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颜在内室坐了约一盏茶的时间，秦娘子就跟着小二小跑着走了进来。秦娘子面上带着欢喜，一路疾驰到顾夕颜跟前。“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看见秦娘子真诚的关切与喜悦，顾夕颜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是真的关心、挂念自己的。

“娘子，我没事了。”顾夕颜忍住泪意，露出一抹宽慰的笑。“一别数月，娘子可还好？”见顾夕颜面带微笑，秦娘子也放下心来，她就近坐在了顾夕颜身边。“我还是老样子。”说罢她瞥见内室中还有几个顾客在，就又站起身子，对着顾夕颜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颜儿随我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

顾夕颜闻言也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随后她转头对身后的春芸吩咐道：“你再替我挑选几身亮丽些的衣裳，待会带回去给我娘。”说罢便径自跟着秦娘子往外走去。

春芸知道小姐有意撇开自己，但先前已经达成共识，此时也只能知趣地留下来挑选衣裳。

顾夕颜跟着秦娘子穿过好几个走廊，来到了自己的居所。本来芙蓉坊就别有洞天，外头是接待客人的大厅，大厅后面设立了好几间内室以便于客人试穿衣裳。而内室之后另有数条走廊连接后头的绣房与绣娘的居所。

招呼顾夕颜入座后，秦娘子殷勤地为她斟了茶。“这还是清明前城主差人送来的龙井，入口格外香醇，你尝尝看。”秦娘子是芙蓉坊的招牌，又曾经教授过沈清荷和顾夕颜刺绣，做了她们三年的教习师父，故而沈愈也格外器重尊崇她。

“城主的茶的确是佳品。”顾夕颜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后将茶杯放在案几上。转过脸望着坐在右手边的秦娘子，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见顾夕颜出其不意地下跪，秦娘子面色一紧，慌乱地站起来、弯腰将她扶起，关切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便是什么事为难也不能如此行事啊！快起来，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说一声便是。”

顾夕颜红着眼眶，就着秦娘子的搀扶站起身，沁水眼眸中含着几分哀愁与凄凉。“颜儿确实有一桩事要请娘子相帮。”顾夕颜拿出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片刻，便将自己的诉求娓娓道来。

听了顾夕颜的话，秦娘子惊讶不已，心中甚至还有几分忧惧。“颜儿，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尽力去做。只是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胡乱行事。”说着她语重心长地握着顾夕颜的手。“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你娘的忧思与绝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无论如何，你都要为她考虑几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也是活不成的。”

闻言，顾夕颜凝视着秦娘子，随后郑重地点头应允。“娘子放心，我心中有数。若非事态紧急，我定不会让娘子为难的。只是此事，除了托付娘子，颜儿再没有可以信赖之人了。”

顾夕颜说着又朝着秦娘子曲膝行了一个大礼。“外面到处是林至渊的眼线，还劳娘子多费心，务必要谨慎行事，若是实在为难，也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坚决的眼神，秦娘子随即扶着顾夕颜往外走去。“耽搁久了只怕引人怀疑，你先回吧。十日后我会亲自将你与清荷的嫁衣送到府上去。”

回到内室后，顾夕颜辞别秦娘子，带着春芸离开了芙蓉坊。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她并不急着回去。吩咐车夫将车赶到玲琅阁，顾夕颜在春芸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玲琅阁是林至渊的产业，掌柜的是他的亲信穆途。这位穆掌柜不过而立，却手腕高超，将玲琅阁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在凤城内的首饰行首屈一指，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

穆掌柜是认识顾夕颜的。昔日他曾在林至渊的书房外见过顾夕颜一面，也知道这位美貌惊为天人的女子就是自己未来的东家娘子。只是此前顾夕颜从来没有来过玲琅阁。今日也不知道为何会造访此地。

为了显示自己对未来主母的尊重，穆掌柜亲自迎了上来。“姑娘造访，穆途有失远迎。”顾夕颜望着彬彬有礼的穆途，只淡淡说道：“穆掌柜客气了。今日来访，是因为婚期将近，想拖你为我打造一对金钗。”

穆途有些惊讶地瞥了顾夕颜一眼，没想到她会来订制首饰。但他掩去了讶异，嘴角噙着笑说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东家也为姑娘订做了一套钗环，一个南珠头面、两副玛瑙耳坠、一对翡翠玉镯、两个珊瑚珠链、还有两组凤凰金钗，一共是九副。昨日刚完成，我这就派人拿来给姑娘过目，姑娘看看可有哪里不喜欢，我再差人改改。”

