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鸡笼里抓出一只半死不活的像是得了鸡瘟的大公鸡,提着它的两只鸡爪往院墙外一扔。
手上顿感轻松,只是院墙外传来一人的喝骂声,随之宅子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我皱着眉装出凶残的样子。
平常我这一招都极为管用的,我的刀疤脸和精壮的体格总会让一些来声讨的小厮知难而退。
但今日的那些人不为所动,我吃了一惊,定睛一看,那些人穿着官府差役的青色衣裳,来势汹汹,腰间皆佩长刀,目光凶恶,比我这个花架子要实用不少。
我可是个手无寸铁的良民啊!
在这样大的场面下,我好歹能克制住自己不两股战战,为首的差役叫嚣道:“来人,把这个丑八怪抓了,胆大包天,竟然敢往知府大人轿子途径的路上扔瘟鸡。”
What?!
这面如傅粉一般的公差说我是丑八怪?我只不过是穿过来的时候一时想不开跳河然后被岸边的石头刮伤脸罢了。
这张脸,不说貌比潘安,但说是比一般人出众是绰绰有余的了。
我敢怒不敢言。
当我被一众凶神恶煞的公差捆走的时候,那些好事的邻居对着我指指点点。
“平常这陈三七欺男霸女惯了,今天新知府上任,就为我们除了这一害,可见苍天有眼呐!”
“是啊,是啊。”一旁的人附和着。
“呸呸!”我气急了,喘着粗气往街道两边吐口水。
他们简直是胡言乱语,明明是他们封建保守,我粗枝大叶习惯了,惹得一众男嫌女厌,我为了自保才和他们当街动手。
我一个现代人,在融入古代这水深火热的生活时难免处处碰壁。
“公差大人,可不能听他们一家之言,我是清白的。”我担心这些话影响我在差役大哥心中的良好形象,腆着脸低声下气道。
“别唧唧歪歪的,跟娘们似的,快走,千万别让那位大人看见这蠢货,不然影响咱们州的名声。”先前发话的差役推了我一把,我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只恨自己现在被困,在心中骂他一顿才解气。
我在牢里关了一天才被放了出来,官府里连一支蜡烛都不肯施舍给我,可怜我只能摸着黑走在街道上,打更的经过我的身边,我心情很是不好,恨恨地瞪了打更的一眼。
“小心火烛,防火防盗!”那打更的好似与我作对,故意靠近我身边,将锣鼓敲得震天响。
我摸着刺痛的耳朵,暗道倒霉!
转念一想,都是这个新上任的知府与我作对,不然何以至此!
裹着寒风,我回到那个陋屋。
大门没关!
我心内暗道糟糕,奋力走进院子里,鸡笼里原本活蹦乱跳的两只母鸡此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哪个龟孙子,趁我落难,把我母鸡给偷了,我还指望着它俩下蛋呢!”
我越想越气,连日来的压抑和穿越的委屈都在这一瞬爆发,我走进屋内,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青布包裹,取出里面的一套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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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找死的,敢夜袭知府!来人呐,保护知府大人!”
我刚摸到知府狗洞,还没钻进去,知府就锣鼓喧天,一瞬间整个知府灯亮如昼,是那些差役拿着火把四处搜寻着什么。
我的身子正卡在狗洞里不上不下,想要蹬腿撤出,却发现屁股被卡住了,正想再使使劲,就感觉屁股上挨了一脚,也正是这一脚把我炫进知府大院内。
我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啊呸。”我抬起上半身,把嘴里的土吐出来。
还没有吐完第二口,冰冷的剑就横在我的脖颈上。
我的眼珠子惊的几乎都要弹出眼眶了!
好家伙,那剑身折射着明灭的火光,我不寒而栗,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顺着剑身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一身紫色官服,再往上看去,其人面容俊俏,须鬓漆黑,用漠然的神情看着我 。
种种迹象表明,我遭了道了!
“知府大人,捉到贼人了?”有人看见状况走了过来。
这下子,我不猜便知,此男就是新任知府,方才他还是我的报复对象,顷刻间我又成了他剑下人了。
真是命运的不公啊,我只是进来想偷两只鸡回去,还没有实施犯罪呢,就被你们发现了,你们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咋地?!
我暗自纳闷,就听那知府道:“这不是那个袭击我的贼人,那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这个显然是个绣花枕头,或许是那人的同伙,给本官先押到牢里。”
我再次被扔进今天光临过的牢房,不知是上天惠顾还是怎的,竟然又分到今天那个满是老鼠吱吱的房间。
我在牢房里上窜下跳,左躲右避,消耗了一整套广播体操的热量都不止。
此时,一个人缓步走到我牢房的木栏杆前。
我抬眼,微微错愕。这么快来审问我?
