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番外七
分别用“生理期肚子痛不想出门”“下雪了天太冷不想出门”“晴天紫外线强度大不想出门”“阴天空气沉闷压抑心情不好也不想出门”理由拒绝了萧则行之后,棠柚的日常就是购物休息吃甜品。
同住一家酒店的一位华裔男士邀请棠柚和梁却葵一同参加一场甜品主题的活动,赴约之前,梁却葵请萧则行帮忙把关,得到对方家世无问题的回应之后,才和棠柚一块过去。
答复并非萧则行亲自打的电话,而是他身边的助理。
通话过程中,梁却葵明显感觉到助理似乎有什么话要问她,偏偏不直接言明。只在最后才隐晦地问了一句:“棠小姐最近很忙吗?”
梁却葵说:“不忙。”
几秒钟的静默过后,助理失落地应了一声。
棠柚的确不忙。
但她也的确不想这样轻易地答应萧则行的邀约。
她年纪不大,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固执。萧则行拒绝了她两次,她记得,如今也算是以牙还牙。
邀请她们的这个华裔本姓乔,开一家小有名气的甜品店,与萧则行同岁。他自我介绍名字为乔明德,来源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他邀请棠柚的目的很明显,这个年纪的男人极少会做一些与己无关的善事。
关于这点,棠柚清楚,她相信萧则行也清楚。
不过成年人的交往也并不是非黑即白,棠柚不喜欢和人搞没有结果的暧昧,早早表明自己心有所属。乔明德也未勉强,或者说,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能够胜过棠柚心中藏着的那个影子。
他愿意从朋友开始做起,即使棠柚托梁却葵透露给他,乔明德并非她所中意的类型。
这场活动也并非乔明德一家甜品店所出资组织,而是斯德哥尔摩好几家知名甜品品牌共同举办。梁却葵对此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棠柚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也乐于过去感受一下异国风情。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扑扑簌簌的雪花又飘了下来,原本定于露天场地举行,不得不将大部分陈设搬回室内。
当越过乔明德肩膀后清晰看到萧则行时,棠柚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
她甚至笑着向他挥手,主动打招呼:“二叔!”
萧则行平静地拨开人群走来,唯有跟在他旁侧的助理知晓,方才棠柚那一声,令萧则行皱了眉。
乔明德的眉头舒展开,客客气气地向他伸手:“二叔,你好,我是柚柚的朋友。”
萧则行与他握手:“听柚柚提起过你。”
棠柚在研究一份巧克力,正在思考里面裹的碎颗粒是什么果仁。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萧则行。
虚伪的男人。
她已经好多天不曾和萧则行交谈,怎么可能会“提起过”乔明德?
乔明德原本以为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叔叔,谁知道接下来萧则行无视他的各种明示暗示,几乎没有离开过棠柚的身边。正迷茫中,不远处的梁却葵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不得已,乔明德说了声抱歉,满腹疑惑地走向梁却葵。
而萧则行,一直等到乔明德离开之后,才低头看向棠柚,不提她连番推掉邀约的事情,只问了一句:“在这边玩的怎么样?”
棠柚坦言:“不如国内。”
“北欧的冬天确实不如夏季美,再过五个月,你才能见识到它真正的风情。”
“是吗?不过我下周就要回去了,应该见不到了吧。”
棠柚取了一小碟马卡龙,坐在白色的圆桌前,侍应生送来精致的银质细长柄的餐刀,以及雕着玫瑰的叉子,她切下一小块,慢慢品尝。
萧则行亲手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红茶。
棠柚吃下甜点,拿丝质的餐巾轻轻擦去唇边的残渣:“这么久没见,二叔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萧则行双手合拢,坐姿闲散,凝视着她:“你的变化很大。”
棠柚自己天天照镜子,完全看不出来。她身边人瞧着她一点点地从一个孩子气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会有“变化真大”这种惊叹。
但萧则行不一样。
在他起初的记忆中,棠柚还是个抱着他的腿要糖吃、因为激动而尿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再往后,就是她倔强而骄傲的高中时期,稚气未脱,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无论如何,都很难与自己的伴侣这种词汇挂上钩。
现在坐在他面前、微抬小巧精致下巴的女孩,提醒着他,她已经长大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还是之前那场家宴,他扶着装醉的棠柚。
她温热的气息在他手臂上微微依附,身上是惑人的甜香味儿,腰肢细到不敢触碰。
那时萧则行还以为是自己品行不端。
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两人谁都没有谈逾矩的话题,萧则行只问了她如今的衣食住行,棠柚一一回答,顺带着抱怨几句斯德哥尔摩的天气。
各自心怀鬼胎的谈话持续到了活动结束,萧则行再自然不过地提出:“我新聘请的厨师最近在研究一些红楼中的饮食,刚做出的小荷叶莲蓬汤不错,解腻,你想不想尝尝?”
