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冀城空气里还透着凉意，凉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剌似的。校门口的木槿树枯叶和新芽杂长着，无边冒出一股凄凄的苦意。

凄凄树下是凄凄的白闲炜。

白闲炜在天人银行兑换的那仨瓜俩枣一晚上过去就花了小一半。等他看完资料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他拖着疲惫不堪的两条腿找了好久才住进一家旅馆，痛斥500多人民币。

早上起来的时候又想起自己今天得去学校报道，全身上下是一点和学校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只得在校对面的文具店先凑出一身装备。不知道是不是个黑心文具店，竟然宰了他150块钱。

穷的叮当响的白闲炜站在站门口，无视看门大爷的目光，等班主任来接他——报道第一天，他光荣迟到了。

“谁能天天早上八点就跑到学校上课啊。”他怨气滔天地想，在天上他都是中午才起床。

昨天在资料上看到男生的脸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编了那样一通谎话，结果居然今天就要被狠狠拆穿了。

见了没两面就骗人家，这还怎么和柯祝璟打好关系？

“真他爹的……”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白闲未同学吧？肯定等着急了吧，今天还有点冷呢。李叔，开个门！”

面前的女人应该就是班主任关怀了，虽然话的确是在关心白闲炜，但利落的齐脖短发和无框眼镜后的一双吊眼还是让他莫名紧张起来。

“没有。”他吸吸鼻子，暗骂自己别总以貌取人，“麻烦老师了。”

上午第三节课是自习课，用来总结前两节课的内容和准备后两节课。离上课还有5分钟的时候，关怀领着他进了教室。

死气沉沉的教室忽然更加安静了，不过是一种夹杂着躁动的安静。隔了不到五秒，开始有人小声交谈。

“转学生？这次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靠有点小帅啊！”

“谁这么想不开往咱们学校转？”

关怀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简单介绍了一下白闲炜，然后转头看向他：“做个自我介绍？”

顿时，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白闲炜，弄得他无端生出一股不自在。他抬眸扫视一圈，看到目光没在他身上、正托着腮在纸上写写划划的柯祝璟，笑容更加僵硬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白闲未”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转身朝大家稍弯腰问好，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柳叶似的惹人喜欢，朗声道：“大家好，我是白闲未，从大山里来的，很幸运能来到咱们学校。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过后，关怀把他安排到教室后面一个位置。按他们班规律，下周日返校回来换座位，关怀说到时候再给他安排同桌。

自习课已经开始，大家都埋头苦学，只剩白闲炜书也没有题也没有。

他其实乐得自在，巴不得没人注意他在摸鱼，正好再补一补觉。

“祝璟，你带白闲未去几个老师办公室看一下有没有书和多余的练习册吧，省的再买了，顺便和老师眼熟一下。”关怀说。

于是白闲炜眼睁睁看着柯祝璟往后撤了一下椅子，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简直想脚趾抓地的他。

“走吧。”沉沉的嗓音敲醒白闲炜，他一愣，赶忙起身跟过去。

高二六科老师的办公室基本都在一楼，两个人很快走遍了，从最后一科生物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白闲炜手上的课本加练习册几乎摞到了他的下巴，重得他怀疑人生。

而柯祝璟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不仅不帮他拿一本，甚至还两条腿走的飞快。

昨天才骗了人家，纵使白闲炜这样没皮没脸的人，也不好意思求人家帮忙，只好呼哧呼哧自己搬了回去。

等白闲炜收拾好自己的书桌，自习课已经过的差不多了。他手酸的不行，一边揉着一边望了眼黑板，看到后面两节课都是“语文”。

白闲炜平时最爱和探查队一行人聊天，对于人间不算是一无所知，但学校具体学什么，还真忘得差不多了。

语文……应该就是背书吧？

上课铃还没响起，老师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抱着一摞卷子，喊一个女生分发了下去。

“这节课讲开学摸底卷。”他说，蓦地又想起来班里还有个转校生，又说：“白闲炜？你和柯祝璟去看一份吧，没做也先听一听卷子里的知识点。”

白闲炜虽是一万个不情愿，也知道没法拒绝，今天似乎就柯祝璟同桌不在，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再者，他不可能永远不去搭线。

于是他拖着凳子跨过半个班挪到柯祝璟一旁，可怜巴巴地望着柯祝璟。

柯祝璟还是那样冷淡，把桌子让出来三分之一，推过卷子和他一起看，但一句话也没说。

“柯祝璟。”他尽量软下嗓音，“昨天是我不对，我这人就是比较欠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这样冷冰冰的了，行吗？我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白闲炜用右手在心脏的位置狠狠抓着，仿佛真的是痛心疾首，后悔万分，被柯祝璟的冷漠伤了心。

