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诊室里,此刻的画面在黎晚晚眨眼间,她仿若真的看见谢祈宴身后摇晃着的卷卷尾巴,是无法拒绝的可爱,也是真的…离谱见鬼。
而她走后的接诊室里瞬间只有机器功能的声音,医生切换了下电脑屏幕的诊断报告,抬眼浏过门外背对着他们的黎晚晚,转而对谢祈宴道:“你女朋友还挺健谈的,人才刚走,诊室就冷清多了,怪让人不习惯的。”
自动忽略后半句话。
谢祈宴回头,碰巧与正接着电话的黎晚晚对上视线。
也不知道她在聊着什么趣事,嘴角还挂着可人轻松的笑,却偏偏对着他时又判若两人,变脸的瞬间,伸手竖起了骄傲高贵的中指,努着嘴以示对他的鄙夷。
仿佛在说着: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狗眼。
面对令大多数人都不没法接受的挑衅,谢祈宴却浅浅轻笑,语气怅然:
“要是真的就好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
做完伤口的处理包扎后,黎晚晚在谢祈宴好说歹说,人工质控束缚下,又强行打了一针破伤风。
从医院出来往停车场途中,她只觉得被针头戳过的屁瓣僵硬了不少,动作间隐隐作痛。
介于谢祈宴的存在,她内心哭的稀里哗啦,面上却坚如磐石:“我提醒你,别看不起我,我刚才不是因为怕打针才不妥协,实则是因为破伤风太贵了,三百五一针,怎么算都不值啊。”
谢祈宴瞧着她走路别别扭扭似鸭子,忍着笑道:“这么说,三百五三百针,你就愿意打了?谁让它分下来划算呢。”
“…………”
黎晚晚满脸黑线:“我过的生不如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哪有好处?”
谢祈宴摆出一副青春伤痛男主的模样,苦涩的勾起唇角:“席都吃不了。”
“?”
黎晚晚又把年龄梗揪出来:“你本来就吃不到,要死也是你在前头。”
“是是是。”
见着小姑娘被他的玩笑话整的吃瘪,谢祈宴立马正经起来:“总之打一针又少不了你一块肉,还能预防,对你只会有好处,再说,医药费的支出信息现在还在我手机里,你心疼什么?”
不提钱还好,一提黎晚晚对谢祈宴泾渭分明的心又冒了头。
她急不可待的用裹着纱布的手摸出手机,“我不欠你的,今天我没带现金,你支付宝点开收款码,我把钱转给你。”
二维码的扫码框都调了出来,谢祈宴的两手还揣在兜里。
黎晚晚皱眉:“怎么了?大爷,你耳背还是手残了?”
“都不是。”
谢祈宴泰然自若道:“是我没有支付宝。”
黎晚晚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嘴脸,面上还很配合:“那你平时拿什么付钱,现金还是银行卡?”
“都什么时代了。”
谢祈宴被她逗笑:“我用微信。”
狗男人,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你信不信我踹你一脚?
黎晚晚隐忍着怒气,退出支付报又点进了微信,将扫码框调了出来:“微信也行,你把码调出来。”
“调不出来。”
谢祈宴的手还揣兜里:“我手机故障,不能直接扫码转账。”
“那你想怎么着吧,”
抠门黎晚晚上线:“不打算我还了?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最好现在就说清楚,签个不用还钱协议什么的,省的日后你抓着我不放。”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棚的小电驴前,来时就是谢祈宴载着黎晚晚回来的,彼时,她手包扎了,肯定还是开不了。
谢祈宴就着黎晚晚扬起胳膊,从她的一侧小包里拿出车钥匙,趁着小姑娘还在异想天开不用还钱时,他又从车篓里取出明蛋黄色头盔叩在她的头上。
“黎晚晚,”
俯身替她系上安全扣时,谢祈宴凑近,停在黎晚晚面前一拳之外同她平视,压低声音道:“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我谢祈宴又不是做慈善的。”
就知道没好事。
卡扣上锁清响。
他的手指蹭过她的下巴。
黎晚晚猛的回神哼了声,嗅着空气中忽然有的淡淡太阳味,她伸出食指戳在男人的额头,将他的头使劲往后按着,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干什么,还弯腰,瞧不起我165的身高是吧,我但凡跳起来,能打到的不止你膝盖,而是你的天灵盖。”
“我可没说。”
谢祈宴站直身,伸手比对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不挺合适的嘛。”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黎晚晚一声不吭,先一步跨坐在后车座,“所以你到底想怎样?我也没真想白嫖你的钱。”
“谁知道呢,”
谢祈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手敲了敲她的头盔:“那不然,就先加个微信呗,钱的事再另说。”
“你算盘珠子都打我脸上了。”
黎晚晚哼了声,双手插兜,瞬间甜妹变拽妞:“我没微信。”
“不加微信?”
钥匙在他手上,谢祈宴摆起了谱:“那我就不送你回家。”
黎晚晚哦了声,无所谓道:“那我没有家。”
谢祈宴:“……”
*
被谢祈宴送回小区时是三十分钟后的事情,黎晚晚等他把车停好,将自己头盔又递给他:“你在这等我吧,我上楼给你拿钱。”
“用不着。”
微信没要到,谢祈宴将拔下的车钥匙还了回来,眼尾耷拉着,显然没什么心情。
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临走前的眉眼里丧得不行。
黎晚晚顺势揪住他的衣角:“你一定要我欠着你什么,才高兴是吗?”