棠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荷叶?莲蓬?”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哪里弄来的荷叶莲蓬?
萧则行微笑:“费了些功夫。”
好奇和对美食的渴望疯狂拉扯着棠柚的胃口——在这里这么久了,棠柚一个中国胃,早就难以忍受。
棠柚没有立刻答应,她在思考,在想时间够不够用。
萧则行不着急劝她,只是淡定地继续讲那个厨师的轶事:“那位厨师是个红楼迷,喜欢钻研里面的各种小吃。譬如什么糟鹅掌鸭信、新栗粉糕、松瓤鹅油卷……”
他不疾不徐,一道一道地报着菜名。每说一个,棠柚的眼睛都要亮上一分。
“……还有一个叫做茄什么的,”萧则行稍稍停隔,仿佛是回想,“用了——”
“茄鲞!”
不等萧则行开口,棠柚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不知道旁人读红楼时在关注什么,反正棠柚的全部精力都在美食之中。从小到大,每每读书,旁边都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棠柚不是没有缠过家里的厨师,让他们按照书上的做法来。只是不知道是否火候欠缺,总是无法做出令棠柚满意的味道。
萧则行的腿放下来,交叠的手松开,含笑夸赞她:“还是柚柚的记忆力好。”
棠柚问:“无论我点什么,你那个厨师都能做吗?”
“只要你能报上名。”
棠柚站起来:“走!”
梁却葵没有跟棠柚一同去,她说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分别时,乔明德站在门侧,和棠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注视着萧则行,眼神颇为复杂。
等棠柚上了车,萧则行才走到乔明德面前,温和地道谢:“柚柚年纪小,这两天麻烦你照顾了。”
乔明德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他满脑子还是方才梁却葵那句“这就是柚柚心上人”,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等他彻底醒悟,萧则行的车子早就离开了。
-
如萧则行所言,棠柚终于尝到了令她满意的美食。
荒了许久的胃彻底得到满足,酒足饭饱后,外面的雪花又大了。她站起来,隔着玻璃窗,清晰地看到萧则行这所房子的庭院。
虽然人在瑞典,但这个庭院完全是中式的风格。棠柚看着眼熟,仔细想了半天,才发觉,无论是格局还是植物布置,都和孟云秋的住宅有着同样的气质。
应该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棠柚知道奶奶曾经抚养过他一段时间,隐约也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心中一动,棠柚转身看向身后的萧则行——
餐桌上的东西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撤了下去,他恰好也正在看向棠柚。
有些男人眼中的欲、望完全遮盖不住,赤、裸裸的令人作呕;而有些人稍加掩盖,但仍旧不会改变。
此时萧则行的目光并没有令她讨厌的东西。
温和而镇定,如一泓静默的湖水。
目光对视,萧则行颊边酒窝深深:“今日天气差,不如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明天送你回去。”
棠柚的手离开玻璃,笑:“好。”
-
棠柚不曾在萧则行房间中发现女人留下的痕迹。
这点与萧维景所说的吻合,无论是国外亦或者国内,萧则行在男女之事上都保持着高度的自律和谨慎。
热水放的很足,棠柚花了四十分钟用来清洁自己,顺便发简讯给梁却葵,简略说明,然后订好机票、联系司机。
难得萧则行细心,为她准备好了全套的护肤以及身体护理套装。不清楚他是否刻意打听过,亦或者是巧合,这些东西都是棠柚喜爱的牌子。
就连沐浴露之类的东西都是她平时使用的味道。
