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ps:【《情杀篇》主要以攻(陆久)为主视角进行叙述】
起初,决定报复顾鹤年便是陆久的主意,而并非顾砚白的。
至少陆久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并没有和顾砚白商量,想做便直接去做了。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做的永远比说得多的“行动派”。
这些年里,他和顾砚白始终保持联系,所以他知道,顾宏济在火灾发生后没几年便举家搬到了距离雾江市千里之外的滨海市。
还改名为顾鹤年,花钱打通关系,漂白了过往所有的龌蹉事,一跃成为滨海市人人称赞、德高望重的中年企业家和慈善家。
慈善家……呵,凭他也配!
顾砚白自然是跟着养父顾鹤年一起去了滨海市。
然而陆久却选择暂且留在雾江市,因为这里还有他唯一的牵挂。
爱他、疼他的母亲——陆向萍。
陆向萍这个女人,苦了一辈子。
年轻时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烂赌鬼,从此,属于她的苦日子就正式开了头。
被深夜醉酒后的丈夫毫无缘由的拳打脚踢、肆意发泄情.欲……
因为要债的总是上门催收,砸门、在门上泼红油漆,被迫抱着孩子一直搬家……
所幸,她的孩子很好,很争气。
不仅长相随她,天生便拥有一副好相貌。
还孝顺、能干、懂事,年纪轻轻就能外出打工,给家里挣钱。
可就是这样好的天使一般的儿子,却突然有一天,离奇失踪了。
陆向萍每天都外出寻找儿子,风雨无阻。
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对不起,我们没见到过这个人。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麻烦您再仔细看看。这是我的儿子,他叫任九。他还年轻,他才只有12岁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到他!我不能没有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陆向萍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一旁的年轻女警察看着有些动容,上前想要搀扶起她,却被为首的中年男警察制止了。
“王队!我们真的不能受理这个案子吗!这位女士……这位女士看起来真的很可怜。而且她的儿子才只有12岁,还是未成年人。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要是孩子找不到地方住,会被冻死的!”
“要找你自己出去找。小黎,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件案子非同寻常,不是咱们这个小破分局能管得了的!”
“那也不能弃之不管啊,这里是警察局,咱们可是警察!”
“你——那就随便你吧,有事你一力承担。我先走了。”中年警察恶狠狠瞪了年轻女警察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见“王队”离开,女警察再也没有顾及,连忙蹲下身柔声安抚道。
“这位女士,地上凉,我扶您慢慢起来。您起来慢慢和我说。”
“哎,好,谢谢你。对了,警察小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
女警察听后笑了笑道,“我叫黎诗怀,您叫我小黎便好。顾女士,方便和我详细说说,您儿子失踪当晚都发生些什么了吗?说得越具体越好。”
“哎,好。”
然而,热心的小黎警官最终还是没能帮陆向萍找到她失踪的儿子。
没过半年,滨海市市警察局缺人,王队便以派遣为由将黎诗怀调往滨海市。
失去帮手的陆向萍无论走到哪里都无人理会,如同一叶浮萍,四处飘摇。
她卖了房子,四海为家。一边打零工,一边寻找儿子任九。
直到因为操劳过度昏倒在脏乱的饭馆后厨,被人送到医院。
没过多久,孤儿院失火,陆久和顾砚白逃出孤儿院,陆久独自返回家中。
却发现那里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而他的母亲,他朝思暮想的母亲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医院,性命垂危。
面对顾砚白离开雾江市的邀请,陆久想都没想便选择了拒绝。
毕竟,他怎么忍心再让母亲因为他四处奔波呢?
他再也不想搬家了。
再也不想和母亲一起过上居无定所、漂泊无定的生活了。
因为母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可惜,他领悟这个道理,领悟得实在是太晚了。
一切早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医生:“是病人家属吗?”
陆久,或者说当时的任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任九:“是,陆向萍是我的妈妈。医生叔叔,我妈怎么了?”
