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苏文瑾满月的日子，一大早鞭炮声便不绝于耳，整个蔡家岭除了年节就没有这么热闹过。苏老爷和苏牧阳浸淫商场多年，人脉与朋友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大早就宾客盈门，苏老爷、苏老夫人和苏牧阳都忙着接待客人。

沐恩一早就去照看小师弟了，只剩季无衡和顾夕颜在客院里对弈。“他们这么忙，我们躲在这里下棋真的合适吗？”顾夕颜有些不安地询问一脸平静的季无衡。丫鬟小厮都忙得晕头转向了，他们却偷得浮生半日闲，显得有些违和。

“我们帮不上忙，就安心待在这里吧，别给他们添乱就好。”他们身为客人，本就帮不上忙，也不适合在内院到处乱走，有个碰撞跌倒反而要麻烦别人。

“这么说也对哦。”顾夕颜眨眨眼望着季无衡，想到苏牧阳一家人这些日子开心的样子，她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昨天我去看青青姐了，她的气色也好多了。”

“她这一胎颇为凶险，生产时又遇到了难产，根基多少有些损伤。若是不好好休养，只怕子嗣上将来会更艰难，”季无衡纤长的手指落下了一枚黑子，神情凝重、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和苏大哥说了吗？”顾夕颜面有忧色，屏息看着同样表情沉重的季无衡。“若是她肯放下忧思，好生调养个三四年，应该没有大碍。”她的身子本就忌讳多思多虑，若是肯踏踏实实地养着，配上他的汤药调理，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青青姐心思重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和苏大哥这一路走来也算是波折重重。苏老夫人有多喜爱文瑾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说文瑾是她的眼珠子也不为过。”顾夕颜忍不住叹息：“可想而见那些年青青姐为了怀孕受过多少委屈，好在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即便将来子嗣艰难，有了长子，苏家的香火也算是延续下去了。身为儿媳与妻子，青青姐都是可以交差的了。”说到这，顾夕颜又充满信心、眉开眼笑起来。“再说了，有你这位大神医在，青青姐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将来文瑾一定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

“颜儿，将来我们也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见顾夕颜为苏牧阳夫妻如此上心，季无衡心中微动，轻轻的捉住了她雪白的手，握在手心里。闻言顾夕颜羞红了双颊，低下了头羞怯地说道：“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

“等办过文瑾的满月宴，我就陪你去凤城接你娘。等她同意跟我们回谷里，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季无衡郑重地看着她询问。“好。”顾夕颜认真地点了点头。义父走后，她认真地思考了许久，也许她也该试着放下仇恨，好好地陪着无衡，过好将来的每一天。

仇恨会模糊一个人的双眼，让人盲目。她该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她该抓住的。她乐观地想着，只要她和娘好好的，只要离开凤城，管她沈清荷如何、林至渊如何，此后再不见就是了。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眼中满是对彼此的情意。这时，柳青青身边伺候的夏初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失控地跑到了季无衡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季爷，求求你快去看看我家少夫人吧。”

“青青姐怎么了？”顾夕颜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夏初焦急地询问。“少夫人，她……她身下流了好多血……”夏初忍不住哭着说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血了？”顾夕颜惊鄂地看着哭着发抖的夏初。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是亲家夫人在里面陪夫人说话，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然后……然后夫人就出血了……”说罢，夏初又哀求地望着坐着的季无衡。“季爷，奴婢求求你了，你快去看看吧，奴婢怕去晚了少夫人她会出事的。”说罢还不停地磕头乞求。

“你先起来，快带我去。”季无衡立刻起身，离开之前还不忘对着顾夕颜吩咐道：“你去我房里拿我的银针，以防万一。”说罢他跟着夏初急忙赶往柳青青的卧房。顾夕颜也匆匆往季无衡房里走去，取了银针，便也往柳青青房里赶去。

等顾夕颜赶到的时候，季无衡接了银针过去，立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夏初帮忙穿脱柳青青的衣物。

前院招待着客人的苏牧阳火急火燎地赶来，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顾夕颜和岳母柳夫人。“青青她怎么了？无衡怎么说？”苏牧阳走到顾夕颜身侧，焦急万分地询问她。

顾夕颜却摇了摇头，一双杏目里写满了忧虑。“无衡在为青青姐施针，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姐姐身边的夏初说的不清不楚的，也不知姐姐怎么会突然大出血的？”

“怎么回事？今天是谁在跟前伺候的？”苏牧阳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利在立在一旁的丫鬟，一个小丫鬟战栗地抖着单薄的身子，颤颤巍巍地回话：“今天是……是奴婢，奴婢和夏初姐姐在少夫人房里伺候。”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牧阳努力镇定下来，走到丫鬟跟前愤怒地问道。“回……回少爷的话，一个时辰前，柳夫人来看少夫人，少夫人便让我和夏初姐姐先出来。”丫鬟牙齿颤动地回着话，又抬头扫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柳夫人，咬牙回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少夫人和柳夫人吵了起来，奴婢听到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再后来，柳夫人在里面大喊起来，奴婢和夏初姐姐见情况不对劲，就冲了进去，这才发现少夫人身下流了好多血，还晕了过去。”

“奴婢扶着少夫人躺下，夏初姐姐去请季爷了。奴婢知道的都告诉少爷了，别的我再不知道了，少爷饶命啊。”小丫鬟因为恐惧，抖动得如风中浮萍般。

听了小丫鬟的话，苏牧阳面色铁青，他愤怒地望着面无血色的岳母，咬着牙问：“岳母大人，你究竟跟青青说什么了？为什么她会气到出血晕倒？”

