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鸳鸯板响入戏回天

“粽子?什么粽子。”宣融隋仿佛听到了什么,又好似没有。

“仙师——”宣融隋起身,身体还有点没适应过来,动着难受。他没得到应声,转眸见屋内无人,他心先是一沉,转而摸了摸枕边的银衫,攥了攥,很快收好。

他睡得沉了点,想必如今这个时辰,仙师应该是去赐神力了。

那他也要起来了。

宣融隋动身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垂到胸前的那缕发丝,发镶琴弦,一拨一挑,千里远亦来。

他心上不觉得空落,但也没拨弦召人来,只是缕了缕垂在胸前的那缕发,踩着昨夜细雪,踏进棠梨园后头的庙观里。

细雪还是没走,从天而坠。

宣融隋仰头,数十尊神像一一陈列在面前,堵住前路,不让风透过,不让人穿过。

宣融隋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几尊戏祖神像。想必,是昨夜游神结束时,神像还没从此处的街巷走到西厢梅林所以百姓们就将这诸多神像安置在棠梨园后头长廊贯穿而过的庙观中。

昨夜游神结束时,雨雪已停,百姓们想必也没料到,今日的雨雪又来了。

年末嘛,总是雨雪天。

难免的。

宣融隋见细雪落在神像面上,见着心中难受,便从霉运真君那处庙观中上了香火,然后借了油纸伞出来。

霉运真君那观中,有伞有簸箕,有簸箕是因着跟扫把星君的交情,有伞是因为人间信徒听闻霉运真君的有件伞形的神器,伞开,霉运至。

这跟扫把星君的神器扫帚是一个道理。

宣融隋借了伞,从给戏祖添了香火,借了添了神力的琴弦出来,他使了劲,动了两遍轻功,跃到廊檐之上,将琴弦摆好,从一侧廊檐延到对面另一侧廊檐。

绑好后,他把青灰色的油纸伞架在弦与弦之间,透着青灰色,低头俯瞰下面,密密麻麻的,神像都被伞给遮住的。

宣融隋满意一笑,耳畔传来午后棠梨园里的的声响——是梁祝……

宣融隋细思道:“耳上环痕有缘由,兄台何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从此我不敢看观音。”一道空灵又熟悉的声响从对面传来。

仙师?

宣融隋抬头,晋楚卿坐在对面的屋檐上,墙角的梅靠在他的鬓角,很是悠哉,眉目中透着淡淡的清冷,瞧见眼前人,他覆梅的手一收,欲起身。

宣融隋抬步,直接转至另一头的屋檐上,踩在瓦片上的身子还没稳住,就被晋楚卿一把收到怀中。

晋楚卿把脸闷在宣融隋颈侧,往上一探,吻了吻宣融隋的唇角,他温柔道,“怎么起这么早?”

“我还想着过会儿回屋里去呢。”

“不早吧。”宣融隋的脖颈透着微微粉,他别开脸,望着天边的骄阳,道,“都午后了,也该起了。”

“昨夜睡得迟,你吵着困,我还以为要好些时候了。”晋楚卿说着,圈了圈垂到宣融隋胸前的青丝,青丝锁着镀银琴弦圈。

金尊玉贵,满头青丝自由散漫,唯一处拘着,似遨游天地,一舟足以忆归途。

宣融隋耳垂泛红,禁不起晋楚卿这么一逗,他被圈在晋楚卿怀里,微仰头,环着晋楚卿的后颈和背,脸“蹭红”,不由着晋楚卿继续逗弄,唇瓣直接贴了上去,紧紧地堵住。

晋楚卿眼波一颤,深情不褪愈浓,他的手圈得更紧了,神明低头,将爱意托付,吻得更深了。

“仙师。”宣融隋微仰头,从吻中抽离出来,鬓角便多了一朵梅花。

“琅瑛,就应该用金玉堆起来,堆得高高的厚厚的,我又想,高处不好不胜寒,你随心而立,不管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晋楚卿抚了抚宣融隋的鬓,折下来的梅花很是鲜亮,还沾着细细的雪籽。他拍了拍宣融隋的背,认真讲着情与爱。

“来寻我费心了。”宣融隋歪了歪头,靠在晋楚卿的肩上,他道,“仙师是万万载的凌寒梅,我要站得稳些,这样仙师就永远跌不下坠不落了。”

宣融隋看着晋楚卿,道:“仙师要寻我陪我万万载,跌不下坠不落,不陨。”

“嗯,不陨。”晋楚卿圈着宣融隋的肩,“融隋安心。”

宣融隋安静地点了点头,伸手,迎着冬日的暖光,触上晋楚卿温温凉凉的脸颊,他想多碰碰,心疼的话都塞进风里了。

两个人靠了一会儿,晋楚卿突然转头,望着宣融隋,认真说道:“融隋,我们一起回天吧。”

宣融隋沉默了,半晌道,“仙师,我……”

“我知道你身上肩负的责任。”晋楚卿道,“所以,入戏回吧,入戏如梦,很快,我想让你窥过往,见一见你我的过往。”

宣融隋不解晋楚卿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他侧头,望着晋楚卿。

“并非一时兴起。”晋楚卿侧头,道,“我看到信了。从前只想你自在些,如今不想你为我难受。”

宣融隋一怔愣,“皇妹的信?”