医生:“你的母亲已经乳腺癌晚期了……知道什么是乳腺癌吗?”
年幼的任九懵懂地摇了摇头。
“乳腺癌?晚期?那是什么意思?”
医生叹了口气,心有不忍道,“那你知道什么是癌症吗?”
这次,出乎意料的是,任九竟然点了点头。
“知道。在孤儿院的时候,三号说他爸爸就是得了癌症后去世的。”
“医生叔叔,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乳腺癌,但是我知道,癌症……应该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疾病吧。”
“所以……”
任九眨了眨眼睛,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哽咽道,“医生叔叔,我妈妈……我妈妈她也得癌症了。我妈妈会像三号的爸爸一样,死掉吗?”
“死掉”。年幼的任九对自己意外的心狠。
他想要向医生寻求一个明确的答复。
医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良久,任九翕动着嘴唇,艰涩道。
“我妈……我妈她还有几年可活?”
“不到半年,尽早准备后事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叔叔。”
***
“啊——!!!”
深夜,陆久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雾江大桥上肆意狂奔。
他深深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没能早点挣脱顾宏济的桎梏,早点回家。
再往前倒,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出去散心,而不是留在家里保护母亲?
要是那天没离开家,他就不会被拐,不会被顾宏济这个该死的人贩子骗到孤儿院。
然而一切的假设都只是假设而已。
时间是直线往前的,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拐弯、后退。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
毕竟,种什么因,便会得什么果。
他跑到护栏边,冲着漆黑一片的江面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仿佛受伤的雄狮。
他觉得他好像疯了,不然怎么又哭又笑。
要不是母亲还在,他真想毫无顾忌地跳进这片“汪洋大海”里,随母亲一起去了。
他就这样像疯子般边脱衣服边大喊大叫了大半夜,直到后半夜被巡逻民警发现,将他架回警局。
再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没有将母亲患癌的事情告诉顾砚白。
只是告诉远在数千公里外的顾砚白,他最近很忙,所以可能没有时间和他联络。
随后,单向断了和顾砚白的联系。
他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和家里剩余的微薄积蓄租了一间价格低廉的地下室,将母亲从医院接了回来。
医生说母亲现在继续接受治疗意义不大,而且他们家也再也承受不起如此高昂的医疗费和住院费了。
他将自己反锁在家里,任何人也不见。
每天都精心照顾母亲的衣食起居,债主总会找上家里,于是他们不得不一直搬家躲避债主。
就这样躲躲藏藏了小半年,在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里,母亲躺在床上,就这样晒着太阳,缓缓合上了眼睛。
陆久跪在地上,握着母亲冰冷僵硬的手,失声痛哭。
他没有为母亲办追悼会,因为没有必要。
他和母亲都是被世界所抛弃的人,就算死在家里也无人在意。
他们的命比杂草还轻贱。
他花光了当下所有的积蓄,给母亲买了个墓地。
他想,母亲生前没有住过豪宅,现在死了,好歹也算是圆梦了。
墓碑上没有篆刻他爸的名字,因为陆久觉得那个男人不配。
母亲临死之前,陆久去派出所,给自己改名为陆久。
陆,是母亲的姓氏。
久,是长久的意思。
母亲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
至于那个烂赌鬼自然是没有长命百岁,比母亲死得还早。
这便是他的命运,他的劫数,他的……恶果。
至此,陆久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倒真成名副其实的“孤儿”了。
着实有些讽刺。
他替母亲守灵三个月,随后便动身前往滨海市。
毕竟他的复仇对象从来都不止“烂赌鬼”这一个。
现在烂赌鬼死了,接下来便轮到……
——顾宏济了。
反正他陆久也是烂命一条,没在怕的。
大不了就是个死,他难道还会贪生怕死吗?
