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还没过去一半，很多同学就已经感觉自己老了不止十岁。高三年级教学楼每天笼罩着的是与青春完全不符的沉闷和肃静。就连那些最混日子的学生也在这种氛围中失去了吵闹的兴趣，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上了高三后夏渝添置了一辆自行车，因为高三每天下晚自习就已经十点了，回去还要继续做作业和学习。虽然他和冉晴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步行大约十五到二十分钟就能到，但是夏渝不想冉晴太辛苦了，于是每天骑车载着冉晴上下学，好挤出一点点宝贵的时间让女孩能多睡一会儿。虽说打车或者叫他爸的司机开车接送会更快一点，但那样一来两个人就几乎完全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们现在全靠每天晚上在冉晴家门口那一小会儿的亲亲抱抱来聊解相思之苦，自然是不愿意为了多节省那几分钟而把这一点点可怜的相处机会都丢掉。
这天晚自习放学后夏渝照例在一班教室门口等冉晴。别的班都已经放学了，只有一班班主任徐春燕还在里面训话。
“假期也绝对不能放松！你们现在是争分夺秒的阶段！假期是用来给你们自己查漏补缺的，不是让你们休息的！有不懂的问题都记下来，假期之后赶紧去问各科老师！你们都是要冲击985和211的人，跟其他班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不要看着他们玩儿你们也没数儿！”
徐春燕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在走廊回荡着，夏渝作为“其他班的那些人”之一无奈的摇摇头，心想你有这废话的功夫还不如让你们班同学多做一道题来得实际。
新经一中往届高三都是周六全天上课周日上半天课。但是这届同学里面有一个是新经区教育局某领导亲戚家的小孩，那位同学的家长觉得孩子太辛苦了，希望学校可以让学生多一点休息时间。于是托了这位同学的福，本届高三学生只需要周六补一天课且这天不用上晚自习。不仅如此，连原本只有一天假的元旦也破例的变成了两天假期。
这可把徐春燕给气坏了，她作为升学率最高班级的班主任，每一个学生的高考分数都跟她的奖金息息相关，她恨不得把这群人7Ｘ24的绑在教室学习。多出的这些假简直就像是在直接从她钱包里拿走钱一样让她五内俱焚，因此每到放假之前她都要对班上的学生没完没了的敲警钟，就怕有人会放松。
好不容易听徐春燕唠叨完了，一班教室门终于打开，同学们顷刻间鱼贯而出。夏渝靠在走廊的暖气片上，盯着门口，等着自己的女孩出现。徐春燕夹在同学中间走出教室，看到站在走廊里的夏渝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她虽然拿他跟冉晴没办法，但这并不耽误她对这两个人的厌恶。夏渝完全没看到徐春燕在自己面前走过去，他的视线越过一群人的头顶，在冉晴的身影出现的同时嘴角向上扬了起来。
“走吧。”夏渝对女孩笑笑，带着她一起去学校的存车处取车。
夏渝在自行车的车把前方和后轮一侧都装了折叠车筐，这样就可以把两个人的书包都放在里面，他骑车的时候冉晴就可以轻松的抱着他的腰坐在后座了。
“跟你妈妈打过招呼了吗？”夏渝推着自行车跟冉晴往校门外走。
“嗯说了，她没意见，就让我自己带好钥匙，回家的时候别吵到她就行。”
“那就好，来，上车！”
夏渝跨到自行车上，一只脚叉在一边，等着冉晴在后座坐好，抱紧他的腰。
“走喽！”他用力一蹬，载着心爱的女孩驰骋在深夜的马路上。
峰海的冬天很冷，女孩紧紧贴着男孩的背，把大半张脸都埋到了他的外套里。夏渝为了女孩能暖和一点，特意把自己穿的防雨面外套换成了绒布面的，这样她把脸颊贴上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太冷了。
他骑得很快，希望能快一点到目的地，这样女孩就可以快一点回到温暖的室内。冷风嗖嗖的灌进他领口和围巾之间的空隙，把那里的皮肤冻得冰凉，他却懒得理会。
来到许霖家的酒吧门口，夏渝快速锁好车，牵着女孩的手赶紧进了门。
一股热浪袭来，室内外三十度的温差让他们刚刚吹过冷风的脸微微发烫。
两个人脱掉沉重的外套，在沙发区找了张桌子坐下。
酒吧里装饰得非常喜庆，到处都是大红色的新年气氛。连小舞台上的乐队都从平时的民谣风换成了电音。一瞬间让这家一向走淡雅路线的酒吧突然变得有点像迪厅一样热闹。
夏渝把女孩还有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暖着：“吃什么喝什么？”
“嗯……我想要上次那个蘸冰淇淋的焦糖吐司，再要一杯菠萝汁。”
“好。”
等到夏渝面前的那杯啤酒喝到快见底，而冉晴已经把盘子里切成小方块的焦糖吐司吃掉一半的时候，另外几个人才从门口风尘仆仆的进来。他们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夏渝对着他们招手，便向两人这边走过来。
“都吃上啦？”李杰拍了下夏渝的肩膀，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嗯，来半天了，酒都喝完一杯了。你们这也太慢了！”夏渝指了指面前快要空掉的杯子。
“这不都因为许霖嘛！他学校门口打不着车，我跟老张让司机绕到他学校去接的他，然后才过来的，都把我给折腾饿了。许子赶紧给弄吃的去啊！”
一旁正在脱外套的许霖说道：“还用你说，我刚才路上就给这边儿发过微信了，马上就上来了。”
许霖坐到冉晴对面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说道：“你还真是喜欢吃这个啊，上次一个人吃掉一盘儿，回头我给你打包两盒带回去吧。”