不太清楚古代审问犯人的流程,脑海里浮现出电影电视剧里屈打成招的场面。我面色赤白,十指作痛。(我想到的是夹手指的酷刑,要知道,我当初学车的时候不慎将手指让车门夹住都疼了三天两夜,更别提这个了)
现下,知府大人用漆黑的目光盯着我,我心下骇然,强自镇定。老话说的好,输人不输阵。
“知府大人,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我家里好歹还有一缸米,虽丢了鸡,但靠米汤也能撑过几天,我不偷鸡就是了,我想。
“你不记得了?”那知府大人不回答我的话,反而说起我听不懂的话了。
“啊?”我皱眉。不知道他想要我记得什么。
听了我的话,他的神色显然不愉。
我硬着头皮支吾到:“实不相瞒,我月余前曾跳过一次瀑布,许是那时受了风寒,将以前的记忆都模糊了。”风寒是假,以此避开话题是真。
难道,知府大人和我原身有什么过节?可我穿过来之后,对此前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知府大人挥袖转身离去,语气不辨喜怒。
很快,我就被放了出来,但因为接二连三入狱的缘故,雇我做工的屠户家辞了我,我陈三七在古代又做回了无业游民。
本来吧,我也以为自己会这样子游手好闲下去,但是京城中的奢靡之风传到了我们这个地方,酒楼里现在时兴雇人送食物到府。这不就是现代的送外卖工作?
正好呢,我的米缸见底,这几天险些揭不开锅,我就去莲风酒楼试工。
酒楼里的伙计们都非常幽默风趣,也不会因为我素有恶名而对我另眼相待。我这人面冷心热,不熟悉我的人对我的误会颇深,但是一旦和我相处,就知道我是个心思大大咧咧的男子,平时对我的那些嫌隙也就烟消云散了。
平常酒楼里会把剩菜分给大家,我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常常带回家里再分给邻居,可能也是所谓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邻居们不再和我过不去,甚至有的看我的日子过的有起色,想帮我介绍姑娘家。
“陈三七,今天下工这么早?”隔壁姓王的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乐呵呵地对我说。
“嗯,王大哥吃过了吗?”我问道,一边将手里的小油纸包塞给王光棍。
王光棍一看是自己爱吃的酥饼,嘴快裂到耳朵根去了。
“陈三七,你人正直又勤劳,不该这么大还没个暖炕头的,王哥俺有个远方侄女,这几天来宣州看我,他们家也嘱意我帮她相看个好人家......”
后面的事情就不言而喻,王光棍的侄女王隐卿和我一般大,两个人初见面,也算是有了荷尔蒙的相撞,顺理成章,我三媒六聘正大光明八抬大轿的把王隐卿迎娶进门,就在我同她眉来眼去喝合卺酒的时候,知府梁贽煜带着一批持刀带剑的官兵闯了进来。
那夜,我将过门的妻子那身红衣那样鲜艳。她眉眼带怒,嘴角带血,梁贽煜冷着脸站在她身后,而我,站在他们的对面,惊恐的看着这突发的状况。
后来,我才知道,王隐卿是男扮女装,且是官府在逃缉犯。
没错,王隐卿就是当时夜袭知府的人。
我因为两次都撞在枪口上,又被拖进牢里关上了。
大婚之夜,我穿着新郎喜服,被梁贽煜带人捉走。
简陋的牢房里连一被薄衾都未有。
“你和司徒律井是什么关系。”
此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我怒火中烧地看去,想要唾他一口唾沫,但是看到那张脸时,我迟疑了。
“还是说,你是断袖,就喜欢男子?”那人目光莫测的看着我。
我的心一跳,吓的。
“怎么不回答。”梁贽煜转过头,不看我的眼道。
司徒律井是谁?我皱眉,呆傻的样子似乎惹得他不快。
我完全不在状况之内。
“司徒律井已经招供了,你确实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看中你,这才用了计谋和你成亲。”梁贽煜说这番话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是被恶心到了。
我也觉得恶心,我竟然被一个男人骗婚了。
“那知府大人快把我放回家吧,我院子里还放着三只母鸡呢。我怕有人浑水摸鱼偷了去。”我面无表情道,我心疼我的三只鸡。
梁贽煜嫌恶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倒也薄情寡义,一个时辰以前还同塌而坐的司徒律井还没有你三只鸡来得重要,你放心吧,我派人严加看守你的宅子,这会儿一只蚊蝇都飞不出去。”
我觉得他的眼神莫名其妙。
司徒律井是男是女,被抓被放都不会影响我多挣一分钱少吃一口饭,我何必念念不忘,又何必情深意重。
他似乎更不高兴了。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
“哼!”知府大人冷哼一声,不再看我一眼转身挥袖离去了。
我还记得,知府大人一脚把身着喜服的司徒律井踹向地上的场景,司徒律井的嘴角流满鲜血,但是仍然固执地护着我在他怀里,那样子怕我被知府大人一同踢到一般。
我摇摇头,将司徒律井看我的眼神从我脑海里驱散。
我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男人用那样执迷不悟的眼神看我了。
我,并不值得。
我把牢房地面的稻草都堆在身上,权当是一层被子。
如此凉夜,我不眠至天明。
奇怪的是,我以为第二天早上我就会被放出牢房,但是直到中午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我怕有什么变故。
就算我百般抗拒,变故终于还是到来了!
但是,我万万想不到,这变故是他带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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