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蓝衣女子穿着湖蓝色的长褙子,里面是浅杏色的上衣,配一条缥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祥云纹的檀木项链,腰间系着红色宫绦。
这是六品女官的服饰,她应该就是林锦屏了。
她长得娇小,但由于举动大方,仪表不俗,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身高。光看她的脸,会让人误以为她很高。
秦惜音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如果是林锦屏当面杀死了荀白鹤,那柄匕首确实应该是朝上的,因为林锦屏比荀白鹤矮了许多。
秦惜音自我介绍了一番,林锦屏赶紧拉着她的手进了屋,边走边笑着说道:“原来您是太后身边的人,有失远迎。我无端卷入杀人案中,日夜悬心,希望有人查明真相,还荀白鹤一个公道。您既然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想必聪慧过人,肯定能很快找到凶手。”
秦惜音赶紧说道:“林女官过誉了。要查清真相,还需要大家共同配合才是。”
林锦屏拉着秦惜音坐下,亲自给她倒茶,说道:“这是自然,姐姐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秦惜音站起身来,谦逊地说道:“林女官不用客气,我是奴婢,站着就行了,也不必劳烦您给我倒茶。您直接叫我惜音就行,‘姐姐’这称呼,奴婢当不起。”
林锦屏笑道:“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惜音妹子,不知道荀白鹤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缺少一些有力的证据。我已经先跟张诚志和月季谈过,但她们都不能完全洗刷嫌疑。林女官,听闻荀白鹤死的那天晚上,您也不在自己的房间,您去了哪里?”
“我担任尚仪局的司乐一职,需要经常创作新乐曲。我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听听草木间的各种声音,寻找创作的灵感。那天晚上,我也是出门闲逛了。我去的地方是无人居住的芳菲殿,那里有很多树木、鸟类和虫类,我在那儿待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回到住所。”
秦惜音沉思:“又是无人的宫殿……这么说,也无人能为您作证了?”
“如果是那天晚上的话,确实无人能作证。但是,我平时有大半夜出门的习惯,你问问跟我同住的宫女太监们就知道了。我也想不到,那天荀白鹤会死。
而且,我有两个有力的理由自证清白。其一,我没有月季的匕首。其二,我只是个文弱女子,根本没有能力当面杀死荀白鹤。从小到大,我连鸡都没杀过。
如果要杀人,且一击即中,还是受过训练的人比较容易做到。”
秦惜音问道:“您指的受过训练的人,是月季?”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月季当然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其他训练有素的杀手。”
“我问过图画院的人,他们说荀白鹤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最多就是跟某几个同僚有点矛盾而已。应该没人会买凶杀他。”
“这样吗?那其他不知名凶手的嫌疑就少了。”
林锦屏没有直接说月季是凶手,但字字句句都在往这方面引导。
秦惜音接着问道:“对了,听跟您同住的小宫女说,您那天晚上回来时,裙子上有血?”
林锦屏惊讶道:“血?应该没有吧……是谁说的?”
“这个您就不用深究了,总之那个小宫女说,自己亲眼看见,确有其事。”
“奇怪了,那小宫女是什么时候说的?十天前的晚上,我回到房间时,并没有人醒来,也没有人告诉我,我的裙子沾了血。”
“那小宫女确实不是十天前的晚上说的,而是等命案过了几天之后,才偷偷说出来的。”
林锦屏皱眉道:“岂有此理,竟然敢信口雌黄……”
“林女官,您当天穿的裙子在哪里?”
“我每次晚上外出后回来,都会换一身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先塞在床底下,有空拿去浣衣局洗。但是第二天,就出了荀白鹤的案子,我被怀疑是嫌疑人,所以尚宫门就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许我出去。
后来瑾妃娘娘来了,说是要把我带走,尚宫们不敢阻拦,我就跟瑾妃娘娘来这里了。
那天晚上穿过的裙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还在我的床底下。”
“那奴婢先去找找看。”
“嗯。总之我没杀人,我那天晚上都没见过荀白鹤。”
秦惜音来到尚宫局,找到林锦屏的屋子。
林锦屏是女官,有一间单独的大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精致的拔步床,就是林锦屏的床了。
两侧各有几张简易的木床,比中间的床窄小很多,这是小宫女们睡的床。
小宫女们既要跟着林锦屏学习,也要照顾林锦屏,所以跟她同住方便些。
自从林锦屏染上杀人的嫌疑,这间屋子就空了出来,里面的小宫女也暂时搬到了别处。
秦惜音看了看那张大床的床底下,却没有发现什么衣裙。
她又翻遍了床上的被褥,连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看过,也没看见。
于是,秦惜音只能把整间屋子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遍了,连小宫女们的箱子都找了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秦惜音走出门去,询问外面的小宫女:“你们谁是跟林女官同住的?”