冉晴摇摇头：“谢谢不用了，带回去就不脆了，就在这儿吃才好吃。”说完又叉起一块细细品着。
许霖笑笑：“那以后就让渝哥多带你过来吃，管够儿！”
说话间服务员送上来一堆餐食和酒水，几个人纷纷上手开始吃喝。
“对了，怎么今天就我一个女生，你们几个的女朋友都不来吗？”冉晴边吃边问道。
夏渝在旁边偷偷笑了下，等着看热闹。
“女什么朋友啊！分了！”李杰在一旁喝着啤酒郁闷的说道。
“我这儿也分了，人家要考大学，顾不上我这种学渣。”许霖边吃边答道。
“早分了。”张睿明言简意赅，吃得头都顾不上抬。
夏渝得意的搂过冉晴的腰，对她说道：“忘了告诉你，咱们今天出来不光是为了跨年，还要顺便虐一下这几只单身狗。”
李杰：“得了得了，知道你俩情比金坚了，你先让我们吃饱了再给我们塞狗粮成不？”
夏渝：“那不行，狗粮就得趁热吃。”
许霖：“我去，你有常识吗？狗粮有热的吗？你以为狗屎呢？”
张睿明：“大哥我吃饭呢，你能不提狗屎吗？”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忙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怎么着？你们谁要吃狗屎啊？”孔明边脱着外套边问道。
“哎我去！您这是爬过来的吗？我们从市里过来的都到了，您学校离这儿就那么点儿路，我说你丫该不会是先去打了一炮才过来的吧？”
“滚你大爷的！我有那么快吗？”孔明瞪着许霖说道：“今儿跨年的人太多了，死活叫不到车，最后是打电话让我爸的司机现去学校接的我，饿死我了……”说着他就上手从海鲜拼盘里拿了个炸虾放进嘴里嚼着。
“不是，那人家俩跟你一个学校怎么是最早到的？”许霖指了指夏渝和冉晴。
“我们有爱的翅膀。”夏渝在一旁接道。
“噗……”连一旁的冉晴都受不了他这个肉麻的表达方式了。
孔明翻了个白眼，对许霖说道：“他那个爱的蹄膀就搁门口呢，你进来的时候没看着？”
许霖点点头对夏渝说道：“啊，对，我忘了您现在是有两个轮子的人了。”
孔明是真的饿了，挨个盘子里拿吃的，连餐具都不用，就着啤酒一顿胡吃海塞。他扫荡了一圈，顺手从冉晴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焦糖吐司丢进嘴里。
“哎哎哎！是你的吗你就吃！”夏渝喝了他一声，随即把盘子挪得离冉晴更近些，都快要掉到桌子外面了。
孔明一脸的不服气：“我去！不就是一盘儿面包吗？许子你再给他上十盘儿！”
夏渝瞪着孔明：“这是十盘儿的事儿吗？这是你不能从晴儿盘子里拿东西吃的事儿！只有我才能跟她从同一个盘子里吃东西！”
“………………”
四个人一阵沉默。
“要不咱们去另一桌吧，我不想跨年还吃狗粮了，四舍五入等于连吃两年的狗粮啊！”
“我看行！”
“哎，你看那边那桌的几个妹子，是不是长得还行？要不咱们过去认识一下吧？”
“这黑灯瞎火的你哪儿就看出来还行了……”
“一边儿是妹子，一边儿是狗粮，你选哪个？”
“走！”
“走走走走！”
“哎！等等我！”
几个人一顿商量后立刻纷纷撤离狗粮区，只留下一桌的狼藉。
“………………”
夏渝无语的看着几个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离开了这桌。
冉晴淡定的吃着果盘里的草莓，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她早就习惯了夏渝跟这帮好朋友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泰然处之。
“也好……这样咱们更清净，是吧？”夏渝讪讪的说道。
“嗯。”冉晴十分给面子的点点头，往他嘴里塞了颗草莓。
两个人坐了不多时，夏渝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嗯，好。”冉晴站起身时还不忘再最后吃一块焦糖吐司。
夏渝隔空跟另外那桌正跟几个女孩聊得火热的四个人打了个“出门”的手势，四个人连同那几个女孩也都站起身开始穿外套往外走。
他们之所以来到许霖家的酒吧集合，是因为在离这不远的海滨广场有跨年灯光烟火秀。虽然天气很冷，但依然抵挡不了年轻人一起跨年的热情。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新经区的沿海风景区被华丽的装饰了一番，从路灯到树木再到各种建筑和雕塑全部都被武装上了五彩缤纷闪烁的霓虹灯，虽然配色上面略显俗气，但却能非常好的烘托起节日的气氛。
夏渝握着冉晴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朝广场那边走，一路上有许多一同赶往那边的人，很多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冉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孔明他们四个人已经各自找了女伴有说有笑的走着。那几个人也不管身边的姑娘合不合适聊不聊得来，只要能临时凑成一对让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就行了。尤其是孔明，他现在的女朋友不愿意大冷天的跟他出来挨冻，他也无所谓，身边搂个谁不是搂，牵个谁不是牵，在他看来人生谁离了谁都能过，从来不存在非谁不可。
“夏渝，”冉晴捏了捏他的手指说，“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跟他们一样吗？”
“谁们？”夏渝朝着冉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会，除了你不可能有人值得我大冷天儿的在外面跨年。如果没遇到你，这会儿我应该在床上跟周公约会。”