他巴不得早点下去和母亲团聚。
回到滨海市的那天,正值入梅。
天气闷热潮湿,陆久扯了扯被汗水沁透的汗衫,往聚星Star KTV走去。
这些年,他以“9”为id在暗网陆陆续续接了十几份“零工”,借此搭建了丰富的人脉网。
人脉涵盖上层至下层,所有阶级。
而现在,这些都是他针对顾宏济,不,现在该说是顾鹤年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根据线报,最近顾鹤年和滨海市的交际花林素秋走得很近,两人经常出双入对,谈笑风生。
陆久推测,林素秋应该就是顾鹤年在外面包养的情妇之一。
有妇之夫在外头背着老婆乱搞出轨,这对于陆久的复仇计划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陆久用力摁下帽檐,蹲在草丛中,亲眼看见顾鹤年走进KTV。
线人告诉过他,这个KTV和其他的KTV不一样,进去需要经过严格的资格审查。
所幸,他最不缺的便是身份了。
陆久摘下帽子,脱下身上的黑衣黑裤,打开包快速换上衣服。
穿上租借来的某高奢品牌当季限定黑色西装,戴上名贵珠宝,再配上那张披麻袋都好看的天生爱豆脸,没有人会怀疑陆久不是贵公子而是街边混混。
陆久拍了拍草屑站起身,将包随意往草丛里一丢,随后从草丛中走出,单手插兜款步向KTV走去。
原本还在打哈欠的接待员看到陆久顿时双眼一亮,赶忙小跑着过来迎接他。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接待员笑得格外灿烂,眼睛不断往陆久的身上瞟。
心想今天可真是来了个大客户。
“有。0816。”陆久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搓了搓头发,“好热啊,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原来是陈先生的朋友。麻烦先生随我在前台登记一下,随后,我亲自带先生您去包厢。”
“嗯。”
从始至终,陆久都尽量保持沉默,给人一种爱搭不理、高高在上的白岭之花的既视感,很好的唬住了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接待员。
陆久在前台随便写了个名字,反正也只是象征性的,没人会去查验他的真实身份。
这点也是线人告诉他的。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个KTV为什么看起来既严又松的,但无所谓,能进来就行。
陆久懒得想那么多。
接待员看了一眼,笑容满面道,“李先生是吧?李先生好,请随我来。”
陆久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保持着酷酷的表情,单手插兜慢悠悠跟在接待员身后,进入电梯。
在此期间,接待员一直试图探寻这位神秘的李先生的真实身份,奈何陆久实在是太高冷了,令他热脸贴冷屁.股,什么都没问到。
“李先生,包厢到了。那我便先走了,有事可以拨打内线电话,我的工号是1001。”
“嗯。”
陆久高傲地点了点头,随后拉开包厢门径自迈了进去。
见陆久进入包厢,接待员这才进入电梯离开。
“陆哥你来了!我就说,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比我要合适多了。”
包厢门刚被关上,一个穿得跟迪厅灯球似的浑身亮瞎眼的胖子就边嘬薯条边大摇大摆地朝陆久走来。
很显然,这便是陆久的线人了。
陆久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我被盯上了,你说话注意点,有事尽量发短信。还有,别叫我陆哥。我现在是李哥,别说错了。”
胖子闻言连忙飞快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轻声道,“明白,我会努力不拖陆……哦不对,是李哥后腿的。”
陆久借机抱了抱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随后特意加大音量道,“胖胖生日快乐!”
“谢谢哥。来来来快坐,想喝点什么,可乐还是威士忌?”
“都可以,你拿什么哥就喝什么。你生日么,随你高兴。”
“哎哟,哥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陆久在皮质沙发上坐下,摊开双臂大咧咧地仰躺在沙发椅背上。
借此机会,探查包厢内隐藏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分别安置在哪里。
竟然足足有7个之多吗,这可有点难办了。
陆久不着痕迹地别开眼。
就是不知道顾鹤年所在的包厢是不是同样的配置。
“哥今天要大喝特喝,不醉不归!”
