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陆启樾跟着姜倪孜上楼。

姜倪孜戴着墨镜站在墙边看他一眼,下巴指着那头,“那儿呢。”

陆启樾把身后的东西放在姜倪孜手上,一句话没多说,走了过去。

碰到了牛皮纸,姜倪孜拿起来看,是一束巴掌大的金雀花,亮灿灿的,也不重,像手心的太阳。他什么时候买的?转一圈回来就送她一束花。

她没注意到自己弯起的嘴角。

陆启樾走过去叫失足少年,“李李。”

狐朋狗友很快起了哄:

“喔唷家长来了。”

“丽丽,这是你哥啊?看着很会打架的样子。”

“你回家回家,等会儿我们去泡吧。”

陆启樾人高马大,眼神邃静,压迫性强烈,小兔崽子们闭麦了。

李李这会儿操作着方向盘,说话很社会:“哦,陆哥啊。”

陆启樾问得委婉:“你准备在这儿玩到过夜?”

飞家的臭小孩儿说:“我们男人嘛,就该在外面闯荡,我又不是妈宝男,哎卧槽谁又超了我的车。”他鼓了鼓嘴,把棒棒糖换了一边吃,“陆哥我给你说啊,我觉得我在外面都成熟了不少。花花世界,比我妈那烤鱼店精彩多了。”

姜倪孜在旁边听着,笑得肩膀发抖。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熊吗?

陆启樾:“嗯。那你吃饭没有啊,咱混江湖的男人可不兴饿肚子。”

李李点头,“那必须的,我中午吃的小面,还加了一个鸡蛋。”

“......挺好。”陆启樾揉了揉额头。

李李:“哥你找位置坐吧,我忙着呢,你也是来这里找回自我的是不是。话说起来,咱都是一路人,你不也休学了一年吗?”

“......”

陆启樾属于墙内开花墙外香,李李虽说对他有敬畏心,但跟他太熟了。

于是姜倪孜上了。

“哎小孩儿,来一局。”她手搭在机器上,黑超遮面,高挑酷飒,气场全开,像这儿的女王。

陆启樾站在左边,姜倪孜站在右边,俩颜王穿了一黑一白,中间挤了四个不乖的小孩儿。

李李看了姜倪孜一眼,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了吧,我不跟女孩子比。”

姜倪孜耐心告罄,拍了拍机器,眉间透着杀气,“来不来,输了就回家。”

几小只开麦了:

“哦哟,一个女的,你来嘛,一玩一个哭着喊妈妈。”

“就是就是,姐姐,娃娃机在那边。”

“女孩就别开车。”

姜倪孜笑了一下,没理这种幼稚的挑衅,“不敢是吧,你要是不跟我比,我现在就去借个大喇叭,今天在你们身后一直跟着,看见人就喊,你们打游戏菜,特别菜。我时间多,陪你们玩儿。”

什么路子?

这里的门票小贵,限时两小时,不玩个遍就很亏。

四个人八只眼睛挪了过去,这个姐姐长得妖娆,手段也够妖孽。

姜倪孜不废话,瞥一眼他们的游戏屏幕,直接去了他们对面的机器,声音冷厉:“你这局早就废了,重开。”

陆启樾端着一筐游戏币过来,压低声音:“你行不行?待会儿我帮你找不回场子。”

姜倪孜捏着陆启樾精壮的胳膊,慢慢地摸到他的手,指挥他投币;她也学他压低声音:“弟弟,看着,血虐他们就是我动一动手指的事。”

陆启樾掐着姜倪孜的下巴,“叫谁弟弟?”

姜倪孜歪了头,“谁听我话我叫谁。”

稠人广坐,眼神也要互相碾压一遭。

旁边的灯时亮时灭,眼眸里匀了一簇暧昧的火光。

姜倪孜忽然问:“我摸起来什么感觉?”