“你以前都没和他们几个一起出来跨年过吗？”
“没有，他们几个这也是第一次出来跨年。要不是我说要跟你来这儿跨年，估计他们几个这会儿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以前大家都没觉得新年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儿，一天天过的不都一样么。这不是高三了么，大家伙突然就发现接下来这一年里这群人可能就要各奔东西了，他们几个就觉得要不就一起跨一次年吧，以后可能都没什么机会了。”夏渝说着又朝身后看了一眼正跟妹子聊得火热的几个人，说是兄弟一起跨年，结果哪个眼里也都没在看兄弟。可仅仅是这样一起走着，夏渝心里就觉得暖暖的，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后面走着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跟他关系最紧密的同辈人全部都在身边，大家一起去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这种场面都不知道余生还会不会再有。
他们到达广场时灯光秀已经开始了，五彩斑斓的灯光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着，人们伴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着，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中形成一片片朦胧的水雾，给这热闹的夜晚平添了一丝浪漫色彩。不仅如此，连广场中央那座入冬之后就再没开过的音乐喷泉也被开启了，为了防止喷头被冻结，喷泉水被加热过，水蒸气在空中形成阵阵迷雾，配合上变幻的灯光好似仙境一般。
音乐喷泉通常搭配的都是古典交响乐，因为抑扬顿挫的节奏配合上高低落错的喷泉能发挥出最好的视听效果。夏渝拉着冉晴站在正对着喷泉的人群里，前面的一支曲子刚刚结束，人们站在那里翘首期盼着下一曲的开始。
“冷吗？”夏渝从背后抱住冉晴。
冉晴从前面拉住夏渝的手，“不冷，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还挺暖和……”
话未说完就被音乐的前奏打断了，女孩带着点惊喜的看向喷泉的方向。
灯光照亮了女孩的脸，夏渝偷偷从侧面看着她。她眸子亮亮的，闪着向往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勾勒出期待的笑容。
“你喜欢这首曲子？”夏渝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嗯，从小就喜欢。”
夏渝把女孩抱得更紧了些，吻了吻她的头顶，微笑起来。
这首是巴赫的《Air on the G string》，是被很多人用来做婚礼入场曲的一支。夏渝闭上眼睛，闻着女孩的发香，想象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在这音乐声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样子。没有什么能比她成为自己的新娘更让他幸福，从校服到婚纱，是他能想象的爱情最美的模样。
以后我们的婚礼也用这一首作为入场曲吧，夏渝默默想着。
快要进入倒计时，音乐换成了交响乐合唱团版的《Auld Lang Syne》。
灯光亮度达到最大，喷泉开到最高处，人群开始倒计时。
“十、九……”
夏渝站在冉晴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七、六……”
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捧着女孩的面颊。
“三、二、一！”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缤纷的色彩点亮了整个夜空。
在一片“新年快乐”声中，他吻上女孩的双唇，温柔而缠绵。
“新年快乐，晴儿。”他厮磨着女孩的唇瓣轻轻说着。
“新年快乐！”冉晴把唇又贴上去，让这个新年的第一吻继续下去。
人群的欢声笑语伴随着一声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着，让这个冬夜不再寒冷。
夏渝满眼温柔的看着女孩，烟花倒映在她眸子里明亮而绚丽。
“晴儿，以后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起跨年好不好？”
“嗯，一直到我们都老得动不了。”
“老得动不了了我们就躺在床上手牵着手一起跨年。”
“一言为定！”
两个人相拥在人群里，期待着未来的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都可以手牵着手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就甜到这里了，下章开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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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连吃两年的狗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