见苏牧阳愤怒至极地质问自己，柳夫人害怕极了，忍不住抖动着身子，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让青青帮帮她弟弟，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柳夫人终究还是担忧地流下泪来。

“你不知道青青才刚出月子，她生产时多凶险你不知道吗？你是她的娘，别人不理解她，你也不理解她吗？要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她又怎么会动胎气难产的？”

“上次是老天爷保佑，青青母子平安。否则不管她如何哀求，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倒好，这才满月，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逼她了。柳青藤是你们的孩子，难道青青就不是吗？”

“这些年我们夫妻俩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可他知道悔改吗？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闯祸。我看在青青的份上一次次地容忍，早就受够了。这回，若是青青没事，也就罢了。若是青青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苏牧阳气急败坏地说着，望着岳母的眼神满是忿然。

这时得到消息的苏老夫人赶了过来。“青青怎么了？”见一大群人等在门外，苏老夫人不安地询问着苏牧阳。等丫鬟把情况又跟苏老夫人说了一遍后，苏老夫人气的差点昏过去。指着柳夫人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声音悲愤地说着：“冤孽啊……冤孽啊……”

“我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和青青的婚事，是你死活哀求着，我又见青青这孩子待你也是情真意切，才勉为其难同意让她进门。我就知道摊上这样贪婪愚蠢的亲家没有好事，如今可见一点没错啊！”老夫人气得流下泪，却还指着柳夫人不肯放下手。

“你们柳家就没有一个懂事的。青青好歹也是你的亲骨肉，你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次次为难她，哄了她贴身的银子不说，还骗她拿了我苏家的传家宝去当铺典当。”

听到苏夫人的责问，苏牧阳僵在当场。“娘，你说什么？”“没错，就是你这岳母骗了你媳妇，拿着当初下聘去的金项圈去冀州的春福当铺典当了三千两白银。那当铺是当年我爹给我的陪嫁，本不属于苏家的产业，所以外人都不知道东家是我。本来我也不相信青青会做出这种事。”

“若不是掌柜拿了东西和当票找到了我，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柳成的名字，正是你那鲜廉寡耻的岳父。”苏老夫人字字诛心，说得柳夫人羞愧难当，也说得苏牧阳心中如针戳般阵阵刺痛。“你们……你们当真为了柳青藤那个废物就要逼死青青吗？”

柳夫人惨白着脸只一言不发、默默流泪。她何尝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那是她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儿子呀。她不救他，他真的会没命的啊！

“今天，当着我娘的面，我就跟你说清楚。从今往后，苏府再也不欢迎你们。青青，也再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兄弟。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说罢，苏牧阳让丫鬟押送柳夫人出去。

“你不能这么做！青青是我的女儿，只要我活着一日，她就得认我这个娘。”柳夫人见丫鬟粗鲁地扯着自己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大叫道。“苏牧阳，你不能赶我走……你不认我，青青以后就没有娘，文瑾也没有外祖母了……”

“青青不需要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娘，文瑾也不需要这样刻薄的外祖母。”苏牧阳握拳，忍住上去揍人的冲动，大声疾呼：“还不快带她出去。”两个丫鬟听令，立刻凶狠地扯着柳夫人出去。

柳夫人一路上骂骂咧咧，引得许多人侧目。宾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多数蔡家岭的人都是认识柳夫人的，纷纷在心底猜疑，这般大喜的日子，这亲家母怎么会被丫鬟扯着赶了出去。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宾客们只窃窃私语，却也让席上的苏老爷变了脸色。他呵斥苏呈去内院请苏牧阳过来，苏呈去了许久却只一个人回来了。苏老爷听了苏呈的禀报，心底一沉，却故作镇定地招呼着宾客先行入席，随后吩咐厨房上菜。

过了半个时辰，季无衡才疲惫地推开房门，他对着苏牧阳点了点头，随后苏牧阳急忙冲了进去。“青青姐怎么样了？”在门外目睹了这场闹剧的顾夕颜此刻更显忧虑地望着季无衡问道。

“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没事。”季无衡摇了摇头，这是夏初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关上房门，让苏牧阳安静地一个人在里面陪着柳青青。季无衡见到夏初，便吩咐道：“你拿着我写的药方去回春堂找白大夫抓药。”

“无衡啊，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苏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随即悲伤地说道：“青青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季无衡欲言又止地看着老夫人，思虑片刻后还是说了出口。“少夫人情况不太好，如今血虽然止住了，但她产后体弱，此番又受了刺激，产后大出血是妇人大忌。稍后我会在这里守着，若是夜里没有高热，明日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拜托你了。”苏老夫人神色担忧，脸色泪痕犹未干，却强撑着辞别季无衡和顾夕颜。“前院应该要开席了，你苏伯父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回去洗把脸就去前院了。这里就托付给你们了。”

顾夕颜上前扶了扶踉跄的苏老夫人，应承道：“老夫人你放心，我和无衡在这守着。你要保重身子，文瑾那有奶娘和沐恩照顾，你无需担心。”苏老夫人闻言，连番感谢着，在丫鬟春熙的搀扶下离开了。

季无衡走到顾夕颜跟前，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季无衡握着了顾夕颜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会让柳青青出事的。为了苏牧阳，也为了文瑾那孩子，柳青青一定会平安无事。

忙了一天，腰都直不起来了。感谢大家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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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波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