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卢白青觉得自己此刻的纠结都快赶上那些被负心汉辜负的怨妇了:毋庸置疑,明月小道士就是那个负心汉。上回他丢了银子跑到自己山头上无理取闹,自己作为山大王,招待的多么春风化雨热情周到,说尽了好话还拱手送了几块银子解了他的困局。
实指望能拿他当个跳板和五庄观扯上点机缘,谁知道这小家伙黄鹤一去不复返,这么长的时间无影无踪也无消息,眼见是压根没把自己当时的小小要求放在心上。
越想越有些心浮气躁,感觉妖力都有点控制不住,只得赶紧中止修炼。虽说白骨精本来就是妖怪,可万一走火入魔也不好收拾,索性跳上云头带着黑狗默默先回了白骨洞。
在苏子都亲自监工的情况下,新疱屋不过两天就重新建了起来。
这回卢白青决定吸取经验教训,一开始就做好防火工作,柴禾堆再不许放在屋里,必须放在距离疱屋十米开外的位置上。又教育野猪精以后得讲究个人卫生,起码做到勤洗澡勤换衣裳。
这一点苏子都极其赞成。作为一个以靠脸吃饭为荣的狐狸精,他自己恨不得一天两次洗澡熏香,对于小妖怪们不爱洗澡的陋习一直十分瞧不上。听自家大王给野猪精立了规矩,他也暗地里把小妖们召集起来,狐假虎威的宣布白虎岭如今有了卫生管理条例,要求麾下的小妖们至少要保证半个月洗澡一次。
没想到转过身就有人把他假传圣旨的事捅到了卢白青跟前。
打小报告的不是别人,正是出远门回来没两天的狼先锋月夜。
月夜也算一员悍将,动起手来能和黑眉平分秋色,且见识又比黑眉高了不少,原先在白骨夫人手下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号心腹红人。
可惜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月夜在白虎岭上堪堪也不过风光了十几年,就有个外来狐狸苏子都横空出世投靠了白虎岭。
虽然论战斗能力苏子都压根排不上榜,但搁不住狐狸精天性工于心计,又极擅阿谀谄媚,很快就挤占了月夜原来的心腹位置,摇身一变成了军师,而迅速失宠的月夜就迅速沦落到只能和黑眉平起平坐的地步。
从未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而得到了再失去,那就会比从未得到过更痛苦。月夜曾经享受过一妖之下群妖之上的荣光,一朝被迫失去自然是痛不欲生。若是他能有机会读一读三国演义,只怕会和周公瑾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因为这个缘故,狼妖一直瞅狐狸精不大顺眼,闲暇无事就在心里默默诅咒苏狐狸吃饭噎死走路跌死。
可恨老天不配合,这么些年过去,苏狐狸在白虎岭越发混的春风得意,自家大王对他也越发倚重,别说猝死,连头疼脑热也从未有过一回。
这趟出公差回来,月夜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己大王的变化。他自然也有点疑惑,就找黑眉套了套话,黑眉是个老实妖怪,很快就把自家大王受了高人点化试图躲过浩劫的事说了一遍。月夜接受了这个说法的同时,也开始琢磨:既然大王想换一条发展道路,那可不可以顺带换一个军师,比如把苏狐狸换成自己。
不过苏子都做妖一向滑不留手,月夜原以为想抓他的小辫子还得从长计议,没想到不过半日功夫,就发现狐狸精拿着鸡毛当令箭。月夜大喜过望,忙不迭的跑来和卢白青打了小报告。
卢白青正试图教黑狗默默尽快学会说话,偏偏教了半天也不见成果,正郁闷的空儿,兔子进来说月夜先锋有事回禀,卢白青就叫领进来。
月夜先堆着笑脸恭维了大王几句,随后就把话题拐到了疱屋的野猪精身上,再然后才顺理成章的说出苏子都竟然敢假传号令的事 来。
卢白青好歹也是辅修过人力资源管理的,狼妖这点小伎俩在她眼里无异于班门弄斧。只不过看他顶着一张正气凌然的国字脸打小报告,莫名的觉得颇有喜感。
话说回来,一个企业想要发展稳固,光有完善的外在管理架构并不能解决有效管理问题。要防范经营风险,必须有良好的企业内部制衡机制。
这个制衡又分为横向和纵向。纵向就是指岗位之间的权力制衡。说得再高大上一点,这也是历朝历代党争不绝 的由来。
为了维护稳固统治,皇帝一般不会彻底杜绝党争,反倒会暗地里扶持弱者用来对抗强者,绝不让一家独大。这才能收到渔翁得利的效果,从而让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白虎岭眼下不过几十个大小妖怪,又穷的叮当作响,实在还用不着玩制衡这一套。恰恰相反,创业初期,内耗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一点只能说明原来的白骨精本尊不是个合格的管理者。刚创业时期的员工其实和自家孩子差不多,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私下有偏爱,台面上也得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一般来说,大家庭兄弟姐妹反目疏远的原因都是父母明目张胆的偏心,父母虽然都会把手心手背都是肉挂在嘴边,可从来没想过手心的肉可比手背丰厚多了。