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华觉得这个人有点难评，于是再一次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信息。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半，长辈们终于决定告别。陈惜华与陈锦华同父母与祖母回到了他们在S市的家。晚饭一家人简单随便吃了些，就算完了。陈惜华与陈锦华的父母恩爱得很，在旁边姐弟俩仿佛电灯泡。

这对夫妻对孩子采取放养策略，一般也不管他们，什么都不管。中小学他们不管学习，全凭陈惜华与陈锦华自觉才能考上名牌大学。到了大学阶段，他们彻底放手，给了生活费，就什么都不过问。

于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陈惜华先去浴室梳洗一番，整理一下疲惫的精神。毕竟对于i人来说，与人交往真的非常消耗能量。热腾腾的水可以洗掉一天下来积累的尘土，让人焕然一新。陈惜华用纸巾擦了擦镜面，终于可以看到自己的脸了。

镜子里那人的眼尾被水温刺激得有些泛红，黑色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白皙的额头上，对比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

陈惜华总觉得他忘了什么，直到他打开WX。

15:36

【Y：我错了】

【Y：理理我】

16:23

【Y：真生气了？】

16:58

【Y：免打扰？】

【Y：你可以的】

18:42

【Y：你真的可以的】

陈惜华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时间，20点04。问题不大。陈惜华心态相当平和。

【HUA：（小猫探头jpg.）】

【HUA：（自拍jpeg.）】

【HUA：（自拍jpeg.）】

然后默数了五个数，点击撤回。

陈惜华眉眼含笑，等着对面的反应。果不其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Y：不要撤回，我还没保存】

这不就好了吗。陈惜华又笑了一下，手指滑动，向对面发起了一个视频，又是秒接。

他的脸正对着屏幕，浴袍没有完全盖好，露出了脖子与锁骨。

对面发出了“次啦”一声，然后似乎手机天旋地转掉了，只能看到天花板。

陈惜华挑了挑眉，又把手机音量调得更小，好整以暇。

“不是，我没想到……”

对面手机被捡了起来，出现了一张强绷着正经的俊脸。看他背后的房间，似乎是在他公司。

“嗯嗯。”

陈惜华将一部分头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了精致的耳垂。脖子与锁骨上还残留着红痕，他冷白的皮肤，多了一丝凌虐感。下手不算重，但相当美观。

“虚，小声些，我在家里。”

陈惜华用气音说到。柔柔的，带着暧昧的气息。

对面直接给挂了。

过了一会，聊天框弹出来一条消息。

【Y：把衣服穿好，别着凉】

【HUA：没事儿，有暖气】

陈惜华把头发吹干，脱下浴袍，换上睡衣。把自己打理好后，想看书的**充斥了陈惜华的脑海。他顺从地走向书桌，打开台灯，随机抽了一本书。手机被他搁置一旁。

他带了很多书回来，其中以小说、散文居多。老师要求看的他视如草芥，自己挑出来的他奉为圭臬。对于习惯了纸质书的人来说，电子书难以找到阅读的感觉。一张张微黄的书页传递了一种莫名的温暖，好像离作者、离书里的人更近了。

时间悄悄流逝，或许外面的天更加黑了，但是对于屋里的人而言并没有差别。

陈惜华在接近十点半的时候接到了齐良夜的语音通话邀请。刚好差不多该休息了。陈惜华愉快地接了电话。

“在看书？”

“嗯，刚好看完，你要休息了吗？”

“惜惜，今天不挂电话好不好？”

“本人不提供陪熬夜服务，”陈惜华假装正经说到，“但提供文章朗读服务。”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好，你读，我听。”

陈惜华今日份随机阅读读到了《山月记》，有些话他颇为喜欢，也想借此分享出去。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已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齐良夜听着陈惜华那特色的带着冷意的声音，思绪回到了去年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作为“天使投资人”应邀来参观母校，带他参观的人刚好想起来今天有辩论赛，问齐良夜要不要去看看那些年轻学生，看看他们的青春朝气。齐良夜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于他而言，现在的行程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那边的陈惜华与他的队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代表学院参加校级的辩论赛，题为“人类的认识本质上是不是偏见”。

其实在齐良夜来的时候，辩论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在会议厅内，陈惜华身着西装，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他站在正方四辩的位置上，做着总结陈词，似高贵、睥睨的君主巡视江山。他表情冷淡，声音极为平静，齐良夜只听清了最后几句话：

“……人类的认识犹如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我们在其中艰难摸索、踽踽前行。每一个被我们笃定为正确的方向，往往都只是凭借有限的信息与主观的臆断所构建出的狭隘偏见。我们一直自认为在不懈地追求真理，然而却常常深陷于偏见的幽深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徒然打转。综上，我方坚定认为，人类的认识本质上是偏见。”

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在评委讨论后，判定反方更胜一筹，却将“最佳辩手”定给了陈惜华。

齐良夜看着他在台上，光线似乎聚焦在他身上；看着他浅色唇角泛起一个微笑，打破了似乎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并不是多么重大的比赛，但是，齐良夜想，他真的很好看。单凭一个笑，就扎根在了齐良夜心里。有时齐良夜看到舞台，看到聚光灯，那一笑就会撞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齐良夜？”

“我在。”

陈惜华感觉他的书又白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