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栀醉日

拍戏的围场还燃着火光,油桶歪七竖八,打扮脏兮兮的萌宝小演员披着头发,安静呆在妈妈背上,水灵的大眼珠迷惘地盯着焦急的叔叔阿姨们。

山涛握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说什么,满脸焦急。

祁宴走过去:“山导,现在情况如何?”

山涛依然神色紧张:“救护车和拖车都去了,在等消息。车在漏油,另外那个车手现在已经想办法把人拖到路边上了。说胸部有贯穿伤,人有呼吸,但还没意识。”

祁宴问:“在哪个路段出的事?”

山涛搓了一把脸:“最后一个发夹弯,直接越阶超车那里,车胎打滑,车直接从另外一辆头顶飞下去了,直接滚下了坡道。”

这个剧情祁宴很熟悉,因为柯阳在这场比赛中一直落后,没有找到超车的机会,但是凭借最后一个发夹弯直接飞下车道,也就是省去了下坡漂移转弯的那一段,直接撞破护栏,冲到低车道上,实现了超车。

他蹙眉:“出事的是我的车替?”

“嗯。”山涛点头,“这一趟是跑无人机全景,机器和人都先撤了,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就出了意外。

刚说没几句,救护车呼啸着回来了,雨刷器疯狂扇动,大雨像剪不断的幕布,劈头盖脸砸在前窗玻璃上。

雨势太大了。

这样拍摄,除了车前灯,真的能看清吗?

救护车吱呀一声刹车,停进雨棚,救人的车手从车厢内跳下来。

山涛一行立马围了过去:“医生,人现在怎么样了?!”

担架上,和祁宴穿着同样戏服的车替,没做任何防护,因为车辆翻滚碰得头破血流,身上多处伤口,腹部还插着一根合金碎片。

淋雨浑身湿透,血液与雨水混在一起,濡湿了洁白的担架床,晕开一朵朵血花。

兴许是现场气氛太紧张,或者是救护车的灯光太刺目,趴在妈妈背上的小演员突然吓得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加剧了焦急。

景让不由自主咬紧了牙,捏紧衣角。

医生吼得很急:“伤口没有危及生命,但是伤者意识依然很模糊,我们现在必须立马赶回市区医院动手术,做脑部CT,马上上来一个人跟车。”

剧务很自觉地蹦上车,医生不再多话,冷酷地关上了车门。

救护车闪着刺目的红□□呼啸离开。

车手的状况依然未知。

但还好是……有抢救的希望。

救人的车手颓然坐在一个横着的油桶上,也是全身湿透,六神无主。

现场气氛无比沉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眸看向现场负责管理他们的统筹:“咱还拍吗?”

统筹又迷惘地看向山涛:“导儿,还继续拍吗?”

山涛捏紧拳头,看着外面的雨,又收回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他咬了咬牙:“拍!错过今天,这场戏就拍不了了,我们也没有经费再等一个雨天了。”

统筹面露难色:“车我们还有备用的,可是,我们只剩一个车手了。”

“新的车手最快能什么时候赶到?”山涛问。

统筹回答:“这边本来影视支持行业也很贫瘠,我们租车的车场离这里几百公里,即使现在出发,赶来也快天亮了。”

山涛暴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一头是对车手出安全事故的懊恼,一头是补拍压力实打实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这时,景让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山导,能让我看看车吗?”

祁宴神色一凛,拉着他手腕将他扯了回来,低头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会答应让你上的,这个路段才出了事,非常危险。”

景让将手放他手背上,指尖凉凉的,手心却很温和。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有火光隐隐绰绰的倒影。

景让安定认真地注视着他:“祁宴,阻拦我的理由是什么?”

“是身体、身份,”景让抬手,食指抵住他的胸膛,“还是你不想看我受伤?”

祁宴没有犹豫:“我不想你受伤。”

“那我一定不会受伤。”景让轻轻笑了,“我想你相信我,帮助我。”

祁宴深深地看了他好几秒。

就像景让一说看车,他就明白景让想干什么一样。

景让也知道,祁宴会做出什么选择。

祁宴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转向山涛,语气平稳不容置疑:“小景以前是赛车手。”

全场惊讶地抽气。

山涛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这,你,这…”

这他妈是景家少爷,路段这么危险,就算是赛车手,他山涛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用的啊!

祁宴看穿他心思,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人群中间,强大的气势控住场面:“现在先拍演员的。把特技师、安全顾问全配过去带他看车,等景让做完妆造,就开始拍车替的。”

他顿了顿,沉声道:“他如果出事我担着。”

景让笑着冲山涛做了个salute:“放心导演,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他们两人作保,山涛心一横,指了相关的人:“你们带景先生去熟悉一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布景道具都行动起来!准备拍演员A1场!”

