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几千公里外,凌晨的首都机场,奔驰车终于停止晃动。

霍林惠倒在后车座,像死过一次,喘着气整理裙装。

她旁边还有一个成熟男人,西装笔挺,发丝乱了几缕,正在熟练地打领带。

俩人脸色潮红,完事儿后谁也不再碰谁。

这是中年夫妻的世界,道德底线模糊,任何刺激**的场地都可以发生不轨行为。

一场离婚炮,打得鱼死网破。

霍林惠捡起文件,龙飞凤舞签了字,丢在姜荆诚身上,“你老了,比年轻的时候差远了。”

姜荆诚把口袋里的内裤还给霍林惠,“你也是。”

霍林惠立刻坐起来,一巴掌打在姜荆诚脸上,脸都给他打歪了。

当初是姜荆诚起诉离婚的,在发现霍林惠也有婚外情之后,他是律师,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霍林惠不答应,哪怕感情淡了,也铆足劲儿拖了姜荆诚两年,让他外面的女人受委屈,占着正宫的位置不罢休。

现在法院的离婚判决书已经下了,他们不必再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姜荆诚飞这一趟,是为他们俩的财产分割事宜。生活在一起太久,各种利益纠缠,霍林惠不肯让步,派了准丈夫的律师团出马,双方硬碰硬,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最终姜荆诚妥协了,他来亲自跟霍林惠确认细节,她只需要签字就好。

姜荆诚挨了霍林惠的这一巴掌,没还手,“是我对不起你。”

霍林惠冷笑:“你他妈现在诚实了?当时不是说自己冰清玉洁吗。你就是先出轨,你先对不起我!”

姜荆诚把协议放进公文包,“惠惠。没有必要再去纠结这些事,都过去了,我解释很多遍了,是我们都有错,好聚好散吧。我说对不起,是没有履行当初结婚的承诺,没有让你幸福。”

霍林惠品不出半点儿感动,对着后视镜补口红,凉薄地笑一声,“我有错也是被你逼的。你也是够为她着想的,竟然肯为她让步这么多。你们婚前协议签没有,虽然说你名下的几套房子都留给姜倪孜了,但是你......”

姜荆诚打断霍林惠,“我有打算,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霍林惠转头,看着姜荆诚,他这划清界限的样子,确实像别人的丈夫了,她忽然扯着他,蹭了一衣领的口红印,“这么爱她啊,那她知道你刚刚两次都留在我里面了吗。”

姜荆诚这个道行的老狐狸,修炼到几乎看不出喜怒,“所以你记得吃药。”

霍林惠:“呵,我早就做了手术,不会再生,这辈子只会有姜倪孜一个,哪像你。”

想到女儿,姜荆诚垂了眼,“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阿婵的,她懂事,会理解我。”

霍林惠一脸嫌弃:“她懂事?她懂事会从北京跑到重庆去。她跟你一个样子,先斩后奏,你还帮她转学,不知道你们俩父女在想些什么,愚蠢!”

姜荆诚:“我的婚礼阿婵会来,她会祝福我。”

霍林惠降下车窗透风,情分跟欢好的味道一起变淡了,“我无所谓啊,只要她不觉得恶心。”

姜荆诚皱眉,“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霍林惠这种带刺的优雅熟女,大多时候极具魅力,她保养得宜,风情万种,身上有文艺傲慢的气息,像熟透的桃子,闻着就香,而她又不顺从,骨子里流淌着对权利的征服欲。男人是贱皮子,在温柔乡里泡久了,喜欢被骑着赏两巴掌,姜荆诚很久没见到霍林惠,突然怀念起她的滋味,怀念她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野劲儿,再加上外面在下雨,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跟她纠缠了一夜,他当年非常非常爱她,不然不会结婚,还生了一个女儿;只是爱情和婚姻始终是两种质地。他们做情人比做夫妻合拍。或者说,他更着迷于偷的感觉。

姜荆诚在筹备婚礼,潘妙贞更适合当他的妻子,她说话轻言细语,擅长烹饪,爱整理,凡事都顺着他,在事业上也懂他,而且潘妙贞怀孕了,他对她有感情,不想圈子里的人看轻她,所以让姜倪孜来参加婚礼,给他们所谓的“婚外情”正名,毕竟他两年前就摘下了婚戒,对外宣称离异单身。

霍林惠收拾好自己,从头到脚都光鲜,“滚吧。家里还有男人等我。”

姜荆诚没有别的话,淡淡地笑,眼角叠了几根皱纹,他推开车门,“走了。”

车门刚刚关上,霍林惠甚至不想在后视镜里看见前夫,轰一脚油门,自己开车回家。

经过高架桥的时候,霓虹灯跌落在风挡上,夏天的夜风起了萧瑟感。她竟然会觉得可惜。

很多年前,也是这种天色,不过那会儿是黎明,他们早起去登记结婚,像两个傻子,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问,这位女士,你愿意嫁给旁边这位先生吗?她点了头,然后就有了往后的这些年,琴瑟和鸣,共同抚育女儿,再到貌合神离。