“不必了，穆掌柜的眼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听着穆途的话，顾夕颜心中一阵讥讽，她对林至渊做的一切都没有半点兴趣，她今日来也不过是有自己的打算。“多谢姑娘信赖。”穆途并不想多探究顾夕颜的心思，他只是一个掌柜，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主子的事他本就不该多管多问。

他何尝看不出顾夕颜的推辞并非是出于对自己的信赖，只怕东家一腔热血要付诸东流了吧。“姑娘想订做什么样式的金钗？可有心怡的图样？”穆途敛去心中的思虑，抬起头依旧恭敬谦和地询问道。

“穆掌柜可否提供纸笔？我把样子画出来，劳烦掌柜看看可能做出来？”顾夕颜沉吟片刻，便提出了请求。穆途闻言便请顾夕颜随他去内室，又亲自去取来纸笔。“姑娘请坐，时间还早，姑娘慢慢画吧。”

朝穆途点了点头，顾夕颜坐在案桌前认真地执笔画了起来。春芸站在一旁，她实在摸不透顾夕颜的心思。不过她也不敢扰了主子的兴致，反而在心里畅想起来日给林至渊做妾后一派光明的前景。

这世上怕只有顾夕颜这样的傻子才会对林至渊这般的金龟婿不屑一顾吧，旁人可都是趋之若鹜，恨不能多得林至渊看一眼。想到此处，春芸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这位小姐也不知是在想什么？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林至渊更堪配的夫婿吗？

顾夕颜是不知道，她弃之不顾的一切是旁人多想得到的，就连大小姐也求不到林至渊的青睐，可顾夕颜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如此也好，小姐不上心，倒是给了她机会。

小姐出嫁后，她肯定能陪嫁过去，今后做个通房也是名正言顺的。她生的也算是明眸皓齿，腰肢纤细、身姿摇曳，得到赏识抬为妾室也是早晚的事。

春芸心中千回百转之际，顾夕颜倒是静下心来描绘出了一支金钗的样子。在金钗的头部，她画了一朵璀璨的桃花，花间细蕊根根分明，花上还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桃花的下端缀着长长的流苏，流苏下面连着两粒玉珠。

春芸此刻看见了顾夕颜画的样图，也忍不住惊叹：“小姐画的真好……太美了……”顾夕颜扬起嘴角漾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她也很满意自己的设计。某人应该也会满意的吧。

将样图交给穆掌柜后，顾夕颜从袖中掏出钱袋，取出两锭金元宝交给他。穆途却摆摆手不肯收：“姑娘快收回去吧，你是我未来的主母，东家要是知道我收您的钱，不知要如何生气呢？”

顾夕颜执意要付钱，她将金锭子放在柜台上，含着笑解释道：“穆掌柜你一定要收下，金钗是我自己要做的，也算是我给自己的大婚礼物，还请你全了我一片心意。”

她不会用林至渊的钱，更何况这对金钗意义非凡，她更要做的面面俱到，才算全了这场谋算。在顾夕颜的坚持下，穆途只好收下金锭，笑着对顾夕颜说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只好先收下了。只是东家那里，还请姑娘为我解释一番。”

“穆掌柜放心，他不会怪你的。”顾夕颜心中底定，她对林至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得知此事，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心生欢喜。“如此就多谢姑娘了。”穆途朝顾夕颜拱手致谢。

“穆掌柜客气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等金钗做好，你派人送到府上就行。”说罢，顾夕颜款款离去。穆途望着顾夕颜离去的身影，心中不免为东家惋惜。这样的女子，若是得不到她的真心，只怕日日郁结心如火煎。只盼东家能早日擒获美人心了。

回程路上，顾夕颜还吩咐春芸买了成化斋的点心，带回去孝敬母亲。甚至她还给赵蓁和沈清荷各送了一份。春芸越发搞不懂小姐的心思了，见她抿着嘴笑起来，心中疑惑起来，难道小姐突然想开了？

如此也好，省得她夹在中间难做。她只有成为顾夕颜得力的丫鬟，才有可能入得了林至渊的眼。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竟也无言。

阳了好久，总算康复了，这就回来写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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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