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栀醉日

景让是听过祁宴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传言的,尤其是AO性别的人。

但他没有亲眼见过,也只信了半截。

祁宴和自己说话也没有那种刻意的疏离,因此景让都忘了还有这个传言。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一条宋玉树拍得很好,爆发戏情绪到位,情同手足、出生入死的兄弟突然决定金盆洗手,那种怒其不争、失望、惊慌程度,不亚于遭遇爱人背叛。

“卡!”导演山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全体剧组得以放饭。

因为知道景让要来,祁宴已经提前安排了晚饭,导演与主创一起在附近的饭店里吃的。

一方面是景让与祁宴的关系,另一方面……景让的背后是庞大的景家。

饭店不大,迎着夕阳开在路边,周围都种满了棕榈和椰树,撑着几个彩色条纹大花伞,很有夏日海风气息。装修简陋,但整洁舒适。

“拍戏环境比较艰苦,这是环境还算比较好的餐厅。”祁宴和他介绍。

景让还真没去过这种小渔村,也没去过这种路边小饭店,本来还是挺新奇的。但此刻他什么心情都没有——

从刚刚下戏开始,祁宴就一直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过,一直到这个饭店里。

景让感觉手心有团火球在滚动。

他懂,这是为了在人前显得他们比较恩爱。

正是这样,景让这性格就更觉得别扭与憋屈。

“景先生,百闻难得一见啊。我今天一看到你,一下就理解了祁宴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了。”山涛笑得灿烂,举杯过来和景让碰了杯,盯着他的脸啧啧感叹,“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啊,要是进娱乐圈,现在的小生估计得给你让路了。”

祁宴轻笑,替他回了句:“只是老天爷赏的这口饭,小景没接。”

言下之意景让并不需要靠脸吃饭。

景让也谦虚道:“做艺人对我难度太高了,我的性格不太适合。”

“害,也是,当艺人有时候也不可避免要受点委屈,没必要。像祁宴这种深居简出的,确实在少数。年轻时也没少受苦。”山涛顺着台阶说道。

景让心下讶异,下意识想追问一句祁宴年轻时受了什么苦。但话到嘴边,想起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应该是陌生的,也不需要从别人嘴里了解他,又咽了下去。

山涛微胖,留着十分艺术的络腮胡,长期戴着贝雷帽和黑框眼镜,看似是拍爱情、文艺片的风格,但一直走动作片、商业片的路线。

人也很爽朗、健谈。

“说起来我们这部戏,景耀也给了很多支持。”山涛说,“不然我们也不可能为了追求几个镜头的极致效果,把人再喊到这来补拍了。还是得再次感谢!”

“没有没有,能投资山涛导演的戏,也是我二哥的眼光和决策好。我就冒昧替二哥承了这个谢。”

虽然这事儿和景让一点关系没有,但好歹景家人,他也不会贸然划清界限。

景耀集团发展至今,涉足各行各业多个板块,景让的父亲排行老二,膝下有景问凝、景让两姐弟,他们家除了在总部挂职,主要管理生物、科技板块,以及部分地产。

而景耀娱乐则主要是景让的二哥在负责。也就是景让的小姑家。

宋玉树也站起来和景让打了个招呼:“景先生好,幸会。”

他身上有清新的橙叶味,和演戏时透露出来的锋利感不同,私下讲话声音软软的。

“你好。”景让和他握了个手,一触及分。

“祁宴将您藏得太好啦,之前拍戏都完全没有听他说起过。”宋玉树以调侃的语气说道,还在祁宴肩上戳了一下,“他应该早点带您来剧组的,当时我们拍摄挺好玩的,尤其是和剧组小演员对戏时,特别慈祥。”

混娱乐圈的老艺人,话里有话可以算基本素养了。只要不傻的人,都能听出宋玉树这番话有点挑事儿。

祁宴没有搭理他。

景让垂眸,一秒后再抬眸已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他倒是很想我来的,求了我好多次。”

祁宴正在喝水,唇角悄然勾起。

“哦这样啊?”宋玉树笑着眯起眼睛,凑近祁宴,“老祁,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这样的?”

