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妖丹？若是你家祖传下来的，也不该对传承知之甚少？”季念念恍惚。

确实不乏一些家族绵延许久，有些奇物传下来，甚至很多是早年间的修仙大族，如果萧怀昭也是这种情况，那不该对传承一无所知才对。

萧怀昭：“祖上传下来的，只不过……皇帝有令，为官者不可同任天师。”

季念念琢磨出一丝不对味儿来：“可你也不是毫无灵力修为之人？只是不能任天师罢了，传承还是能学的吧？”

宋枕书神色微微有些不对，立马转移话题：“嗐，这有啥，天师知道的不也不多么……”

萧怀昭垂眸，长睫遮住眼神，不知怎的，季念念觉得这垂首间竟带有一丝脆弱。

赤锦跟宋枕书配合行事已久，也发现氛围不对，立马打哈哈：“确实确实。”

季念念挠挠头，“……这样，那咱们还是说说黑玉髓的事情。

炼化成黑玉髓后，便可作为阵眼聚集恶浊修行，鬼鱼妖王不能出阵，可能是因为若是出阵，恶浊消耗下便撑不住它的躯体，会溃散。”

宋枕书无语：“那这算什么神？困于方寸之地，出阵就溃散，甚至比不上人鬼鱼自在……”

萧怀昭手指在桌椅上点动，“我怀疑，他们有两个打算，其一’造神’，既能恐吓弱小百姓，又能壮大邪修同党的势力；

其二，鬼鱼妖王的诞生也是意外，证明滋养恶浊是可行的，许多人毫无天资，无法成为灵修，却可通过修邪入天师堂。”

事情变化速度太快，萧怀昭感到棘手，若…那时他不是太过弱小，什么都护不住，如今也不会这么被动。

赤锦一拍桌子：“难怪！什么为了天师传承不分正邪，都是骗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季念念歪头：“这些都是国师改的？国师管理天师堂，但却归属陛下，陛下能忍受他们屠戮百姓？”

宋枕书心道季念念真是聪慧，才这么些日子，抓重点的能力与日俱增。

萧怀昭深深看了季念念一眼，语气淡淡：“国师傅星驰乃灵修，陛下不愿国师独大，国师也希望天师堂威慑更大，两方较量下，邪修在夹缝中壮大。”

季念念对叶老头的嘱咐有了更深的体会……她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了权势竟然可以如此罔顾百姓性命。

“都是疯子。”季念念嘲讽。

萧怀昭掀起长睫看向季念念，他也觉得这些人是疯子，只可惜身为皇室子弟，却不尊陛下，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热茶氤氲起来的水汽模糊了季念念的眉眼，他手指微动想要挥散，但忍了下来。

宋枕书将话题拉回来：“既然有了方向，我们怎么才能弄死那个鬼鱼妖王？”

“阵法只是一个猜测，”季念念拿起萧怀昭面前的笔，重新取了张纸涂画，“一般来说，以阵法为核心，方圆之内都受影响，所以，如果要毁阵，阵眼最可能的位置便是深潭处。”

“难不成还得回去一趟？！”赤锦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是，不仅得回去，而且还得呆很久，找到阵眼才行。”季念念叹气。

宋枕书想起田镇的异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且那地方……说不定到处都是人鬼鱼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寄生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调虎离山。”萧怀昭微微勾唇一笑。

赤锦一脸不解，宋枕书若有所思。

季念念顿时明白萧怀昭的意思，“你是说用妖丹把鬼鱼妖王引出来？”

“正是，妖丹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力量来源，用妖丹引诱它出来，可为寻找阵眼谋得时间。”

季念念谨慎地摇头：“我们十人已经算有些实力，但是面对鬼鱼王依然吃力，若真用妖丹，恐怕……牺牲的人也不会少，更何况这只是个猜想……”

萧怀昭神色镇定：“赌，除了赌我们别无选择，除非研制出第二个大阵，炼出黑玉髓，以阵换阵，在第二个大阵埋好伏击，但第二种方法的时间太久，我们等不了。”

宋枕书接着解释：“京城来信，国师已经派天师队增援檀渊城，谁信这是增援？扯后腿的还差不多。”

季念念单打独斗习惯了，如今为一个猜想，却要预备牺牲那么多人命，季念念罕见地沉默。

萧怀昭劝解道：“百姓在我们身后，如果不剿灭鬼鱼妖王，国师一来，檀渊城恐怕永无宁日……若诛邪不利，不经允许、却接受了新规的天师，都得死，左右都是一搏。”

“好……”

------------------

天师堂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根据峡谷地形，配置了各色链、网用于绞杀人鬼鱼，大部分兵力全部集中于对抗鬼鱼妖王上。

