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后，雨水瘀积在坑坑洼洼里，空气里热浪翻涌，形成不太好闻的热潮气。

睡在被子里暖烘烘的李乘夏被尿激醒了。

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折腾，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不情不愿地眯着眼打开了灯去旁边的厕所小解。

舒服完了提上裤子，鼻音有点重的呼了口气，挠着狗啃头从前台掏出钥匙慢慢吞吞的打开了铁帘。

卷帘一开屋那一下就被日光照亮，李承夏站在门口顺势将玻璃门也推开，打了个哈欠，眼睛欠儿欠儿地瞎看了会，定在了店旁边李乘夏出钱造的长椅子下。

如果说他不知道椅子下面趴着的人是谁，但他一定眼熟椅子旁边的那个行李箱，他清楚记得昨天来的那个想白嫖地那个人，行李箱上有一个巨丑的紫色猪贴纸，他印象尤为深刻。

此时这个猪贴纸再一次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再看一眼那个紫色猪，有种被鬼缠上的感觉……也不像，他也说不上来，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和这个人真有点巧。

没讹到房间住怀恨在心想埋伏在这里杀人埋尸但运气不好自己先嗝屁了？

李乘夏为自己的想象力所震惊。

他扯了扯嘴角，半响扭头冲楼上喊：“姜芬！店门口死人！”

楼上瞬间传来回音：“李乘夏！给你脸给多了是不是？抽你两耳光才知道叫小姨是不是？！”

姜芬嘴里含着牙刷，穿着拖鞋蹭蹭蹭的就从楼上下来，没好气的冲过来，先给李乘夏胳膊上来了两巴掌才问：“你后面还喊死什么？”

李乘夏疼的呲牙，搓了搓胳膊指向门外：“别个野猪死店门口了。”

“真的？哪还有猪？”姜芬边问边探头，等看清是个啥后他瞬间变了脸色，连牙膏沫都吞了进去：“李乘夏那是个人啊！是个人！你说话正经点行不行？”

“你也知道是个人啊，”李乘夏搓着胳膊走向长椅将何盛翻了过来，还有呼吸。他勾着一边嘴，刺眼的白日光照着他眯起眼，他一手勾起何盛就往店里带，还不忘嘴巴痒：“我以为小姨人畜不分呢。”

姜芬又赐了他背俩巴掌。

李乘夏觉得血管已经被打爆了，内出血了。

导致把何盛放沙发上后自己也捞了把椅子坐边上反着手搓着背。

沙发上的人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顺毛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脑门上，眼睛已经消了点肿看的像个人，气若游丝地处在昏迷状态。

姜芬跟着进了屋，瞅着何盛问：“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死了。”

姜芬：？

“对啊，死了，气都没了，”李乘夏痛心般连连摇头：“太可怜了，我决定今天晚上抱着他睡，明晚你抱着他睡，然后我们再把他埋在我们后院，再在他坟上种颗桃子树，以后小姨要吃桃的时候去后面踩着人家坟去摘就ok了。”

说完他还指指沙发上的人：“今天开始我就抱着他和小姨一起上楼看电视。”

姜芬看傻子似的觑了李乘夏一眼，实践出真理，自己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姜芬收了手开始驱赶李乘夏：“走走走，带医院去走走走，再放俩下真要硬掉了。”

“说了，抱着睡得了，当枕头正好。”李乘夏死不情愿的用脚强烈地吸力贴在地板上，姜芬在他背后使劲地推。整了一会，姜芬怒了，开始掀椅子，李乘夏险些后脑勺着地才摸摸头发不情不愿地把少年勾到自己肩上。

何盛算轻的，李乘夏抱起来没有什么负担，一下就将人捞起来。在姜芬的嫌弃和赶鸡般的攻势下打了个碰巧路过的滴滴车去了附近的小诊所。

刚早上，小诊所一派清闲。

李乘夏和何盛是第一批顾客。

“大夫。”门被推开，李乘夏带着要死不死的何盛走了进去：“快来看看，这人不行了。”

脑袋被摸的油光锃亮的男人听见声音赶过来搭把手的将人放躺在铁椅子上：“怎么了这是？衣服湿的也不换一下？”

李乘夏跟这人又不熟，就算想到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给个陌生人穿，冷死了又不是他的事，他管个屁。想到这他正了正棒球帽檐：“路边救的，直接就带诊所来了。”

大夫点点头检查起何盛的身上哪有问题。

李乘夏坐在一旁看着，手指捏着帽檐边。这个帽子还是他急中生智三步并做俩步一下串会店里拿的，刚刚好遮住了他这个扫把头。

他一直盯着医生在那收拾何盛的问题。直到医生喊他，他才回神跟去了药柜台。

缓缓苏醒地何盛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打点滴，受伤的那只眼睛也涂了层药，脑袋上也缠了几层绷带。

“点滴打完再走，低血糖了，脑门也破了点口要记得换药，来这换也行，带回去自己换也行。”大夫坐在柜台里低头写写画画，李乘夏站在柜台外站着听着：“嗯……行，他知道了，交费？”

带着棒球帽的人转头来看向何盛，扬扬下巴示意他：“交费了，自己来搞一下。”

“……”

何盛沉默地眨了眨那只露出来的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毛钱开始尴尬地微微屏住了呼吸，脖颈红了半截。

“？”李乘夏不敢置信：“你没钱？”话一冒出，他又觉得自己蠢，这人要是有钱昨晚就应该住上宾馆了，而不是上医院来看病。

他掏出了现金：“行，钱我先交，你打欠条给我。”

