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底定，婚期也自然提上了日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林至渊亲自去了位于凤城北部的妙法寺，敲定了一个良辰吉日。日子就定在三月初八。

顾忌到沈清荷城主之女的身份，考虑到沈愈和赵蓁的脸面问题，林至渊决定同时娶顾夕颜和沈清荷入门。他来到沈愈的书房，将写着吉日的红纸递上，得到沈愈的首肯后，乖觉地立在一旁。

沈愈看着面前这个光风霁月、芝兰玉树般的青年，心中还是有几分满意和欢喜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婚前再好好地敲打几句。于是他抬眸凝视着林至渊，语气从容地说道：“成亲之后，你就是我的女婿了，将来凤城的产业我都是要交给你的。我只有清荷这一个女儿，你可不能委屈了她。”

“我知道清荷刁蛮任性，但她本性不坏。日后你好生教导爱护也就是了。至于颜儿，我知道她温柔懂事，又是你心中所爱，教你一碗水端平也确实为难。你爹娘去的早，这话没人教过你，但你须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必须以事业为重。而内宅安宁了，你才能安心料理外面的事业。”

林至渊神色恭敬地拱手相拜，心中知道这是未来岳父的提点，也是一个世伯对后生晚辈的谆谆教诲。他何尝不知道女人不过是男人的战利品，是上位者的慰藉，但也仅仅是慰藉。身前的权力地位，才是一个男人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而这份权利产生的荣耀，只有沈清荷能给他。这也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只有沈愈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必须善待沈清荷。而他心心念念的颜儿，势必要委屈一段时间。但他知道，等他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时，他就能无所顾忌了。

“好了，成亲事项繁琐，你早些回去准备吧。”沈愈很满意林至渊的恭敬，也很享受这份恭顺带来的优越感与满足。林至渊颔首拜别，潇洒离去的身影，让沈愈望着有些晃神。

当年的他何尝不是如林至渊如今这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可终究他也为了权势地位放弃了心中挚爱的女子，转身娶了赵蓁。若是当年他也能享齐人之福，那么顾夕颜该是如儿和他的女儿吧。

沈愈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往事已矣，好在后来如儿回来了，即便不能名正言顺地和她在一起，但至少他还能守着她、爱着她，也称得上是一桩幸事了。只是当年若是没有顾容钧横插一脚，如儿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顾夕颜这些日子在昔日的闺房中并不自在。亲事没退掉，婚期却提上了日程，她沮丧且苦恼。心中烦闷时对季无衡的思念更甚。

但她知道眼下还是得想办法先把婚期延后。苦思冥想一番后，她很快想出了计策。她先是假意不再反对婚事，让母亲卸下防备，然后以要亲自去布庄挑选新婚用的衣裳为由，出了城主府。

可姜到底是老的辣，顾夫人并不完全放心自己的女儿，她深知女儿倔强的个性，也害怕新婚之前再出什么乱子，于是派了自己跟前的大丫鬟春芸陪着女儿一起去布庄。

顾夕颜心里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何况她此刻还没想要逃。于是她故作欢喜地挽着春芸的手腕，一起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驶离城主府的时候，有两个身影就悄悄地跟了上去。顾夕颜坐在马车上，假装不经意地撩起帘子往外看，不出意外地瞥见后面跟踪的人影，其中一个瘦削的就是林至渊的得力手下林三。

见顾夕颜沉默地望着街边鳞次栉比的商户和小贩摊，春芸心中生出了一丝羡慕。她知道顾夕颜曾经想要退亲，但被顾夫人驳回了。这位小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少爷仪表堂堂，又产业颇丰，合该是人人争抢的金龟婿。

凤城中多少千金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到了她家小姐这里居然还不屑一顾。她最是看不惯顾夕颜这副无欲无求的寡淡样子。几番思量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姑爷对您真是顶好的了。这些年，若是没有姑爷时时照拂，您和夫人的生活如何能这般松快？”

见顾夕颜放下车帘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春芸心中更是备受鼓舞般说教起来。“自古以来啊这男人就都是三妻四妾的，何况姑爷这般丰采奕奕的，要我说呀，小姐该有容人之量才对。沈小姐还是城主之女呢，她都愿意给姑爷做平妻了，小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话音刚落，春芸自知方才心直口快，对顾夕颜多有不敬，此刻再看顾夕颜越发深沉的脸色，心中一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道：“是春芸逾矩了，春芸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小姐看在夫人的面上饶了我吧。”

“春芸，你在母亲跟前几年了？”顾夕颜沉着脸问一个劲磕头的春芸。“回小姐的话，春芸十五岁到夫人跟前伺候，已经有八年了。”春芸吃不透顾夕颜的心思，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她。

