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音惊讶:“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是啊,她说她怀这一胎很辛苦,没什么力气,想让我去她家帮忙干活,但我没同意。一方面,画院这边挺忙的;另一方面,我也不太会干家务活。我让她再忍忍,忍过几个月,也许身体就好了。
她还跟我吵了一架,跑了出去。我也没去找她,所以不知道她当天出宫没有。”
“原来如此。”
秦惜音觉得,一个孕妇即便再生气,也不太可能去杀人,否则自己年幼的孩子怎么办?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
不过,还是要当面问一问徐二娘,才能确定。
秦惜音让几个侍卫去西边的九鼎门,等候徐二娘。
过了一会,侍卫们把徐二娘带来了。
徐二娘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农妇,虽然长得不高,但看起来力气很大的样子。她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头巾,脸上有挥之不去的怨气,可能是长年累月的苦日子造成的。
她的肚子比较大,不像是怀孕三个月,倒像是怀孕五六个月。这并不是因为她的胎儿过大,而是因为她身材本来就比较胖,再加上生育前两个孩子的时候应该也没恢复好,导致肚子凸出,没有收回去。
像这样的身材,秦惜音也见过很多。以前,相府的一些仆妇也是这样的。
所以,光看徐二娘的肚子,其实没法判断她怀孕没有、怀孕几个月了。
她好像还生徐绍的气,没有叫徐绍,而是直接对秦惜音道:“这位女官,我听大理寺的官差们说,您有事情问我?”
秦惜音道:“我不是女官,只是太后殿的一名宫女。我奉命调查荀白鹤的死——”
徐二娘却冷笑道:“没什么好调查的,早点把他下葬算了。”
“徐二娘,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关于他的死,你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真相,但我觉得他死得好。没必要调查他的死因,他遭遇这一切就是罪有应得。”
徐绍很生气,怒斥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徐二娘一点也不怕,反而直视着父亲徐绍的眼睛,嘴角有些得意地上扬:“您老人家生不出儿子,就把荀白鹤当儿子,有点钱都花他身上了。您对他那么关心,对我们却很不耐烦,好像我们这些女儿才是捡来的。
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所以把他收走,真是可喜可贺。不瞒您说,得知他死讯的那天,我就放了好几个鞭炮。”
“你——”
徐绍气得后仰,手指指着女儿,不停地咳嗽。他似乎想骂女儿,但一下子组织不好语言,只能瞪着她。
秦惜音听得又是想笑,又是同情,只能压下复杂的心绪,出来打圆场,对徐二娘说道:“二娘,你先别说这些。调查荀白鹤的死因,是我的职责,我不能放弃。我现在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徐二娘道:“好的。”
“荀白鹤死的那天,你进过宫?”
“对,我来探望我父亲。”
“你是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的?”
徐二娘神情有些闪烁,道:“不是,我当天就离开了。”
“可是,有人看见你第二天才离开宫门。”
“这……应该是看错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只需要去值班的侍卫那里问一下就知道了,你隐瞒事实没有意义,反而会增加你的嫌疑。”
徐二娘只得说道:“我确实是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的。”
“为什么?你是宫外的人,没法进入内宫,难道你一直待在图画院里?那样的话,你爹怎么没发现你?”
“我……我没有待在图画院里,而是到处逛逛。”
“逛了哪些地方?可有目击证人?”
“就逛了图画院周围的地方,没有目击者。”
“图画院周围人来人往的,你如果真的逛了大半天,怎么会没人看见?”
“因为……因为我专挑没人的地方走。”
“按理说,你家里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你自己还怀有身孕,为什么不早早回家,操持家务?”
“那是因为……我在家很辛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休息一下。”
“你具体去了哪些地方?”
“我说不出具体名字,只知道是在图画院周围。”
“荀白鹤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另一个地方,总之不在荀白鹤身边……他不是我杀的。”
“荀白鹤死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那时候你还没找地方睡觉,反而还在闲逛?”
“是的。因为我……我觉得皇宫里风景好,所以逛得晚了一些。”
“风景再好,大半夜也看不清楚了。而且,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如果你真的到处游荡,侍卫们不可能不知道。你是如何躲过侍卫的耳目的?”
