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没有机会说不,王知然也没有。
这对年轻人就这样莫名的成为了这个孩子的父母,担负上了这份责任。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等境况,唯一为他的存在感到欣喜的只有他的奶奶——王夫人。
梁熙像是只剩下一副躯壳,肚子一天天变大的同时,她所有的灵魂都残忍的抛弃了她身体。
王知然觉得她现在像是行尸走肉,他隐晦的问过王夫人。
彼时王夫人正在炖汤,听见儿子的担忧也只是转身切了一根胡萝卜加进去:“她是太年轻了,没关系,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直到生产那天,梁熙躺在床上,身边围着一个助产士叽里咕噜的说着不知道哪国口音的英语让她用力,灯光影影绰绰的,她是在那些冰凉的手伸进她的身体时看见宋殃的。
宋殃站在产房的角落,还是在教堂见过的样子,看着她,像看着陌生人。
孩子的哭声和人们的欢呼声传来,助产士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欣喜的交代:“是一个男孩子,很漂亮的孩子。你要看看他吗?”
梁熙别过头,一眼都没有看。
孩子的出生对王家人是件好事,他们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庭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又被重新缝补在一起。
王鉴于是王家在这个国家的树根,适应了不同于故乡的土壤,现在亲眼看见树干上生了枝叶,接过孩子时高兴地落下泪:“乖孙孙,我是爷爷。你可算来到我们这个家了,以后只要是爷爷能给的,都给你。”
他这么说,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也很慎重,在二十多个名字里选了王鹤立这么个名字。
他们并没有住院,搬回家之后鹤立的摇篮也是放在王夫人那层,他喝奶粉,几乎是王夫人一手养育的第二个儿子。
这家人沉浸在新生喜悦里,王知然还是第一个发现梁熙不对劲的人。
梁熙从来没有抱过这个孩子,总在深夜醒来,坐在床边,大开着窗户。
“你怎么了?”王知然醒来看到梁熙时被吓了一跳,确定她是清醒的,干脆坐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开了灯。
“她在那儿,”梁熙指了指阳台,“在抽烟呢。”
不知道是因为冷风吹过还是因为梁熙的话,王知然瞬间觉得汗毛倒立,但还是壮着胆子问:“谁?”
“阿歹。”梁熙伸出手定定的指向泛着光的落地钟,“她在那儿,看着我呢。”
王知然自然知道梁熙口中的阿歹是谁,于是心里也清楚她不可能在这儿。
思及此,他走到梁熙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她不会来这儿的,你太累了,睡会儿吧,睡醒就好了。”
梁熙看着他,像个瓷娃娃一样面无表情的开口:“她一直在,我每天都能看见她,她心里讨厌你,所以只在白天在我身边。”
王知然这时候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和借口蒙蔽自己了,现在这个事实鲜血淋漓的揭破开来放在他面前了——
梁熙疯了。
王夫人是第二个发现这件事的人,她固执的想要梁熙母乳,总是抱着嚎啕大哭的王鹤立来楼上,不断地绕着梁熙打转:“阿熙啊,你抱抱他吧,这也是你的孩子,你这么看着他哭,你不心疼吗?”
梁熙从前是没有反应的,但那天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抬手就摔了床头柜上那盏琥珀色的台灯,盯着王夫人的眼睛猩红:“你出去,阿歹最讨厌小孩子了。”
王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只得抱着孙子下楼去了。
但晚上又在楼梯拦住下班回来的王知然:“我看梁熙的精神是有点不好的,我和你爸爸也说过了,他觉得要让你送她去治疗。”
王知然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她打断:“你不要觉得我狠心,你要为鹤立考虑,他总不能有个那样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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