人群重新开始动起来。

祁宴两步走回去,单手扣着他的后脑勺,神色认真:“既然刚才的路段出了事,说明设计和要求车手完成的特技存在不合理,你之前的担心是对的。必要的话就重新设计,不需要完全按照原设计。一切先以安全为主。”

“嗯。我知道”景让点点头,手握成拳轻锤了他一下,跟着安全顾问走了。

备用车停得不远,在另一个棚里。

去的路上景让和宋玉树的车替认识了一下,这个车手叫庄平,做特技车手五年了,刚刚受伤的是他兄弟,也是这么多年的搭档。

所以他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干特技应该挺吃苦的吧?”景让问。

庄平苦笑:“没办法,干别的就不赚钱了。我们哥俩本来寻思这两年拿攒到的钱去开个卡丁车围场的,没想到……”

景让无处安慰,聊胜于无地拍了拍他肩膀:“你们俩以前都是赛车手吗?”

“那倒不是,我们以前是换轮胎的。在一个F1方程式队里服役。”庄平说,“景先生以前是赛车手?跑拉力的吗?”

景让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没参加比赛,出于爱好跑拉力。你们能在F1服役已经很厉害了,未来创业也可以用这个做宣传点,以后开业记得通知我啊,过来给你们捧场。”

似乎真的燃起了庄平的希望。他感激地应了一声:“一定一定。”

很快,景让看到了车子。

车子没有很夸张,就是两辆改装带尾翼的evo,标准的拉力赛车型,只是悬挂比较普通,影视车烧不起百万级的悬挂。

跑这种路况的山确实是有很大危险的。

但好歹专业度是有的,不是那种根本不适合跑山的套壳超跑。

设计师和安全顾问手里拿着刚才事故的录影,给景让分析:“景先生,这是本次要跑的路段,你可以看一下。其实我们针对风雨天做了设计改动,理论上也没有安全问题。但我们没有考虑到轮胎磨损的情况,在跑全程之前,车辆已经跑过四次弯道,拍摄车身近景,轮胎磨损了,抓地力不强,所以打滑了。”

设计师接着说:“之前的素材应该能用,所以咱们只需要换成新车,按原方案正常跑完全程,只跑一次不会有什么问题。”

本次赛车的剧情设计就是柯阳的车全程落后,直到最后一个弯道才完成逆转胜利。

前面落后的戏份就会切近景,凸显一下紧张气氛、轮胎摩擦打滑等,增加紧张感。

景让看着视频上蜿蜒的车道全景,与陡峭连续的Z字弯、发夹弯。

他双手撑上引擎盖,眉梢微挑:“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

景让要在雨天出车这件事,一定程度上扰乱了祁宴的心绪,那种担忧和烦闷挂在心口咽也咽不下去。

还好他此时需要的状态,也是很急切很担心的,没有对拍戏造成太大的影响,遵循本心演出来,效果就已经非常好了,

连着过了四条镜头。

打戏甚至有超出预期的效果。

一个小时后。

景让做好了妆发,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祁宴朝他看去。

他穿着和祁宴一样的西装,上面血迹斑斑。对祁宴来说显得局促短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裤腿甚至长了一截。

?长发被头套藏起,戴着寸头假发。过白的皮肤涂了小麦色的粉底液,额头上做了一个伤口,有蜿蜒血迹,但并不细致,只保障了镜头不穿帮。

那一瞬间,祁宴有种看到他当年那张赛车得奖照片的感觉。

景让站在人群中有些局促,他扯扯衣袖,说道:“我可以开拍了。”

“山导,我去给他讲一下戏。”话是对导演说的,但祁宴目光一直锁在景让身上。

他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沉默了半分钟才说话:“好神奇。”

景让不明就里:“嗯?”

“看到你扮成我。”祁宴抿抿唇,“有种很神奇的满足感。”

“好像是有那么点怪怪的。”景让摸摸早就不习惯的寸头,“我没有你那个气场。”

祁宴鼓励道:“你开车时会有的。”

这时,妆造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两位老师打扰了,这场戏是湿身拍的,所以小景老师得把衣服弄湿一下。”

棚内火光四起,棚外雨势未减。

二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祁宴拉过景让的手,带着他走进了大雨中。

“这场戏对柯阳和高家远都很重要。一边是危机万分的小米粒,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柯阳别无选择。而高家远也清楚,他给了柯阳机会,就是把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抹杀了,这场戏之后,高家远会被组织干掉。他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柯阳。”

“带着这样的感情去跑这场赛车,你可能油门会踩不下去,所以体现在速度上,可以略有张弛感一些,让人物内心的挣扎,通过赛车的速度讲出来。”

祁宴慢条斯理给他讲着早已琢磨透彻的人物理解。

雨点一丝丝浸透衣服,二人同材质的白色衬衫湿黏地贴着肌理,隐约透出嶙峋锁骨。

祁宴双手捧着景让的后颈,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唇瓣几乎在他唇上游移,他的声音在磅礴雨声中,才敢透露出丝丝颤抖来:“待会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景让卷翘的睫毛染上水珠,眨一下便过渡到了祁宴的睫毛上。

“嗯。在终点等我。”

栀香信息素在雨中有些肆无忌惮,沿着后颈蔓延至二人之间。

祁宴喉结微动。

突然顷身,覆上了眼前饱满温热的唇。

他吻住了怀中的Omega。

“好,我在终点等你。”

好消息:他A了上去!!!

坏消息:(你敢在这里断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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