“这些年我们母女可曾亏待过你？”顾夕颜的声音越发凌厉清冷。“没有，夫人和小姐都待我很好。”春芸摇了摇头，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如今也二十三了，早过了嫁人的年纪。若是你想嫁人，我娘念着这些年的情谊也定然会放你出府。”顾夕颜冷冷地望着春芸，这个丫鬟的心如今也太大了。为人奴仆，最忌讳的就是在主人面前指摘旁人。她今日能如此不管不顾地跟自己说教，想来私底下也没少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这样的人她是绝不会放心地留在母亲跟前的。

“春芸不想嫁人，小姐不要赶我走。若是春芸走了，谁来伺候夫人呢？”春芸此刻已经心慌意乱泪眼婆娑了。她抬着泪眼望着顾夕颜，不住地哀求她：“求求小姐，您让我留下来继续伺候夫人吧，春芸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顾夕颜不为所动地注视着春芸，冷漠地说道：“春芸，你几日的说教，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关心则乱，但你万万不该对林至渊存了心思。”此话一出，春芸忽然怔住了。她一双凤眼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看着顾夕颜。

“便是我能容你，沈清荷也容不了你。若是她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你想她会不会杀了你？”顾夕颜带着几分恐吓残酷地说着，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春芸的恐惧。“未免来日牵连我娘，你还是走吧。就说是你年纪到了，想出府去嫁人。我娘不会为难你的。”

“小姐，春芸六岁就被爹娘卖进府里当丫鬟，这么多年爹娘早就对我不闻不问，一心只顾念着我那弟弟。我要是出了府，哪里还有活路？”说到这里，春芸忍不住哽咽起来：“像我这般年纪的，哪里还有好人家肯要？只怕是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进了勾栏瓦舍，被人糟蹋了……”

“小姐，春芸求求你了，你就让我留下伺候吧，今后春芸什么都听小姐的。”春芸止住了哭泣，更加虔诚地哀求。

见春芸不似作态，顾夕颜心中亦是多了几丝不舍。她沉默片刻后，凝神说道：“你想留下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肯听我的，我甚至可以成全你的心思。”

“小姐？”春芸惊讶地看着顾夕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听错，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可以成全你。”顾夕颜见春芸心动了，嘴角泛开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多谢小姐，春芸什么都听小姐的，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春芸万死不辞。”春芸心中喜不自胜、满眼感激地跪谢。

很快两个人便整理好衣裙，装作无事地下了马车，走进了芙蓉坊。这是凤城里最大的布匹与成衣店，据顾夕颜所知，这芙蓉坊是沈愈的产业。这里的绣娘秦娘子还曾经教授过她刺绣技艺。

顾夕颜一进店里，芙蓉坊里的小二立刻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地招呼她。“这位小姐，您需要看点什么？可不是我吹牛，咱们芙蓉坊可是凤城最大最好的成衣店了，布匹就更不用说了。咱家店里的绣娘秦娘子也是远近闻名、一衣难求的。”

“是吗？有新嫁娘的衣服吗？”顾夕颜四处喵了一眼，见店内果然衣裳布料都很多。“好嘞，你跟我去内室挑选吧，若是选中了刚好还能试试看是否合身。”小二一看便知眼前这位姑娘是个贵客，便眉开眼笑地引着她往内室走去。

内室更为私密，此刻只零星有几个女子在此挑选衣物。顾夕颜随手点了五六件衣服，便带着春芸进了更衣室。进了更衣室后，顾夕颜在春芸的服侍下更了衣，面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很快她试完衣服就走了出去，这时小二还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便兴高采烈地询问她是否合意。顾夕颜点了点头：“衣服都还不错，不过花样我并不喜欢。我能见见秦娘子吗？”

“这……”顾夕颜的话让小二有些为难。店里的客人就没有不想见秦娘子的，可秦娘子那么忙，说句日理万机也不过分，岂是人人都能见的？见小二迟疑，顾夕颜微微笑道：“若是秦娘子能做出我想要的花样，以后我的衣服就都交给你们店里来做。”

“可这要见秦娘子，也得提前约定见面日期才行，您若愿意等，我去帮您问问看？”小二可不敢得罪财神爷大主顾，故而也眯着眼睛笑起来。“你自去问吧，我在这里等着。”顾夕颜气定神闲地走到桌椅边上坐了下来。

“可若是秦娘子今儿没空呢？”看见顾夕颜大有一副不见人不肯走的架势，小二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若是秦娘子不肯相见，你就告诉她是城主府的颜儿来了。”顾夕颜语气平淡地说道，她望见小二的脸色突然有些惊慌。

“哎呦，姑娘您怎么不早说，原来是城主府的。您在这坐坐，我立马就去找秦娘子。”说罢，小二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最近忙到飞起，更新有点慢了，大家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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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