景让也已经坐下了,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看祁宴会怎么回答。

祁宴偏头,突然又将景让的手拉了过来,放自己腿上,大手包裹着。

他挑挑眉,说得云淡风轻:“在他面前肯定和工作不一样。”

一句话将界线划得清清楚楚。

宋玉树尴尬笑笑,立马“艳羡”地说:“好羡慕你们的感情哦。”

景让目光落在两人手上。

心头的烦躁又压不下了。

景让人不在娱乐圈,也没人知道星畔的幕后投资人实际上是景让,他一直以姐姐的名义在传递决策。

所以山涛和宋玉树也不敢多说多问,怕自己踩到小少爷什么雷点,未来不好做事。

所以话题大部分还是在聊戏相关的事情。

景让拿起手机给祁宴发了个消息。

【麻烦让让:宋玉树喜欢你啊?】

祁宴当着他面看手机,目光又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但景让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吃醋的神情,反而是探究的、吃瓜的样子。

【Vain:看出来了?】

【麻烦让让:废话。】

【Vain:嗯,给我告过白。】

嘶……居然这么直接。

景让偷偷看了眼宋玉树,他似乎在祁宴面前没有任何尴尬,这个演技确实是佩服的。

【麻烦让让:你怎么回应的?】

【Vain:我说我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景让:……

好吧,你也蛮直接的。

景让倒也没什么想法,有人会喜欢祁宴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踏入店里本就只剩最后一抹残阳,这会儿天色全沉,天突然开始下起雨来,雨滴打在饭店的土瓦上,声音宛如在放鞭炮。

这也是景让从来没有过的体会,他没住过瓦房,甚至连坐在雨棚底下的经历都没有多少。

山涛突然兴奋地站起来,哈哈大笑道:“下雨了,快!回去准备开拍!”

村庄的小道没有沥青,都是泥土,雨滴埋进土里很快就泥泞了起来。祁宴脱下外套罩在景让头上,揽着他走。两人鞋底很快全部沾满了泥水。剧组支起了几盏灯光,成为了这个村庄最亮的地方。

景让看着剧组的人大包小包收拾着东西,很忙碌的样子,问道:“这是要去哪拍?”

祁宴说:“要进山,有一场戏就是下着雨在山里拍的。山导一直在等这场雨。”

景让:“哦。”

祁宴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是赛车的戏。有没有稍微感点兴趣?”

景让脚步突然加快,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我们去看看!”

天气预报显示这场雨会下一整夜,他们现在进山,准备开拍时,正是雨最大的时候。他们坐车转移,祁宴很快换好了戏服,下车直接做造型。

这套衣服和之前的风格有所不同,是一套不太合身的简单黑色西装与皮鞋,如果不是祁宴的脸撑着,看起来挺像卖保险的。

景让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妆造,不解:“不是赛车戏吗?怎么穿这样?”

祁宴放下剧本,给他解释:“我演的这个柯阳的角色,为了小米粒那个女孩,改邪归正了,这里的进度是,他刚刚给小姑娘办完领养手续。然后小孩上学,他第一次要去参加小孩的家长会。”

“哦……所以他才这样穿?”

祁宴点头:“对,他从来没去过家长会,也不知道应该穿什么,手上也不是很有钱,就去租了一套30元一天的西装,很不合身。也反映他这个人目前和社会是格格不入的。”

化妆镜周围的灯映入景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然后呢?家长会怎么突然变成了赛车?”

“小米粒被绑架了。还是柯阳原先的组织干的。”祁宴说,“然后就有了这场赛车,以前柯阳很喜欢带人来这个山里赛车,要么赌车赢钱,要么让对方通过竞速来博一线生机,但没有人能跑成功过,基本都会在这座山里送命。”

祁宴顿了下,继续道:“高家远,也就是宋玉树演的那个兄弟,就提议了赌车,赢了可以安全地带女儿离开。”

景让想了一下:“这个高家远应该是希望他活的吧?”

“嗯,不然不会给这个机会。”祁宴点头。

整个故事呢,大概就是组织的头儿,有犯罪的关键证据在一个男人身上,也就是被柯阳杀死的小米粒父亲。但柯阳杀完后,并没有找到这个证据,他们就怀疑在小米粒的身上,于是派柯阳密切监视,和小米粒一起生活。

过程中,小米粒的行为治愈了柯阳这个人物的内心隐痛,也让他良知恢复,准备金盆洗手。

从监视者的身份转变成保护者的身份。

但他们依然没有发现那份证据,连柯阳也没有。

组织越来越急,趁柯阳不在绑走了小米粒。

家长会这天,高家远出现,以小米粒熟悉的叔叔形象带走了她。

柯阳发了疯一样地找,一路打到这里已经是遍体鳞伤,头上也在滴血,高家远便站在这里,在一帮兄弟里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这种场面戏挺烧经费的,赛车的部分最早应该就设计好的吧?怎么还要重拍?”

