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人们好像都会说两次“新年快乐”,一次在元旦,一次在春节。
陈惜华莫名有些在意这个点。于是,元旦时,他会将“新年快乐”更多的表述为“元旦快乐”,避免一年两渡。
新年将近,陈惜华随长辈出去吃饭的次数变多了,有时中午在这家,晚上在那家,一天奔波数地。人是认不全的,招呼是要打的,宾客是要宴请的。陈惜华家里也留了几次客,有去酒店办的,也有自家人亲自动手做的。
陈惜华的长辈尚且在世,这种事儿也轮不到他们管。只不过陈惜华与陈锦华近几年被嫌弃的次数越来越多,姐弟俩一个比一个不会做饭,家人也不逼他们动手,就是嘴上经常唠叨两句。
“惜华啊,你学一点做饭吧,将来好讨媳妇……”
祖母用老迈又带着方言的含糊的语言,絮絮叨叨对陈惜华说。今天是除夕,家里中午要请客,祖母亲自下厨,陈父陈母在一边打下手,陈惜华与陈锦华在旁边看着。
从小,祖母就非常关心陈惜华与陈锦华未来的婚姻。
祖母的思想糅合了开明与封建。在陈惜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祖母一直在劝陈父陈母再生一个。虽然祖母可以接受陈父陈母只有一个女儿,但她还是认为女儿比不上儿子可靠。她对陈锦华说,哪怕有了弟弟,她也不会偏心。四岁的陈锦华还不知道有种思想叫“重男轻女”,只觉得奇怪,为什么奶奶要说她不会偏心呢?
莫名的,陈锦华对弟弟产生了排斥。
再后来,五六岁正是有攀比心的年岁。锦华看着人家有弟弟妹妹,与陈父陈母哭着闹着要一个妹妹。
陈父陈母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并不觉得一个女儿就是“绝后”,而且超生还要叫罚款。哪怕亲戚朋友们都在说儿女双全好,劝他们再生一个,陈父陈母都没有答应。
“你真的想要一个妹妹?”
“好多好多同学都有,我也想要!”
“想清楚了陈锦华,有了妹妹后爸爸妈妈可能有时候顾不上你,而且不一定是妹妹,你不会生气?”
“我不管,我就要!”
那时家里条件一日胜过一日,也逐渐有了负担起两个孩子的能力,种种因素下,陈惜华诞生了。陈父陈母交了罚款,从此成了四口之家。
等陈锦华再长大一点,就发现,她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人心终究还是偏的,偏得不明显,却可以偶尔刺她一下。她曾经对弟弟产生过嫉妒与不满,但想着陈惜华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从小团子长成俊俏少年,她的心瞬间就软了。陈锦华想,哪怕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期待陈惜华的诞生。
而祖母,她说,她死后,老家的这套房子,她想要留给陈惜华,但祖母也拿陈父陈母给的钱与自己的养老金省吃俭用,一点点为陈锦华攒下了二十万的嫁妆。
“……锦华也是,找男朋友家庭要正的。我跟你们爸爸常说,要对你们妈妈好一点。”
陈惜华与陈锦华乖乖站在一边,时不时吱一声,看着老太太忙碌。老太太做饭自有一套,有时都不准陈父陈母插手。七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还利索的很。
无论是陈惜华还是陈锦华,都在逃避祖母的话题,怕伤了祖母的心,更不好直接挑明。每一次提到这个话题,与尴尬并行是惭愧。
但是,陈惜华想到,他的恋人会做饭。
忍不住的,陈惜华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11:28
【HUA:我想你了】
迅速熄屏。
饭做快好了,宾客逐渐来了。
欢闹一场,筵席散了。
收拾完后,陈惜华找了个角落,开始看消息。
【Y:我也想你】
【Y:等我】
陈惜华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两个字上,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14:03
【HUA:等你,做什么?】
【Y:来见你】
【HUA:?】
陈惜华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是曾简单提了一下他家的位置。只说了个小区的名儿,没说在哪边。
他下意识朝旁边的窗口看去,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车边的男人披着棕色大衣,上半身倾斜倚靠在车上。他身高优越,体态绝佳,气质如同浊世佳公子,堪称公子世无双。
陈惜华默然,静静地看着他。S市与L市,高铁只要一个小时,自己驾驶,约莫要两个半小时左右。
齐良夜最近很忙,非常忙,忙到无法抽出一天陪他去那个小村落。他准备开拓新市场,拓展业务范围,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项需要他亲自敲定。在L市的那几天,齐良夜白天处理工作,晚上才能与陈惜华共度一段时光。他们会去湖边漫步,会去私人影院看恐怖片,会去极有情调的酒吧小酌……当然,陈惜华不喜欢酒,于是齐良夜也只点无酒精饮品。
蓦地,那人抬头,恰好正对着陈惜华的视线。陈惜华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有一种齐良夜看到他了的感觉。
他……是在笑吗?
被各种琐事缠绕着的心似一瞬得到解脱,脸上冰封般的面具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疲惫的真容。一种莫名的酸涩在心头翻滚。陈惜华突然有些茫然,无法对抗这份来势迅猛的情绪。
“妈,屋子里太闷了,我下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陈惜华猛地站起身,步履匆匆,向楼下走去。
“知道了,慢点走,别摔了。”
砰,砰……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急促。陈惜华忍不住想到,他的交感神经似乎太过于兴奋,肾上腺素带来的激情实在上头。
在陈惜华这边,雪只有晚间与早晨才有,一到中午,就化了,街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白色。寒风刺骨,从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向上攀爬,让脑海对景色的想象逐渐褪色,变成冷色调的空白。
他快步走到路边,那个人脸上带着笑意,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
“嗨,”齐良夜笑盈盈的看着他,“等我,来见你。”
在一片冷色背景下,他似乎成了唯一的暖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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