白日里，鬼鱼妖王藏匿深潭休憩，但他们也不敢深入腹地，担心惊醒鬼鱼妖王，而是在河道的中后段，设下大量深网、铁链，上面锻着倒钩利刺，一旦人鬼鱼扑上这网，便难以脱身。

好在清楚地知道了鬼鱼妖王的所在地，他们便能从山体上设伏，也可安插人手辅助预备“钓鱼”的队友。

三日后，赤锋、赤锦、季念念三人深入腹地探寻阵眼，萧怀昭带队引诱鬼鱼妖王。

行动的时间定在入夜后，起雾前，一旦起雾，悬在半空的铁链对诱行的队友也十分危险。

三人队已经顺着峡谷，在深潭的悬崖边等了两日了，见焰火冲天，便知今晚就是行动的时间。

日落西山，火烧云在天与山的交际处如织锦般绚烂。

“一定注意七窍，启火符一人只有三张，灵火符多，但范围小，燃烧时间极短，可以用以躲避。”

季念念不放心，又对爷俩嘱咐两句。

赤锦扯了扯系在腰间的飞龙索：“放心吧，情况不对，优先借绳索离开。”

“中电在崖壁以及石台上，如果在深潭里……便是以命相赌了，但大阵在水下的可能性极小。”

“好了好了，你这话来回都嘱咐我爷俩多次了，女娃娃咋比我这老头子还啰嗦？”赤锋无奈地晃晃烟斗。

月色渐起。

峡谷处，萧怀昭再次放出焰火，他划破指尖，在封盒的符箓上抹上鲜血。

符箓上的朱砂符文明明灭灭，嗤地一声后，红色的符文像是燃尽的火焰，变得灰白。

盒子被打开，一粒圆润的红色内丹静静躺在软垫上。

深潭处，三人藏匿在崖顶，悄悄探望崖底情况，好在修行之人夜视能力极强，眼见一抹白极快地在水面划过，复又沉于水中，不一会儿，鬼鱼妖王破水而出。

它先是迷茫地在潭中转悠一会儿，然后扬起脸嗅动，季念念清楚地看见，原先的六只眼，瞎了两个。

其中一只眼里插着闻一的刀，用力之深，只露出刀柄。

她下意识狠狠地攥住手，指甲没入掌心，那是闻一留下的痕迹。

鬼鱼妖王嗅动片刻后，好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兴奋地高昂嗡鸣，迅速潜进水中消失不见。

“入潭！”

三人迅速分散开，以飞龙索速降至崖底水面上，踩着竹叶漂向石台滑去——

石台上不出所料，都是遗留下来的黑卵，密密麻麻地堆砌在石台上，完全看不清石台上有什么。

季念念将特制油泼在黑卵上点燃，大火猛然燃起，将黑卵烧裂。

肉类的焦臭味儿钻进鼻腔，只让人恶心。

因为高温，粘在石壁上的黑卵也纷纷蜷曲，或者落入水中。

“有字！”赤锦指着石壁上的刻字。

“此地极阴……”

因为黑卵不少还黏在石壁上，难以看清字形，季念念挥鞭抽起潭水泼去，冲下不少遮挡的脏污。

“此地极阴，易生妖邪，特摆天罡制浊阵，后世之人不可妄动潭底镇邪剑……季……天恒？！”

季念念读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爹的大名刻在最后，一时间愣住。

“季小子来过这儿？”赤锋扣了扣脑门，“怎么来了檀渊城也没来找老爷子我？”

潭底镇邪剑……

看来这水底，是不去不行了。

“二位，我去水底探探，你们再查查石台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季念念来不及细想自己爹的行踪的事情，如今态势紧急，她作势就要跳进水中。

赤锋直接滑过去拦住，“你们俩留在水面上，老爷子我去。”

“不行！我去！”赤锦立刻阻拦。

“别胡闹，天罡制浊阵是我跟叶佑安改进的，下面有什么异常，我一眼就能发现，前面诱敌的诸位还等着呢。”

赤锋说完，转身跃入水中，不给两个小辈再争的机会。

经年的黑卵一时半会儿烧不完，赤锦也不敢强行将黑卵拨入水中，这是给赤锋火上浇油。

她只好不停地用灵火符跟油消耗黑卵。

季念念甩手扔出去启火符，火墙迅速攀起，石台跟崖洞的噼啵声急速变多，整个崖底被照亮。

还不等赤锦说什么，季念念主动说：“启火符虽珍贵，本就是救命之用，用在此处合适。”

赤锦眼眶一红，“多谢。”

火光熄灭后，留下一滩黑糊的壳，季念念故技重施，挥鞭将水泼上石台。

冲刷干净后，石台上露出凿刻的符文，符文用的朱砂已经斑驳脱落，符文延伸入水，向潭底深入。

二人正想上石台观察石壁顶端，但大地突然震动，潭中水波成浪，以中心向外层层涌动。

“爷爷？！”

前方峡谷，追逐妖丹的鬼鱼妖王感知到恶浊异动，瞬间放弃，愤怒地尖啸一声，带着人鬼鱼急速冲回深潭处！

“糟了！它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迷雾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