何盛嗯了一声。

“来。”钱交完，李乘夏扯了张纸和笔就甩到何盛跟前：“写医疗费欠200，下面写你自己名字，手印……算了写个名字得了。”

何盛埋头写好欠条，打算递过去，李乘夏站在跟前看了会纸，半响又让何盛把自己电话号码加上。一写完纸就被他蹿进兜里，一秒也不愿多留，手也不挥的走了。

何盛看了一眼药水瓶在想它能不能快点滴完。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他尽量不动左手，别扭地用右手掏着衣服的口袋，最终在里面的卫衣口袋里找到了手机。

还有20%电。

何盛松了口气，解锁后习惯性的点开微信刷新了俩秒，刷不出来。

又刷一遍，还是刷不出来。

何盛有点没反应过来，望着微信上头的红色提示，怔一怔，脑子里自己和那个蹲在路边发神经将手机卡扣出来一用力扔出去的那个人无限重合。

他想起来了。手机卡。他。给甩掉了。

默默地，他将手机又塞回了口袋，继续等着药瓶的耗尽。

手机卡以后再补吧，先找人再说。他想。

宾馆里，沙发垫不能用了，姜芬全都拿去放到洗衣机里面去洗，换了个新的沙发垫铺在上面。李乘夏从诊所回宾馆也打了个滴滴，进店后将帽子摘了下来随手放到了前台桌面上。

“人呢？”姜芬从楼上下来。

“在那打点滴。”李乘夏摁了摁弓起来发梢，摁了一俩下无果，索性不管了一屁股坐上了新沙发垫上：“还打了欠条。”

“小气死了，还让人打欠条。”

李乘夏掏出纸，打开手机：“别人的东西我不要，自己的东西保管好。听过没有？”

“懒得和你扯。”姜芬倒了杯水喝，翻了个白眼。

李乘夏哼哼俩声，摊开纸条，照着下面的电话输入了进去。

电话嘟嘟响，李乘夏放在耳边：“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

李乘夏愣了一瞬，将手机拿到眼前对号码反复确认，没错啊。

他挂掉又拨一遍。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

手机附在耳边，听着电子音，李乘夏动作不变的动着手指挂掉电话挑挑眉。

表情精彩的很，欠条被他捏在手里篡成球丢进了垃圾桶里。

何盛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

打个点滴出来天已经要黑了，风开始渐渐变得凉飕飕的，咻的一下一下钻进他的衣服空隙里，何盛拿着袖子擦了擦鼻子，按着备忘录李的路线左拐右拐。

“朝湘路印刷厂旁102栋一楼右边房间。”

“问一下你知道在哪吗？”

“啊，前面差不多就是了。”

“好，谢谢。”

一路探索询问，何盛成功在袖子要被鼻涕浸泡之前找到了华淑梅家附近。

华淑梅是何盛的外婆，也就是他去世母亲的妈妈。

和何集远他畜牲的爸闹掰后，他没地方去了，靠着这个都不知道真不真实的地址就来了。

小区楼前面有一大块没有修路也没种东西的大空地，撑起了个宽又大红色大棚子，里面唔哩唔哇地唱着什么，人群都凑在里面热热闹闹的。

何盛看了一眼拐弯上了楼去。

上了俩三格楼梯，他木在了原地。

一楼右边房间的门大敞着。

时不时还有穿着白色丧服的陌生人进进出出。

他站在原地，很想问你们是谁，那些人比他先开口：“小伙子，你谁？”

“……找华淑梅。”何盛张了张嘴巴。

“远方亲戚？”那人叼着烟打量着何盛。

“嗯，是。”

“那老太太昨天就死了，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吧？”那人手一指：“下面还在办丧事呐。”

……

丧事？

华淑梅的丧事？

话一出，何盛感觉自己无法消化。心里像是个毛线球，炸了毛糊成了一坨，乱成一麻，他好像脑子里理解不了这个事，拒绝思考，甚至开始犯困。

耳鸣覆盖了他所有的声音，他抬头望着那人一张一合到嘴巴听不清那人说了个什么鬼，好像游神世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穿着发旧带味儿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丧服跪在了华淑梅的照片前。

膝盖下的麻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跪在上面硬邦邦的，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准备晚饭的声音，他有些木讷的垂下头。

“我听说你是华淑梅的亲戚？怎么就你一人来了？”旁边穿着丧服的中年妇女好奇的望着何盛：“你年纪小嘞，是奶奶那边的孙子？”

“是外孙。”

“哦哦，长的蛮好嘞。”中年妇女清理着衣服上的小绒毛，笑呵呵：“有孝心还知道来看外婆，不像你妈妈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何盛瞳孔一缩，突然恶狠狠看着她，“谁允许你说我妈？”

中年妇女身形一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你妈妈又不来这丧事钱还是我们大家伙出的呢！要不然你就等着看你外婆尸体被老鼠吃掉吧！”

何盛望着她，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之后此事以何盛后来几天守葬顺从的没再说过话作为解决办法。

出殡那天，何盛帮忙火化，挖坑下葬。

埋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华淑梅有点情分的人也尽完情各回各家。

坟地里，何盛一个人站在她坟前，不知道说什么，有点无力开口。

凌晨不知道几点，手机没电了。

“华淑梅。”何盛眉眼下垂：“你看见我妈了吗？”

“何集远不是个人，死畜牲。”

“我妈没死多久就带小三进来。”

“我想我妈了。”

他吸了吸鼻子：“华淑梅，我没给你带东西，你抽根烟吧。”

说完他掏出了一根烟插在了坟上。

声明：很爱修文^更新慢

感谢你的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