他听到微不可见的一声叹息，紧接着看到眼前的卷子又往自己这边推了推，桌子也让出了一半。

“毕竟你昨天还把我骗去警察局了，咱俩也算扯平啦。”白闲炜一时没管住嘴，话又从嘴边溜了出来。

他看到柯祝璟拿笔的手攥了攥，握成了拳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讨人厌的东西。

讨厌鬼再次后悔万分，连说几句“我错了”，才把卷子又哄回来。

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白闲炜乖乖闭上嘴，这时候才老实地托住腮，安安分分地开始看柯祝璟的试卷。

126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水平。

低头看去，卷子上的字深邃有力，除了个别字衔接处带着连笔，几乎全是一笔一划、板板正正。

字如其人，白闲炜想。

柯祝璟手握着笔，跟着老师的话刷刷地往卷子上记着东西，粗长的手指指挥起笔来倒是很灵活，白闲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他这个人最讨厌需要认认真真、经年累月去做的事，于是字写的像蚯蚓爬一样。但他又很喜欢看别人做这些事，比如弹琴下棋、书法颂歌之类的，看着就心情愉悦。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白闲炜有些莫名其妙，低声问道：“你的字怎么和卷子上不一样？”他没好意思直接问“你记笔记的字怎么这么丑”，怕一不小心又惹人家不高兴。

柯祝璟微微偏过脑袋，蹙起单边眉毛，好像比他还感到莫名其妙，回答道：“记笔记我看得懂不就行了？考试是给判卷老师看的。”

白闲炜没再追问，“哦”了一声，决定以后少说少错，别再犯蠢。

不知道讲到什么，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开始训班里的男生。

“年级最高分135，咱班女生就没低于115的，你们自己数数，男生有多少还不到90的！”

老师一通话说下来，嘴边都挂着白沫，气得拳头在讲桌上不轻不重地锤了好几下，与先前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班里一时沉默，谁也不敢吱声。

隔了好一会儿，有个男生嘟囔起来：“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擅长文科啊，我们理科还好呢。”

话音刚落，语文老师用眼神狠狠剜了出头鸟一眼，说道：“马凡你别给我搞刻板印象，咱班女生理科好的多的是，我教语文都知道展莘、颜笑数理可都是名列前茅。还有柯祝璟，人家也是男生，怎么科科比你高啊？”

马凡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下一题了。

白闲炜这才发觉，身边坐着的男生显然就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典范，不由得多了几分小敬佩和几分想敬而远之的想法——说实话，他最讨厌使劲往上爬让他被领导唠叨的人了。

“失敬。”他抱拳，向柯祝璟晃了晃。

“神经。”柯祝璟骂他。

好不容易熬过两节语文课，中午等他去办完饭卡，食堂早被洗劫一空了。白闲炜饿着肚子坐回教室，跟着大家趴下睡了还没一个小时，下午的五节课又来了。

这一下午对白闲炜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数学、物理他一点也听不懂，还被老师点起来两次回答问题探底。他活了这么多年，在同事面前被领导训都没在这群小孩儿面前被老师说更羞耻。

所幸晚自习不是强制的，老师留好任务后，走读生可以选择回家完成。于是白闲炜毅然决然地决定做一名走读生。

柯祝璟也收拾好书包了，白闲炜赶紧追出去，拽住他的胳膊。

“你住哪里啊？”他眨眨眼睛，眉尾稍向下落，“我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别请。”

白闲炜深呼吸了两口，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控制住没给他一巴掌。

他叹了口气，小声说：“其实我转来这边根本没人管，昨天住旅馆把钱花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下？”

好像生怕柯祝璟一口否决似的，他急忙补充道：“就一晚！我真不是坏人。”

说罢，他还翻出自己衣服两侧的口袋，掏出一卷钱，递出去：“我可以把钱押给你！”

“这是我全部家当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柯祝璟抬腿骑上自行车，沉默地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人坐上来，于是回头看。

烦人精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默许了他的请求，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散开，瑞凤眼里好像冒着星星，龇着牙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到“咔吧”一声，后座支架上的杆断了一根。

“对不起。”烦人精紧闭双眼，双手捂住脸。

路灯亮了起来，柯祝璟推着破自行车，带着破烦人精走回家。

之前的宝宝有没有跟过来[爆哭]虽然之前也只有五六个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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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业半仙再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