“我……我就是看见前面有侍卫时,会往旁边躲。”
“侍卫们训练有素,一般来说,在你躲开他们之前,他们早就看见你了。而且,据你自己所说,你怀这一胎很辛苦,没有什么力气。那你怎么有力气在宫里逛大半天,一直逛到深更半夜?你所说的话,根本就是前后矛盾。
如果你不据实禀告,我只能把你当嫌疑人处理,先把你关起来。”
徐二娘抬头道:“冤枉啊,我不是嫌疑人,我不是凶手……”
徐绍也求情道:“惜音姑娘,我敢打包票,我女儿没有杀人。依我看,凶手一定是张诚志,毕竟是他跟荀白鹤一起在画室待到很晚的,他也一向讨厌张诚志,有杀人动机。”
秦惜音道:“徐画师,你女儿确实不能洗脱嫌疑。”
这时,徐二娘咬着牙问道:“惜音姑娘,偷卖宫中物品是死罪吗?”
“这得看偷卖的是什么,以及偷卖的数额。一般来说,如果数额不大,不会判死罪。”
“好,我说实话……其实我那天并没有到处乱逛,而是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等待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托我把宫中物品拿出去变卖,把钱给他,我自己留一部分跑腿费。
这事我已经干过多次,不过加起来的获利额都不大,我总共才赚了十几两。
我也是没办法,我爹把我嫁给一个穷人,我又有好几个孩子,生活拮据。我爹又不补贴我,有钱只想着喝酒,或是补贴给荀白鹤。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出这个生财的法子。
那天,我离开图画院后,就到了以前约定好的地点等待那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被一些事绊住了,暂时出不来,所以我一直等到半夜,才见到他。他把一些宝物交给我,让我天一亮就出宫变卖。
我拿到宝物后,等天亮才离开。因为我知道,半夜的时候宫门是不开的。”
秦惜音道:“原来是这样……你跟他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哪里?那个小太监是谁?你们一共变卖了多少宫中宝物?”
徐二娘道:“那个小太监叫小胡瓜,至于他是哪个宫的,我也不知道。我跟他认识是因为有一次我进宫来看我爹,向我爹要钱,我爹没给。我气得跑了出去,这一幕刚好被小胡瓜看见。
他跟我说,他有个生财的法子,如果我愿意跟他合作,就不需要向我爹要钱了。我就询问是什么法子,他就告诉了我,我也同意了。
我们每次都约在图画院东北角的一间废弃屋子里见面。”
秦惜音听说过小胡瓜,他好像是冯才人宫里的。
秦惜音叫两个侍卫去冯才人宫里找小胡瓜,然后对徐二娘道:“带我去你们约定的地点看一下。”
徐二娘:“好的,姑娘跟我来吧。”
徐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二娘:“二娘,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啊……你让爹想帮你都帮不上。”
徐二娘冷笑:“不用您帮我,您什么时候帮过我?我只不过是偷卖了宫中宝物,罪不至死,只要能洗脱杀人嫌疑就可以了。”
说着,徐二娘就带着秦惜音,往东北角的废弃房屋走去。
没多久,就走到了。
这里有好几间废弃的房屋,看着这些房屋破破烂烂、灰尘满天飞的样子,平时好像没什么人来。
徐二娘推开其中一间屋子,道:“就是这里,我每次都是在这间屋子等小胡瓜的。”
秦惜音看这间屋子挺脏的,但床铺上灰尘比较少,看来徐二娘在这里坐过或是睡过好几次。
秦惜音问道:“徐二娘,你平时都帮忙卖什么东西?”
徐二娘:“小胡瓜不敢偷太贵重的,一般只偷一些价值不高的手帕、首饰之类的。我帮他卖了好几次了,卖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两,应该罪不至死吧?”
“你们会被处罚,但确实罪不至死。”
过了一会,侍卫们把小太监小胡瓜带来了。
秦惜音询问他倒卖宫中物品的事,他供认不讳。
秦惜音继续问道:“荀白鹤死的那天晚上,徐二娘确实在这间屋子等你,没有出去吗?”
小胡瓜道:“是的,我跟她见面的时候是亥时初,而荀白鹤也是在亥时初死的。所以,徐二娘没有作案时间。”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证吗?”
“没有了。倒卖宫中物件,越少人知道越好。”
秦惜音对徐二娘道:“只有一个人证是不够的,你还有没有其他人证物证?”
徐二娘摇头:“应该没了……姑娘,你可以把我交给官府,无论交给谁查都可以,我只偷卖了宫里的物件,没有杀人,我不怕查。”
“此事涉及宫中财物和宫中太监,应该是由瑾妃娘娘来审理。但先不用急,你们是荀白鹤一案的涉案人员,我可以暂时把你们关押在图画院这边,你们安分待在屋子里就行,我不会用刑,也不会克扣你们的饮食。
如果以后查出,命案跟你们无关,我就把你们移交给瑾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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