所以对大多数凡人来说,还是独生子女一个好,很多时候没有选择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察觉到自己的思维发散的有点远,卢白青忙收回心神,对月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也知道军师天性就是爱打理这些小事,倒是你一向志存高远,本事又大,原就不必在这些不上台面的小事上用心。我这几天正筹谋一件大事,到时候还得指望你挑起大梁来呢。”
她这一番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月夜明显听懂了大王对自己的期许,激动的差点当场化成原型,好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没把嘴巴咧到耳朵后面,心里那点一直发酵的醋意也下去了不少,喜滋滋的告了个罪退出去了。
卢白青伸手摸摸黑狗的后颈,喃喃说道,“好默默,咱们以后是要做大事的妖怪,可千万别学那些拈酸吃醋的俗人习气,平白的失了格调。”
黑狗呜呜了两声,算是回应。
这时候兔子冒冒失失的从外面进来,笑着说,“启禀大王,外头下雨了!”
老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通俗的理解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因此一直不下雨的话,就算一群妖怪各有法力,也没法适时播种种田。
因为问荆草精之前预告过这两天会下雨,卢白青早早就和兔子提过叫她留神天气,故而一下雨兔子就赶紧回来汇报。
卢白青听她说下雨了,忙起身走到洞口一瞧,果然外面淅淅沥沥的已经下起雨来,虽然雨声不大,却也很有一种春风和雨细细来的感觉,带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温润气息。
她正站在洞口赏雨,远远见一身白衣飘飘的黑眉手里提着问荆草精掠了过来,见大王就站在洞口,直接拱手做了个揖,顺手把又捆作一团的问荆草精丢在地上,说,“大王上回说,若是下雨了就把他带过来,如今要怎么处置他,还请大王吩咐。”
卢白青一直不能理解以黑眉的特质怎么能化形出这副标准的白莲花皮囊,不过比起灰狼月夜,还是黑眉这种习惯直来直去的手下更省心,因此说道,“把他先留在我这里,你只管回去罢。”
黑眉得令,拱了拱手就扭头走了。
卢白青弯下腰亲手把问荆草身上的绳子解开,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黑先锋虽说行事粗鲁些,心地倒是不坏,我看你这气色还精神的很呢。”
问荆草精迅速把自己抱成一团蹲在底下嗷嗷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怕他逃跑还是有心吓唬他,这几日黑眉回了自己洞里就是直接化成原型,把捆成一团的他困在蛇尾圈出来的一圈地方。那种阴冷微腥的味道,每次都吓得他想要尿裤子,幸亏他穿惯了肚兜,从不穿裤子,即便吓尿了也不至于弄脏衣裳。
就这么丧心病狂的一个蛇妖,白骨大王居然还说她心地不坏,问荆草精只觉得一肚子委屈又不敢说,只能嗷嗷的哭了几声。
因为想留着问荆草入伙,卢白青倒是真心实意的夸了黑眉两句,想着缓和一下日后他俩的同事关系,见问荆草反倒哭了,还觉得奇怪,只得继续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既然你是我这白虎岭上生出来的,日后自然也还得留在这山上。既然你也有几分本事,窝在那山尖上岂不是暴殄天物?以后就在我这洞里听我使唤,你可乐意?”
问荆草自从偶然间得了天道眷顾开了灵智修炼化形,就一直在白虎岭南坡顶上自在逍遥的一个妖苟着,当然不情愿凭空降了一级变成别妖洞里的家奴。
可惜身手不老练,打也打不过,本体又在这山上,跑也跑不了,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再不情愿,脸上还不敢带出来,只得带着哭腔挤出一丝笑来,抽噎着说道,“承蒙大王瞧得起,是小妖的造化,但凭大王差遣就是。”
父亲母亲这个职业不需要考核就能随时上岗,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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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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