景让的赛车场之前也接过影视项目,比如之前祁宴的MV,他知道这种都会提前设计路线和方式,车替跑几遍录到素材就够了。

祁宴抬手,指了指棚外的天。

景让也跟着指过去:“就因为这场雨?”

化妆师正在给祁宴画眼妆,祁宴闭着眼睛说:“第一遍拍的时候,晚上没有雨,山导后期看片的时候感觉缺了点情绪。如果是雨夜赛车,会更有生死一线的感觉。所以这一段决定全部重拍。”

“可是…”景让住了口。

祁宴半睁眼看了他一眼:“没事,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可以。”

景让的食指轻轻在膝盖上敲打:“我看过蛇牙山的地形,因为是海岛边缘的山,不高,但是长期被海风侵蚀,形成了像蛇嘴张开露出蛇牙一样的独特地形,坡面非常陡峭,转弯的夹角非常小,可以理解成Z字型还带陡角的,专业车手高速转弯都容易出事,更别说还是雨天轮胎容易打滑的情况。”

他总结:“我觉得……会不会有点危险。”

祁宴知道他的看法都是专业的,沉吟片刻:“剧组配了场面戏的设计师和安全顾问,去现场问问吧,可能和之前的拍法不一样。”

这时,换好妆造的宋玉树到了他们这来,他没有“被打”,光鲜亮丽,妆造也不费时间。

他一屁股坐在了祁宴的另一边,给祁宴的桌上放了瓶水,笑得很阳光:“还有多久,山导他们那边开始拍了,让我们弄好妆造直接过去就行。”

景让的视线落到那瓶水上,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临时顶替助理的。

他准备去看一圈有什么能提前给祁宴准备的。结果刚站起身,祁宴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去哪儿?”

景让一顿,脱口而出:“我出去拿水。”

祁宴直接把桌上那瓶水给了他:“喝这瓶吧,我快好了。外面雨大,待会儿一起出去。”

“哦,好。”景让又拿着这瓶水坐下。

察觉到宋玉树投射过来的异样视线,景让很尴尬,尴尬之余又莫名想挑衅一下,于是拧开瓶盖,还对宋玉树比了一下:“谢了啊。”

宋玉树表情更像吃了屎。又不敢拉下脸直接表达情绪,还得虚伪假笑说没事儿。

祁宴的关注点回到拍戏上:“他们已经开拍了?”

宋玉树说:“是的,山导说这会儿雨正是最大的时候,应该效果会不错,先拍车替的部分。”

祁宴和景让都同时拧起了眉头。

祁宴又问:“设计和之前的版本一样吗?”

宋玉树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化妆棚被倾盆大雨打得噼里啪啦,人在里面说话都需要提高声音喊,脚底也慢慢开始有棚外的水渗透了进来。

天气状况……很不好。

景让的眉心一直跳跳的,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言语间,祁宴的妆造已经做好。黑色西装上全是暗红血迹,白色领口被染成红色,头发潦草,头顶蜿蜒下来一道血迹。

因为下雨天,淋雨后血迹会消失,化妆师还随身准备了一个腰包的小血浆袋,随时等着给他的“伤口”补充。

然而他们撑着伞,掀开帘子,才发现外面有两辆急救车,车灯在不远处的山间车道上狂乱地闪烁,穿着黑色雨衣的工作人员也十分慌张地乱窜奔忙。

宋玉树叫住一个场务:“什么情况?”

场务满脸淋湿,喘着粗气:“两位老师,拍摄要延迟了,刚刚车手翻车了!我们另一个车手说他在驾驶位昏迷不醒,我们还在等消息。”

话音刚落,祁宴撑着黑色的大伞,揽着景让的肩就冲进了雨幕里。

下章让让宝贝有高能。(今晚先吃十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保佑我能把那个场面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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