陆启樾看着姜倪孜的眼睛,她只要勾了眼线就妖气横生,哪怕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吊带和牛仔裤。她素颜在浴室里哼哼唧唧的样子切换到他眼前,那时候她纯得像鹿。他笑了一下。

姜倪孜:“死混蛋你笑什么?我洗澡的时候一看,都被你抓红了。”

“确定要玩?”陆启樾挑了五个币,弯了几根手指,拇指压低,币从食指滑进投币口,“大,也软,粉,嫩,下次咬肿。”

金属币带了腥气,让人心浮气躁。

姜倪孜听着骚话眯了眼,在视觉死角,她勾了勾陆启樾的腰带,小声说:“那下次我也要咬。”

五个币集结完毕,游戏启动了;她说的“咬”字却要分开理解。

姜倪孜分心看一眼屏幕,两手放在方向盘上,试了试车。

陆启樾看到姜倪孜上阵杀敌前还不忘勾引他的模样,心梗又心痒,“我不是还没追到你吗,你亏不亏?”

姜倪孜不搭理陆启樾了,拍着按键选了一辆红色越野,朝对面的李李抬下巴,“小孩儿,开始了。”

李李咬着棒棒糖,肩负着男人的荣辱,“来来来,我手感来了!我还怕你了?!”

他说完,肩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陆启樾低声:“客气点儿,跟谁叫嚣呢。”

李李缩了缩脖子,脚轰了油门儿,去追姜倪孜的车。

其他三只和陆启樾在一旁观战。

姜倪孜玩游戏很狡猾,跟她这人的风格如出一辙,放钩子,让人快追到她了,她又加速跑了,后面的人气得牙痒痒,她像一首菩提偈,避惹尘埃,哪怕跟她并驾齐驱,她也能找着空,杀到前面去。要人追赶她,要人远离她,可只有她一个人比赛,就不叫比赛了。

姜倪孜是游戏厅的常客,这种游戏,她在北京的时候可以自己玩一天,不跟任何人说话,一脸厌世,逮谁冷谁,最开始玩的时候她被系统狂虐,引擎咆哮着,她乱开乱撞,一撞一个找不到方向,渐渐地她摸索到门道,把控了平衡感,知道在哪个弯道超车,在哪个地段压别人,技术就越来越好了。这不是靠技能,是靠寂寞,赢了没有胜利的快感。

游戏音效立体炸耳,陆启樾看着姜倪孜的那辆车刮着路边的墙,火花四溅,她经验老道,淡定地稳了车头,给油,直冲冲地奔向终点。

臭小孩儿们急得群魔乱舞:“李李你快点儿!”

“你舌头捋不直吗,丽丽你往左,超超超超!”

“呵呵你还不是,还有口音呢,李李你......算了你这名字有毒。”

“......”

最后一段路,李李集中精神,油门踩死,手快把方向盘捏碎了,看着他前面那辆车冲过终点线。

哇靠好丧啊,男人太难了,男人果然就是累,他想回家。

陆启樾低了头,笑一下。

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与有荣焉,他看上的人就是不一般。

姜倪孜跟遛完弯似地,表情轻松,跟臭小孩儿们仰了仰下巴,“输了。你们回家吃饭。”

她盯着李李,“你,回家。”

李李耍赖:“我又没说赌注,不算不算。”

姜倪孜更赖,弯了两只指头,对着自己的眼睛,“那我今天跟定你了。上厕所也跟。”

其他几只小鬼的注意力不在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卧槽这个姐姐是不是破纪录了,我看到了好酷啊我的天,好想跟她混。

李李快哭了。哪里来的大姐大,气场好可怕。

姜倪孜冷冷看着他们,“愿赌服输。”

这句话跟封印一样,儿童手表纷纷响了。

“完蛋,我妈来抓我了。”

“我也是,还要去学琴。”

“还有半个小时没玩啊好浪费,算了走了走了。”

“......”

李李坐在那儿,整个人瘪瘪的,像一颗遗珠。

姜倪孜跟陆启樾抬了抬下巴,她唱完白脸,该陆启樾唱红脸了。

陆启樾拍了拍李李的肩头,拎起他的行李袋,“走,下楼喝一杯。”

姜倪孜:“......”会不会劝人从良?

