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山穷水尽。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是皇室成员，是对抗异教徒的英雄，是安条克的继承人，哪怕他不再受到爱戴也有人愿意为了利益保护他，那他可以从中洞悉挽救塞巴斯蒂安的时机。

他给他安排了生路，而塞巴斯蒂安并没有答应他。

“乐先生不是魔鬼。”隔着教会监狱的铁栅栏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我不会为了我自己的名誉牺牲一个挽救了几十万人生命的无辜者。”

“他是被大秦驱逐的医生，杀死他不会招来大秦皇帝的怒火，就算他对此不满，理智也足够让他明白这是必要的牺牲。”他冷冷道，“你的名声和继承权比一个出身卑微的医生重要，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但塞巴斯蒂安并不明白。

他拒绝认罪，那他就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他已经年老，没有再培养一个孩子长大的时间，那不管皇位将要给软弱的雷蒙还是放浪的安托万他都要确保塞巴斯蒂安不会再有威胁皇位的能力，剥夺一个叛教者的领地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

他签署命令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却仍然会在独处时心痛。

十余年里他一直记得他看塞巴斯蒂安的最后一眼，在教会监狱里，他发着高烧，背上是鞭伤和叛教者的烙印：“没有人给他上药吗？”哪怕被剥夺了爵位他也应该因血统享受贵族的待遇。

“安条克的教堂里，主教和教士们也是在缺乏药材和护理的环境下痛苦地死去。”那个名为伊西多尔的年轻教士冰冷地说，“如果上帝不愿意接受一个渎神的魔鬼，就让他下地狱去。”

“如果想要送他下地狱，何不在审判之后就吊死他呢？”他淡淡道，“我仍然希望听到他亲口忏悔。在那之前，他不能死去。”

他在当时死在教会监狱里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让他那个比他识大体的表亲继承安条克，挑动弗卡斯家族与其他觊觎者争斗。他本可以一言不发，可他还是说出了口。

让他活着。像是小时候他每一次生病，他都跪在上帝面前祈祷他们不要把他带走。

就这样吧，让他们从此不再相见，将彼此当做知道名字的领主和封臣。可在他要去见上帝时他还是来了他身边。

他既渴盼、又为此恼怒------你也是条鬣狗吗？

塞巴斯蒂安依稀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他以为是顾煊或者马戴奥斯，于半梦半醒间含糊道：“不要过来，会生病......”

“我也不介意病得更重些。”西蒙二世淡淡道。

他看到塞巴斯蒂安眼皮猛得一跳，而后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短暂的错愕后，他重新垂下了眼睛：“很荣幸您能来看望我，并不是很严重的病，过段时间就能痊愈，不会危及我的生命。”

“年轻人没那么容易死。”西蒙二世冷冷道，“佐伊已经告诉了我你为什么会生病，呵，在温泉里喝烈酒，朱庇特怎么不把你冻成冰渣子？”

“谁都有沮丧消沉的时候，而我排解这一点的途径就是纵容自己，你也知道，我是个放浪形骸的浪子。”塞巴斯蒂安毫不客气地回怼，他看着西蒙二世的脸色，“你喝了罂粟花奶。”

“那个东西不会让我的脑子坏掉。”西蒙二世冷哼一声，“当着所有潜在继承人的面称我有可能因罂粟花奶精神错乱，等同于质疑我遗嘱的效力，你会为此得罪很多人。”

“他们互相争斗还来不及，如何顾得上我？”

“你不同他们争斗吗？”西蒙二世摇了摇头，“艾勒达已经告诉了我，他爱你，显而易见他会站在你这一边。引诱他难道不是为了帮助你夺取权力吗？”

“我爱他，不要用你那冷酷无情的脑子来揣测我们的感情。”塞巴斯蒂安的眉毛动了动，“况且，我要得到特拉布宗的财富根本不需要通过他，大秦皇帝陛下的遗嘱里允许我动用他在特拉布宗的财产，不论是为了修建地产，还是为了发动战争。”

“如果不是为了夺取皇位，你又有什么必要发动战争？”西蒙二世冷笑，“你原本是多么得天独厚，今天他们争夺的一切本来都是应该属于你的。你当年为了一个医生拒绝了忏悔，现在就不应该再肖想不属于你的紫袍和皇冠！”

“你至今都还以为我拒绝忏悔是因为一个医生。”塞巴斯蒂安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病中的喉咙很沙哑，而语气却是激烈尖厉的，这令他随后说的话显得分外震慑，“你以为瘟疫不会卷土重来吗？你以为当瘟疫的火焰燃烧了帝国每一个角落时不会有人乘机散布流言说瘟疫是上帝的惩罚吗？当人们怀疑是上帝在惩罚领主和教会的不忠时他们的怒火不会酿成一场比西西里奴隶起义更严重的叛乱吗？”

“我们自称罗马，但直到今天我们还只是希腊人的帝国。”他微微喘了口气，“天主教徒，拉丁教皇，波斯人，蒙古人，还有那么多敌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如果我为消灭瘟疫所做的一切都被我亲口承认为受了魔鬼的蛊惑，那就再也没有人会按照乐甘的方法来救治病人，那当国内的叛乱爆发时，帝国还会存在吗？”

积极抗疫，从我做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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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错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