棠柚慢吞吞地擦好身体乳,穿了睡衣,仔细打量浴室中的布置,谨慎地拿起刚用了一次的精华,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脆弱的瓶子应声折断,内里乳白色的液体流在地上,棠柚慢慢悠悠地拿着手机,单手撑着旁侧的柱子,另一只手扶着旁侧的玻璃门,冷静地给萧则行打电话。
三声。
接通了。
不等萧则行说话,棠柚先出了声,微微吸着冷气:“二叔,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在浴室里摔倒了……脚腕有些痛……”
她揉了揉眼睛,直到镜子里面的女孩眼睛发红。这番声音轻而易举地骗过了萧则行,她听到急匆匆的一句“我马上来”,紧接着是一串规律的嘟嘟声。
这还是萧则行第一次先于她结束通话。
不出一分钟,萧则行敲响房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才进来。
门没有反锁。
他拧了两次门把手,中间间隔了五秒。
棠柚不清楚这五秒钟时间内他想了些什么,但在第二次声音之后,他的脚步沉稳,不急不躁。推开半掩的浴室门后,隔着萦绕雾气,看清楚她的脸,萧则行颊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柚柚,”萧则行单膝跪在地上,仔细看她的脚腕——
没有红肿,也没有任何脏兮兮的痕迹。
奶白色的裙摆撩起来,一双腿纤细修长,膝盖是动人的浅浅粉色,没有一点疤痕,完美到不似真人。裙摆被水沾湿,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有一滴水从小腿中部往下流,蜿蜒顺畅,萧则行伸手,接住了那滴水。
棠柚低头看他,想要从他手中将脚腕抽走,却被他用力拉住。
萧则行凝神望她,那双眼睛终于不再清明。湖水被投下石子,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只问了一句话:“你不后悔?”
棠柚淡声说:“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此处省略1910字)
绵软触感尚在,萧则行拉住她的手,睁开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哪里痛?”
接连三个问题,棠柚声音还带着浓浓倦意:“去卫生间。”
萧则行打开旁侧的灯,尚未坐起来,又被棠柚按回去:“不要开灯,眼睛不舒服。”
这一盏灯的光芒已经足够柔和,偏偏她不满意。萧则行顺从她的建议,关掉灯光。
房间顿时又回归了寂寂幽暗。
萧则行说:“我陪你。”
“不用,”棠柚径直拒绝了他的要求,语调不满,“我又不是小孩。”
萧则行笑了。
他明白过来,她很在意这个问题。两人年纪差的并不多,却算是隔了一个辈分。从小时候到现在,棠柚一直在强调自己的独立性,不喜欢被他当作未长大的、需要照顾的孩子。
棠柚不肯用他房间中的卫生间,傲娇地说“才不用男人用过的东西”,穿着拖鞋,哒哒哒地离开。
萧则行耐心地等她十六分钟零四十五秒,没有等到人,只等到了棠柚的一条短信。
柚柚:「今天你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孩子气,萧则行打过去电话,没人接。
再打第二遍,被果断挂断。
他打了第三次,终于接通了。
棠柚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有点倦倦懒懒的调子,还有点沙哑:“我在你那边睡的不舒服,改天再见。”
未料想,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中溜走。萧则行看了眼时间,问:“你在哪儿?”
“回酒店了,”棠柚轻描淡写,“晚安。”
不等他问,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次日清晨,在去公司之前,萧则行先去了棠柚入住的酒店。
是梁却葵一脸犯难地开的门。
“二叔,那个……”梁却葵吞吞吐吐,看萧则行的目光充满怜悯,如同看一个被无情抛弃、睡过就扔的男人,“呃……柚柚昨晚就上了回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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