小宫女们说道:“跟林女官同住的人不在这儿,她们应该去了琴房学琴,我去把她们几个找来。”
过了一会,跟林锦屏同住的四个小宫女都过来了。
秦惜音把她们拉进房中,关上门,问道:“荀画师遇害的那天晚上,你们谁看见林女官的裙子上有血?”
一个叫小橘的宫女说道:“是我看见的。那天晚上,大概亥时时分,林姑姑出了房门,一个多时辰才回来。我本来睡着了,但被开门声惊醒。
那时候,林姑姑拿了一根蜡烛照明,所以我发现她的裙子上有血迹。但我当时没有声张,一方面是太困了,一方面是不敢问林姑姑,于是我接着睡了。
结果第二天,我听说图画院的一位画师死了,死的时间刚好跟林姑姑出门的时间对上了。再联想到她裙子上的血迹,我有点害怕,怕是林姑姑杀的人。
连着好几天,我不敢说什么。但我后来觉得,既然我发现了线索,还是应该告诉别人,不能让那个画师死得不明不白。
我知道现在是瑾妃娘娘掌管后宫,但我不敢直接跟瑾妃娘娘说,就偷偷告诉了其他的宫女太监,然后大家口口相传,就把这事给传了出去。”
秦惜音问:“你是在案发后第几天说出去的?”
“可能是第四天。”
“林女官换下来的衣服怎么没了?”
“我不知道啊……那天晚上,我看见林姑姑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塞进了床底下,然后换上了睡衣。再之后,我就没注意了。”
“是不是送到浣衣局洗了?”
“应该没有。那桩命案一爆发,林姑姑就被认为是嫌疑人,尚宫们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许她出去。没过多久,瑾妃娘娘过来,把她给带走了。
但是,林姑姑虽然走了,这间屋子还封着,不许人进去。我们这些天也没有进去过。所以,按理说,林姑姑那天换下来的衣服,应该还在房间里。”
秦惜音:“我已经找过好几遍,确实没有了。要不你们帮我找找?我给你们吃好吃的。”
“好的,惜音姐姐。”
几个小宫女一起找,可她们也没找到。
秦惜音问道:“这些天真的没人进过这间屋子?”
“应该是没有,但我们也没有时时刻刻盯着。”
“明白了。”
秦惜音决定去找瑾妃问问,让瑾妃来查,也许能更快查出林女官的衣服去哪里了。
于是,秦惜音回到了比翼宫,求见瑾妃,说明情况。
瑾妃淡淡一笑:“你说林女官那天穿的衣服?在本宫这里。来人,把那套衣服拿上来。”
秦惜音很惊讶。
过了一会,一个宫女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套衣裙。
秦惜音拿起这套衣服一看,却发现干干净净,还有一股皂香,可能是刚洗过不久。总之上面没有任何血迹、污渍之类的。
秦惜音问道:“娘娘,这套衣服……是洗了吗?”
瑾妃道:“没错。林女官在我这儿,总不能没衣服换。所以,我把她的脏衣服拿回来,让人洗了,晒干,这样她也能替换着穿。”
“可是……”
面对瑾妃这种公然销毁证据的行为,秦惜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原了。如果自己语气差了些,肯定会得罪瑾妃。
因此,秦惜音尽量用谦卑的口吻问道:“瑾妃娘娘,请问这套衣服在洗之前,有血迹吗?”
瑾妃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
秦惜音猜到是这个答案,她心里很失落,同时又很愤怒,但不能表现出来。
她只能告退,想再去找林女官聊聊。
谁知,瑾妃叫住了她,说道:“如果你要去找林女官,就把这套干净的衣服带回去给她吧。”
“是。”
秦惜音捧着这套干净的衣服,重新回到了林女官的房间。
这时,林锦屏却迎了上来,对秦惜音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的裙子上应该是有血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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