“嗯。东国女帝的信。”

他和皇妹是双生的龙凤胎。皇妹于东国称女帝,自有缘由。

他的父皇是祖父的第七子,当时东国有名的北将王,祖父第六子为南将王,也就是他皇伯。父亲和六皇伯自小生于一处,长于一处,一起习字练武,最为交好。

因着,他父皇乃是宣楚国公主的唯一血脉,便承了宣楚国这边的帝位,所以他一出生,就是帝王命。

至于东国的皇位乃是他六皇伯的,六皇伯和六皇伯母恩爱,六皇伯母性格尤好,非得让几个小的唤她皇婶,这样才能显得年轻。

年少时,六皇伯母骑马练武的本领都是六皇伯一招一式教的,六皇叔领兵和委支元国一战,后战死,不见尸身。六皇婶临危称帝——玉逸女帝,扬鞭纵马杀敌万里,死守城门,护国长宁。后,敌军败北,东国得守。

六皇伯和皇婶膝下无子,便引尚在襁褓中的皇妹至东国,不过五载,封昔日护国的少年将军为摄政王,辅佐新任女帝。而皇婶她,待皇妹稍大后,在皇伯死后的第五个年头,随六皇伯而去。

去年秋冬,皇妹入军营,这才得知摄政王乃是楼兰君王。不知是孽还是缘,因此是结下了。

……

晋楚卿微眯了眯眼,道:“我实在是没想过会是那位楼兰王和福润女帝成婚。”

“怎么?不妥吗?”宣融隋侧头问。

心下惋惜,当时晏卿和南卿要是去,去早一步,就没那楼兰王什么事儿了。

“我常听士兵们说起这位楼兰王——玉面将军的威名。那玉面狐狸乃是前任女帝指给福润女帝的摄政王,摄政王不呆在盛京城辅佐女帝,常年盘踞在梁州城,抵着委支元国的兵和将。一向英勇,少年将军,一骑当千。”

“也不会不妥。只是觉得不太像我见过的。塞天门离梁州城不远,那位楼兰王我见过,面上随和淡然,但素有玉面狐狸之称,怕内里最为狡猾多疑,不会疼人。”

宣融隋:“狡猾多疑?我芳春时传信给皇妹,想引荐两位爱卿时,皇妹便说楼兰王很好,很会疼人,一生一人足矣。”

“对了,前几日皇妹还产了双生子。如今东国上下连着楼兰境内喜庆得很。”宣融隋补充道,“如此喜讯,我回了云紫京城,也得下令大赦天下。”

晋楚卿眯了眯眼,揽着宣融隋的背,细细斟酌,吃味:“很会疼人?”

“仙师——”宣融隋见晋楚卿此番神情,眼眸微转,明白了什么,无奈一笑道,“仙师亦然。”

“什么亦然?”晋楚卿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道,“楼兰沙漠大草原多,但最广袤的,实属养蛊之阴凉潮湿处。”

“楼兰人最擅蛊了。尤其是蛊惑人心。”

“楼兰擅蛊,蛊惑的也是皇妹。”宣融隋顺着晋楚卿的银袍,够到他的手腕,转而拍了拍晋楚卿的手背,温声道:“仙师会疼人,乃是真心,不是坏蛊。”

晋楚卿不依不饶道:“楼兰王疼人出双生子。仙师可真是疼不出娃娃。”

“仙师!”宣融隋被晋楚卿一句一句挑得激得,脸上都冒了红潮,他推了一把晋楚卿,从晋楚卿的怀里抽离出来,他道,“我说错了,仙师不疼我。”

“欸呦喂,别恼了别恼了。”晋楚卿笑着埋头在宣融隋颈侧虔诚一吻,他道,“融隋,你可是不知道,你可是为师养的最漂亮的娃娃,最得意的徒儿。”

宣融隋撞了撞晋楚卿的肩,抬眸道:“仙师还养了其他徒儿?”

晋楚卿:“这可没有,收一个就够费心费力了,没有旁的心思了。”

宣融隋:“嗯。”

晋楚卿脸上的笑意正经认真了不少,他望着宣融隋道:“融隋,一起入戏回天,可否?”

宣融隋:“入戏三元够吗?”

“够的。”

入戏其一要乐曲儿,戏乐最好。其二,要戏台子,近处得有,若是离得远了,远处也得有,总之闹上天,这台子也得有。其三,要同游入戏者的信物。

晋楚卿拨了拨宣融隋发上的银弦,从袖袋里掏出两枚刻字的铜片,他应道:“同游入戏者,信物有。”

“曲乐你我都会弹。”

“至于戏台子——近处的,棠梨园就有,远处的,九重仙台都有。”

“那一起走吧。仙师。”宣融隋够上晋楚卿的手背,晋楚卿一翻手,紧紧握住。他伸手蹭了蹭宣融隋胸前垂下的发丝,手中铜片和琴弦声撞了个清响。

鸳鸯板响……入戏回天……

九重天见!

“耳上环痕有缘由,兄台何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从此我不敢看观音。”《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一段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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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鸳鸯板响入戏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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