游乐场门口连着一家新中式的茶饮店,云南风,墙上绘制了脸谱和篆书手写。

陆启樾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杯鲜奶茶,老板看见了陆启樾,送了他两袋新出的白桃冻干茶。

姜倪孜眨眨眼,小声说:“哟,陆哥这人脉可以啊。”

陆启樾把礼品袋放她面前,用比她更小的声音说:“脖子。”

姜倪孜瞥一眼墙上的镜子,她那么近视都能看清遮瑕膏花了,底下的吻痕露了出来。

臭流氓。

臭小孩儿李李在一边默默喝茶,他是典型的那种离家出走又后悔的男孩,本质不坏,就是长了两根反骨,不叛逆两下活不下去,现在进退两难,需要一个台阶下。

陆启樾很懂这些孩子在想什么,“回我家,带你玩游戏,去不去?”

李李吞了吞口水,眼里写了想去想去想去我的哥,“可,你之前不是不带我玩吗?”

陆启樾酷着一张脸,大佬气质突出:“去不去?”

“去。”李李笑出了八颗牙齿。

“......”

李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到了姜倪孜手里的小花束,“姐姐你是陆哥女朋友吗?”

姜倪孜:“送花就是女朋友?”

李李现在对姜倪孜有滤镜,顶着水汪汪的星星眼看她,“姐姐我给你说......”

陆启樾无情地打断了初中生,“说什么,喝你的奶茶。”

姜倪孜抬眼看陆启樾。好凶哦你。

-

姜倪孜不打游戏了,回家补完觉,起来醒瞌睡的时候,做了一套地理题练手感,做完更恍惚了,这种题到底是谁出的,能不能有一点难度。

到了饭点儿,拿手机叫外卖,她发现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忘在了陆启樾车上。

姜倪孜到陆启樾家一看,李李被收服了,在帮陆启樾整理快递盒,眼神专注。

姜倪孜:“李李,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李李一脸被降服的样子,不理她。

这一下午发生什么了?

厨房里传出排骨的香气。

陆启樾在做饭,他换了宽松的白衬衣,小臂清劲,左手带了一块棕色的皮带表。

流理台上摆着肉沫豆角烩饭、土豆炖排骨、凉拌红苕尖。

“咔嚓”。

陆启樾转过头,冷淡地看着镜头。

姜倪孜很满意自己挑的这个角度,收了相机,“陆启樾,你这手艺绝了,我全资你开餐馆吧,这哪里是手,这是搂钱的耙子啊。”

陆启樾:“我谢谢你。去洗手吃饭,我正准备来叫你。”

“我晚上不吃肉。”

“哪儿那么多毛病。”

“......就多,你管我呢。”

“你不是喜欢巷口的凉虾吗,我帮你打包了,在冰箱里。”

“真的?我要加很多红糖的,还要混西米露和冰粉。”

“嗯,加了。”

厨房门半掩着,黄昏的光折进来,折了好几段,打在墙上,也打在人脸上。

姜倪孜喝了两口冰镇的凉虾,靠在流理台边,“陆哥这手厉害啊,会做菜,以后还要开飞机,又会揉,又会抓。”

陆启樾准备做奶油蘑菇汤,修长的手指拆开一包纯牛奶,“外面还有小孩儿,你别蹬鼻子上脸。”

“哦。”姜倪孜换了气音,“怎么啦,我都还没有坐过你的脸。”

目光胶着。

正经不了三句话。

姜倪孜从身后抱陆启樾的腰,“我看你做个菜都流水。你怎么长的。屁股翘,几把也翘。”

陆启樾手颤一下,抓住姜倪孜的手。

他手背的骨骼明显,根根青筋风流,她的手扣在上面,手指细长,红指甲妖艳。很缠绵的画面。

陆启樾没名没分,被占尽了便宜,“阿婵,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纵容你和喜欢你。”

姜倪孜:“觉得亏啊,那你可以不给。”

陆启樾捏紧她的手,“给。”

姜倪孜:“陆启樾,我这人非常不好伺候,喜欢别人说喜欢我,一直说。很少人会迁就我,追两天就算了,觉得我作。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有时候也讨厌我自己。你的喜欢会让我变本加厉,这样你也愿意吗?人心都是肉长的,每个人都会委屈,那样你太辛苦了,没有人会一直对一个病人有耐心。我想把最好的状态拿出来,那样别人看着也开心,皆大欢喜。”