中年人回首往事,已经宠辱不惊,不会再调动年轻时的爱恨。只是遗憾,她写了那么多故事,唯独对自己的结局无能为力。因为不接受初恋失败,反复咀嚼过往,不放过别人,不放过自己,她才多耗了这两年,到头来身心俱疲。

破镜不能也无需重圆。

她只允许自己再伤心这一段路的时间,再回想,也只能想起姜荆诚的薄情寡义,自私狡诈,他忽略她的感受,永远不能安慰她。他们不适合,这段婚姻才是她绕的弯路。

未来当然会比从前更好。她强,等着娶她的男人更强。

霓虹熄灭,笙歌继续。

-

闹铃响起,姜倪孜被吵醒。

她闭着眼睛按灭,埋进枕头深处,心跳还在剧烈跳动。

她梦到陆启樾了,他抱着她爱了一整晚,抚摸,69,她被他深深地狂吻,她失控地抓着他的背。梦很真实,他勇猛劲烈,嘴唇比想象中更滚烫,她像在火堆里,被**烧炼。一遍又一遍。他们的纠缠渐渐变成一幅抽象画,红的,艳的,烧毁了所有。

她起来去浴室照镜子,以为满脸疲惫,气色却出乎意料地红润;洗完澡,她回房间,发现床单都被她捏皱了,她扯掉脏床单,洗之前,拍照发微信给陆启樾看。

姜倪孜:“想你了......”

不必赘述。

少女和春夜。很少有男人不发疯。

陆启樾还没有用生日礼物,所以不是她男人。

姜倪孜的思路很清晰,态度很坚决,睡了才是。

她的睡眠情况有好转,离开药物的帮助,她在凌晨三点前也能睡着了。

今天是陆濛的生日,姜倪孜算好时差,给她发生日祝福。

“半句”书店自从成立以来,有个庆祝活动,陆濛生日当天和那周的周六全场图书六折,饮品免单。魏梳原定的规矩。

姜倪孜准备去书店,被群里的一个小姑娘单独私信了一下,商量跟她换个班,说今天不忙、有急事要回老家,她答应了对调,于是今天又空闲出来,这周末再补上一天。周末才是书店的人潮高峰,预约参观的人数已满额。

陆启樾反常,微信没回,一早上没见人影。

他开始玻璃心了?厌烦了?

姜倪孜懒得去找他,吃了早饭,习惯性地拆了烟盒,又不太想抽烟,扔到了一边,剥了一颗蓝莓糖吃;她摆弄着窗边的望远镜,找了几本厚重的外文书看。

南羌临时约了她,说下午去快乐老家放纵。

姜倪孜梳妆好,开门,看见家门口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她很有危机意识,没有立刻拿。

她俯身看这个小礼盒,用了质感绝佳的黑色包装纸,包裹得周正,棱角分明工整,拿细细的麻绳捆束起来,打了一个干净的蝴蝶结,绳子底下夹了一张拍立得照片,是一帧晴空,空白处写了今天的日期,黑色马克笔也藏不住某人潇洒的笔锋:“今天也很喜欢你。”

落款是L。仿佛百转千回,在心里起波澜的符号。

陆启樾,一个很有仪式感的骚包。

小巷结了满地光影,绿荫荫的,风也凉爽,姜倪孜抬头看,天空澄蓝如海,有一道飞机云,从东方跨越到西方,大气磅礴,像他在梦里最后留在她身体里的绵长弧线。云又软又淡,他又多又浓。

姜倪孜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一支香水,娇兰最出名的那款VOL DE NUIT,棕色瓶身,玻璃瓶上的金色花纹像飞机的螺旋桨,无数香水博主推荐过,它还有一个缱绻的中文名字,午夜飞行。她以前买过一次。

木质花香调,有暮色的禁忌神秘,夏天的张狂慵懒,令人魂不守舍的味道。

陆启樾上次来她家,一定是看到了她放在桌上的香薰蜡烛,各种形态,有好几十罐。然后他就知道了,她对香气的苛求和崇拜。

陆启樾太懂她。他的浪漫不俗套,浅浅一扯,把她和自己的梦想打了一个结。他用细节回答她,她可以当那朵矫揉造作的玫瑰,他愿意。

漂浮,孤独,她像夜航的飞行器,渴望有人跟她一起冒险,撕碎平凡,穿越干枯的夜色,或者掉落浑阔的海洋,在深蓝色的摄人死寂中殉情。

香水的意境很像他们。

他们的这个故事,从这里开始生根。

陆启樾不像普通高中生那么寡淡,身上藏着秘密,等她慢慢地挖掘。

陆启樾会把控节奏和尺度。他们不远不近,摸得着,碰得到,天天见面,可偏偏连一个正式的吻都没有。

就是这种距离,她开始想念陆启樾。

她和陆启樾不是暧昧,是爱情。

姜倪孜打车去找南羌,在车上收到了陆启樾的微信。

他问喜欢吗。

她没有回答。

他追着问,怎么不说话。

微信响个不停。

和他的对话框满满当当。

他发来一行又一行的话。

她不说话也没关系。

他来说。

他又给她发短信。

他发来密密麻麻的段落,逗弄的,不正经的,吊儿郎当的。

短信传来一条又一条。

手机在她的掌心里震,手里,心里,都微微发烫。

他一直都这么热烈。

对其他人来说,她消失、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崩溃,仿佛看着天空的一片云,无关紧要,她在也好,不在也好,都不影响他们生活。