小胖陈康闻言赶忙附和道。
“哥打算喝几杯啊,小弟怕点的数量不够多啊。”
“嗯……起码得六杯往上,再少不像话,是对你生日的不重视,大家说对不对?”
“对,李哥说得对!”
大家闻言纷纷附和道。
两人借助方才看似无厘头的对话,暗中对线。
六杯以上,那就是包厢内起码有七个以上的摄像头。
陈康立刻领悟了陆久想要传递给他的消息。
包厢几乎完全处于被监视监听的范围内,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被受限。
难道这次行动就要这样轻易放弃了吗?
陆久不甘心。
顾鹤年每活着多喘一口气,他就一宿一宿地睡不安稳。
顾鹤年就像是扎在他心尖上的一根刺。
刺不拔出,他连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细密疼痛。
他仰靠在沙发上,沉默地一杯一杯往嘴里倒酒。
尽管他一点都不爱喝这种又苦又涩的东西。
“哥……少喝点,喝太多酒对身体……不,不太好。”
陈康在一旁看着陆久这样买醉,心里也不是滋味。
然而对上陆久阴鸷的目光,陈康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劝。
“我去下洗手间。”
陆久抓起外套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想借上厕所去探查一下顾鹤年的行踪。
他推开包厢门,环顾四周,走廊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他并未因此放低警惕心。
顾鹤年很谨慎,他无法在对方身边安插眼线,也无法在他身上安装定位装置。
这意味着……
顾鹤年可能会在这家KTV的任何一间包厢内。
目标范围太大了,他也无法在密集的摄像头和监听装置中四处游走。
该怎么做才好呢?
正在犹豫之间,电梯突然发出“叮”地一声。
他下意识一个闪身,将自己隐藏在了走廊阴影中。
电梯门缓缓打开,来人踏出电梯门,款步往陆久所在的方向走来。
来人身着滨海市某贵族私立高中的高中制服,熨贴的米白色西装修衬出他愈发颀长挺拔的身形。
他背着双肩包,模样乖巧,活脱脱一副家教优良、气质干净的三好学生模样。
陆久插进口袋里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瞬。
他的视线掠过对方明显宽阔了些的肩膀,以及解开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下那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儿时那点模糊的奶膘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少年人抽条后特有的清隽利落。
短短一年时间不见,这小子便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褪去了所有粗糙的棱角,显露出一种安静又夺目的润光。
待那人终于走近,走廊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其清隽漂亮的脸。
——是顾砚白。
陆久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险些没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顾鹤年叫他来的?
不然陆久真的很难想象出优等生顾砚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家KTV里。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符合他现在“乖孩子”的身份了。
顾砚白好像并没有看到陆久,他径直路过陆久,随后在走廊尽头的某间包厢面前站定。
他拉开包厢,迈了进去,随后关上门。
陆久这才松了口气迈开脚步,然而还没走多久,他便眼尖地发现走廊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很小很不起眼的“幸运星”。
这是他和顾砚白常在孤儿院玩的游戏之一。
这种相对比较复杂特殊的五角星叠法还是陆久亲手教会顾砚白的。
小陆久:“这叫幸运星,你记住了。”
小陆久:“在折纸前,可以先把愿望写在折纸上。然后,像这样进行翻折,再轻轻一捏,你看,折纸就成小星星的形状了。很神奇吧?”
小陆久:“听我妈说,只要攒够一整瓶幸运星,愿望就真的能实现哦。”
小陆久:“哎——十一号!不准这么贪心,每天只能许一个愿哦,多许会不灵验的!”
后来,他们便经常用各种各样的折纸瞒着顾鹤年偷偷传递消息。
纸类易寻,且易藏。
是最好的传讯方式。
陆久顿时意识到这是顾砚白特意留给他的线索。
他假装系鞋带弯下腰,在系鞋带的动作间将幸运星迅速藏在手中。
随后,他上了个厕所后返回包厢。
假装要在包里找东西,趁机打开纸条看了眼。
纸条上写的是:
【我在0801包厢等你。不见不散,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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