谢祈宴收回迈出去的步伐,转身同她面对面对峙:“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晚晚装作不懂:“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也不在乎。”
“那我可以直说。”
谢祈宴向她走近了一两步,动着胳膊,想牵她的手:“你就同意我的好友申请,行不行?嗯?我不想和你没有联系,行不行?”
“不行。”黎晚晚缩着手。
他又扑了空,空捞捞的手却锲而不舍的来扯她的袖口:“晚晚…”
“休想,你做梦,别以为两年过去,我还吃你撒娇那套,也不是什么事儿靠着牵个手,晃一晃,嗓音含糊的发软,就能过去,你别幼稚了。”
黎晚晚预兆性的果断收回手背到身后握成了拳,还后退了三步。
落单的手再度停顿在空中,谢祈宴叹了口气:“第一,我那不是撒娇,是向你示好,第二,我是想提醒你。”
谢祈宴往她身后指了指:“你再退半步,就踩到地上那坨狗屎。”
黎晚晚不信邪,往后看了眼,还真有一坨,还新鲜着呢。
“谁让你随地大小拉啊!!!”
她对误会谢祈宴撒娇无话可说,为了缓解尴尬,她绕开那坨狗屎站着,任谢祈宴认下了谁知道哪个同类拉的。
黎晚晚强行把话题正了回来:
“连着几天了,谢祈宴,你一直绕着我不停的转,有意思吗?”
“那你是嫌我烦了吗?”谢祈宴不按常理出牌。
这个问题或多或少有点茶,他个语气还偏就带着横冲直撞的委屈。
黎晚晚看着他水灵灵的狗眼,说不出欺骗他的答案,只能避开:“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立马走。”
“别。”
谢祈宴用左手按在右臂,稳住它的不安分,他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你能看出来的,我在求和。”
“我是看出来了,但…不可能,我不接受。”
黎晚晚深呼吸,紧绷的神经拉扯得发疼,理智占了大头:
“谢祈宴,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既然如此,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的状态不是挺好的嘛?两年时间习惯下来就能变成二十年,再长远一点,就是一辈子,毕竟人能有几个二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我不想再同你回忆过去,我们也不会有将来,既然如此,我们彼此就互相放过对方吧。”
黎晚晚是打定了主意把话说开:“你上次的话,我听见了,我现在对你说的就当是迟到的回复,希望你听见了就尊重我的决定。”
“可我不想。”
谢祈宴说:“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想……”
“但我想!”
黎晚晚咬着唇:“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了,谢祈宴,我不清楚两年里,时间把你塑造成了怎样的人,但我却再也不是两年前人畜无害就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女孩了,它代表着,我的未来和你不会有任何关系,我已经走向了没有你的未来。”
谢祈宴绷直了下颌线,他不能让自己相信她的话:“晚晚,你不能那么快做出决定。”
他的隐忍浮现出来,他的眼眶开始泛红。
黎晚晚只能视而不见:“你要逼我吗?”
谢祈宴闷着头,碎发挡着他悲伤的眉眼:“你知道的,我不会。”
黎晚晚笑了笑:“我不知道,我要真知道,当初就不会干出那种丢人现眼还自作多情的傻逼事儿。”
“我说了,你不是自…”谢祈宴要解释。
“我不想听。”
“对不起。”
“有用吗?”
“……”
黎晚晚没有再给谢祈宴说话机会,随即径直走进了楼栋,再下来时,手里真多了几百元。
“不多不少,四百九十三。”
黎晚晚将钱塞进他的手里,语气平淡疏离:“今天是该谢谢你,不管是对吕志强,还是后来送我去医院,谢祈宴,谢谢你帮我。”
指了指小区大门的方向,她在送客,又在赶人:
“公交站台还在两年前的老地方,你要是忘了路怎么走,导航也行,我就不送你了,回去路上小心。”
她最后道:“再见,谢祈宴,一路顺风。”
谢祈宴:“……”
黎晚晚/干脆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在微信事件前难得缓和的氛围又再次被撕碎,她的道别仿佛是在弥补之前他的不辞而别。
身后是谢祈宴抬起手臂捂住了压住了前额的碎发,身侧的手逐渐握紧了拳,钞票的纸张逐渐变皱,夹在其中的硬币掉落在地,滚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黎晚晚,晚晚——”
谢祈宴不敢看女孩远离的背影,唇线绷直,在人影消失之际,他无力的靠着路边的电线杆。
那股子失去的挫败感不比两年里聚起来的思念少。
下午两点的小区鲜有人在,黎晚晚迎着扑面的清风走的干净利落,却在拐角处停顿了下来,她看着手上包裹着伤口的纱布,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吸了吸鼻子,咬着牙没吭一声。
理智像刀,此刻极为的锋利。
她没有回头去回应谢祈宴幼稚的小学生喊话,
却已经是告知了谢祈宴唯一的标准答案。
而谢祈宴也很快明白,
当年的他就是以此刻眼前的姿态从最初的黎晚晚的全世界里主动退了场。
那一年的谢祈宴是特例,此时的他却被黎晚晚终身取消了入场资格。
良久,谢祈宴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点进相册选中了一张图放大。
正午阳光下的数码店门前,黎晚晚对着迎面的男生笑的灿烂,那笑,他曾经也拥有过,以后也许再不会属于他了。
一想到这儿,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谢祈宴想:
他不甘心,
绝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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