只有陆启樾这个傻子,总是担心她不快乐。

生日那晚他抱着她说□□,第二天又送她花束,猖獗又温柔。

她买的新裙子到了,裙子的名字跟午夜飞行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很有默契。

她会挑一个晚风荡漾的午夜,喷着这款香水去敲他的门。

-

南羌参加完暑假的集训,带了姜倪孜去快乐老家,按摩吃喝一条龙服务的地方。

姜倪孜不太喜欢,里面空气不好,她更喜欢大自然,但她迁就南羌。

享受完按摩,南羌和姜倪孜躺在包厢里,找了一部电影看。

南羌:“阿婵啊,七夕节要到了。”

姜倪孜:“啊?”

南羌嚼着车厘子,“你不会又要一个人过吧。”

姜倪孜挑了一杯椰子水喝,“不过啊。这就是商家为了骗你们这些情侣搞出的噱头,在家看诗词大会不挺好的,又安静又能长知识。”

她说了谎。

姜荆诚的婚礼就定在七夕节,那时候她在巴厘岛。

这个婚礼她觉得耻辱难堪,感觉非常奇怪,谁也不想说,连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想分享。

南羌看着姜倪孜,眼里闪着八卦的精光,“阿婵,你和陆启樾是不是在一起了啊。你这两天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姜倪孜摇头,“那混蛋都不准我睡他!”

“阿婵啊,你现在都会娇嗔了,真是难得。”南羌拿纸巾擦了擦手,“那他是真的喜欢你啊。”

姜倪孜语气遗憾:“我就想单纯当个骚浪贱,他非要我从良。”

南羌笑出声,“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这样的人,会一个男朋友没找?我妈妈在学校里看过很多怀孕辍学的女孩,男孩都是顾自己爽,看到肉就想吃,也没钱,只会带女孩去学校门口的小旅馆,能不戴套就不戴套,垃圾。”

姜倪孜反过来拷问:“那你呢,没被吃下去?”

南羌脸红了,“没有没有没有。陈维舟那人浪出花儿,在这事儿上很传统,我们谈了三年多,从来没有越线。”

姜倪孜倒是意外了。

南羌:“婵婵啊,陈维舟跟我说了,陆启樾很护着你,陈维舟那天就说了一句,你人不错,就是性子冷,陆启樾就怼他,说你哪里都好,别人又不给你发钱,你干什么平白无故地笑,还说,这些人是不是该反思自己,为什么让你那么不开心。”

姜倪孜有几秒没说话,不知道自己眼底都是笑,陆启樾那混蛋的确说得出这种话,在他心里她就是哪儿哪儿都好,他没有刻意用滤镜美化她,而是用他自洽的逻辑,给她提供了一个Never Land,让她释放出本性,避免自我攻击和矛盾。他很会爱人。

南羌靠在姜倪孜肩头,亲昵地自拍,“婵婵啊,陆启樾这人可以,反正我们这些朋友看来,他是过关的。”

姜倪孜淡淡地看着镜头,“我知道啊,他知道我喜欢他。”

下午变了天,房间里散发着潮意。

南羌看着电影睡着了。

姜倪孜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一看,经期到了。

霍林惠的电话在这时打来。

不出意外,霍编剧倒完时差,又是来骂她的。

姜倪孜深呼一口气,接通了,“嗯,妈妈。”

霍林惠:“我跟你爸彻底离婚了,你跟我。”

直截了当。

一锤定音。

姜倪孜早就知道结果了,还是难免会心酸,“嗯,知道了霍总。”

身体不舒服,她的攻击力下降了。

霍林惠气势汹汹:“什么霍总?姜孜你现在跟长辈说话是什么语气?你在外面成什么样子了啊!跟哪些流氓在玩儿呢?这学期连七百分都没上......”

姜倪孜叹气,把手机摆在一旁,说吧说吧,您高兴就好。霍编剧的老板瘾上来了,五分钟都没停歇。

洗手间被打造成了舒适的休息区,玻璃上聚集了水珠,盛夏的雨像蒸笼,越下越热。一点一点的雨变成石子,填满了整个玻璃瓶,让人窒息。

姜倪孜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拿出烟盒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霍林惠就像是一种情绪检测器,每次姜倪孜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心情平复了,和霍林惠一说话,就被卷进深海。

她应该要学会接受,有些父母天生不会爱自己的小孩。但是,不被家庭接受的小孩,安全感极低,哪怕她开始成长,懂得自我迁徙,这也需要时间。家庭,是她的抑郁源头,这是不是挺可悲的?

霍林惠的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姜倪孜不知道。

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十。

她没有力气,忽然很想睡觉。

茶几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是陆启樾。

安安静静的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最终姜倪孜还是没有接通。

她想一个人待着。

评论到一百,更新下一章,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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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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