陆启樾没有被劝退,也没有再说话。

厨房开了一盏灯,将死的霞光把人影拉长,孤寂也长长长。

姜倪孜:“我挺喜欢你家的,孟孟奶奶还种了花。我家里太空了,真的。哪个家都太空了。”

她熟悉的东西有,深夜,落日,烟花,飞鸟,她是会在阴雨天的房间里点蜡烛的那种神经病;却也想被寻常烟火拥抱。

陆启樾忽然明白了姜倪孜为什么离开北京。

日暮深蓝,一行灰色的鸽子飞过房顶,盘旋着不见。

李李在外面吼:“陆哥都整理好了,我肚子饿。”

“......”

开饭了,桌上有四菜一汤。

姜倪孜拿了一个空碗,随意夹菜吃。

李李对陆启樾很崇拜,什么话都肯说,“陆哥,我不想读书了,读书没用,我妈那么辛苦,我想辍学帮她。咱们男人就是要成为一个家的顶梁柱。”

陆启樾:“谁给你说读书没用的?”

李李被陆启樾的眼神震慑,小声辩驳:“难道不是吗,我看新闻说,每年大学生毕业就失业,白花四年学费和生活费,还不如不读呢。我还小,迷途知返,可以帮我妈妈节约好多钱。”

陆启樾:“现在的很多说法都有毒,‘读书无用论’到处都是,说普通的大学生不如网络直播和工地搬砖赚得多。没人保证读了书就能赚钱。出了社会,各种落差都很大。人活着,各有各的选择,都没错。还有一个说法,说一个人从三岁就开始练习刷墙,到十八岁,他已经是熟练工了,月入一万不在话下。包工头没什么不好。但总有人不只是想当包工头,或者当完包工头,想找另一种活路。那你到时候怎么办,年纪也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会不会恨自己没有文凭,没有别的路可选?”

姜倪孜默默赞同。

陆启樾说话不掉书袋,会说人话,他应该看过很多书。

陆启樾:“李李,我有个朋友,他和你情况差不多。但他没有放弃读书,每年拿奖学金,考上了最好的司法学校。读书不是负担。能不能读出来是后话,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在能选择的时候放弃了。”

李李听着,低头喝了汤。

竖竖一直悄悄在门后看着,泪眼婆娑。

她整天在店里忙活,疲于生计,不会教孩子,口才也一般,沿用的还是父辈那套教育模式,任其生长,不了解孩子每个阶段的成长需求,他们家是单亲家庭,李李这个岁数对很多事都半懂不懂,没人压着他,他很容易走歪。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吃过没文化的亏,现在当了父母,肯定希望孩子能成龙成凤,读书就是一般人家改命的路。

李李看见竖竖什么也没说,情绪也不再激动。

竖竖跟陆启樾道谢,把李李接回去了。

家里空了。

陆启樾随口问:“姜倪孜,你开学读哪儿啊,回北京?”

姜倪孜逗他:“很不巧,我也是辍学的问题少女。”

陆启樾:“考六百多分儿的问题少女?”

姜倪孜:“行吧,孜总告诉你,开学读你学校。”

她是报喜不报忧的人,为了这个结果,她忍着恶心答应去参加婚礼。她毕竟才十七岁,很多事受到了限制。

姜倪孜:“怎么了,傻了?”

桌下,她伸腿,去勾陆启樾。

姜倪孜不安分,业务又不太熟练,脸颊红润,眉目清冷。

这种反差感在陆启樾眼里,特别勾人。细嫩的脚趾从他小腿蹭上来,肌肤相亲。

他伸手去捉,她撤开了。

姜倪孜装作无事发生,“你看我干什么?”

陆启樾看一眼她碗里的菜,“小朋友乖乖回家了,女朋友也要认真吃饭。”

姜倪孜突然心动了一下。

除开血亲,所有的关系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她很少对谁倾斜。

今晚,她朝他倾斜。

陆启樾,这句女朋友在心里练了很多遍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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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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