雕雪琢的一张脸,连神色都未改。

“便由你。”

他忽然拧起眉心,看了宁平知一眼,又偏开头,似乎要说的话十分难以措辞。

“我并未将你当做积翠峰上的花草。”

“我……”

他像不知从何说起,终究只说出这一个字,踟蹰半晌,仿佛恼了,拂袖便要抽身离去。

宁平知如梦初醒,忙叫住他:“顾真人!”

顾烨应声而停,宁平知叫住了人,却说不上来话,正自无措,怀里又是一动,立刻捧起折雪:“剑还在这儿——”

“剑在这儿怎么了!”却不料折雪忽然跳了起来,脆声道,“剑又不说话,又没有惹宁兄生气,也没想把宁兄关起来,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剑就要在这儿!”说着又倒回宁平知怀里,扭着剑身来回翻腾。

宁平知微痴的神思叫它一闹,倒是散去大半,想起方才莽撞出言,脸上却又热起来。

顾烨回身瞥见正在宁平知怀里十分不老实的折雪剑,眸光冷了冷,道:“安分些。”

折雪剑瞬间一止,僵僵不动。

他抬头在宁平知酡红的面上停顿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要去论法会,可以,但你要应我一事。”

宁平知脸上热度微降,怔道:“什么?”

顾烨眼神下移,到他颈肩腰腿,又看回来,看得宁平知身体紧绷,一阵不自在。

“论法会应有内门弟子随行,然你既为剑侍,不必与他们同行,要随侍在我身侧,你应知晓。”

宁平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何事,只是做剑侍,有什么不可以,当下点头道:“自然。”

顾烨神色平静:“既然如此,剑侍都要做些什么,应该也不必我再说。”

“弟子……弟子并不知道。”宁平知道。

此刻想来,从顾烨选他为剑侍那日起,他似乎就从未做过一件剑侍该做的事,当日从那两个内门弟子处听来的诸如“寸步不离”“相助修炼”云云,顾烨更是从未同他提过,他自然无从知晓。

倒是顾烨照顾他更多些。

宁平知略有心虚:“还请真人赐教。”

他诚恳地望着顾烨,却见顾烨眼神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启唇道:“你不知?”

“我见你曾有一本《剑侍修炼手册》,夜不离手,还当你已研习过其中奥义。”他放缓语速,“烂熟于心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霎时透体而过!

宁平知死死钉在原地,脸色一白,继而火热灼烫,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声线颤抖:“不、不是真人所想!不是、我没有——”

顾烨靠近两步:“没有?没有此书,还是没有看过?”

宁平知忍不住后退,直至后背贴上廊下围栏,顾烨已近在咫尺,却还要靠近,不禁心下更慌,搂紧怀里的折雪,腰身向后微仰。

便在这时,宁平知灵光陡现,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道:“我那本书……真人看过?”

若是没有看过,他何必心虚!

想到这,宁平知竟似抓住了一缕底气,反抬头盯住顾烨,看他的反应。

顾烨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片刻竟退开了去,轻轻一拂袖,侧身低眸,淡然道:“不曾。”

宁平知却没注意到他面上细微的红晕,闻言只觉如蒙大赦,立刻站直身,轻咳两声道:“弟子……一直忙于内门中课业,尚不曾得闲翻阅,日后定认真研习。”

顾烨转动双眸,盯着他垂首行礼时埋在发间通红的耳尖看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在宁平知起身时,忽然俯下身。

宁平知直觉耳边隐约擦过温热的吐息:“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

登时浑身一僵后撤两步,拉开距离,胡乱行了一礼:“弟子告退了!”脚不沾地地奔出好一段距离,这才靠着墙角喘着气。

耳畔鼓噪的心跳还未平复,怀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童音。

“真是太坏了!”

宁平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带着折雪跑了一路。

不等他询问,折雪已然忿忿道:“剑要检举!宁兄,顾烨说谎!他明明就看过那本书!一页一页都用神识记下了!”

“剑都跟着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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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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