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琛掀开雅座门帘,常座被其他客人占据了,他也不恼,走到桌边,拿起她喝过的酒杯,喂进自己嘴里。
顾郁就笑了,起身再斟酒,灌兄长的喉,他双手撑住小桌,只有滚动的喉结应承她。喝到小妹无聊停手,顾源琛挤回自己的位置,留一点给顾郁坐,两个人贴得极近,“千秋遗恨永绵绵……”他又在唱歌哄她,婉转哀绝,顾郁靠着他,打起了哈欠。
他的袖管掉出一截日记本,掉到地上,她低了头,捡起来看。
「3月11日,来了好多人,我很害怕,他扯掉我的裙子,说难怪我伺候不好未来的家主。我上了课,妻纲背错了一句,手心挨打了,还有其他的。」
「3月12日,开的不够大,被竹条打了好久。」
「3月13日,我背好了,因为没有吃进去,还是被惩罚了,坐不下来。」
「3月14日,小白咬了先生,要被丢掉了,我不肯放。」
「3月16日,头好疼,身体也是。仆人们说顾郁救了李家的私生子,受了伤,我急着遣人找她,仆人说,现场只有一具尸体了,不是顾郁的。」
「3月17日,切开三次。」
「3月18日,原来能吃进去。」
「3月20日,为什么还没有结束?为什么我做好了,还不放过我?」
「3月21日,我忍不住哭。」
「3月22日,赵奚也经历过吗?」
「3月23日,顾郁给他放了满城的烟花,好漂亮。她对喜欢的人总是很舍得花钱,她喜欢这个小少爷吧,挺好的,门当户对。」
「3月24日,大家都没有来。我被放弃了,也好,我不想上课。」
「3月25日,和小白在家散步,差点迷路了,很幸运碰到了姐夫。」
「3月26日,给小白做了新衣服,穿得真可爱,想拍照片,但是我没有手机。」
「3月27日,在姐夫的小厨房,给孩子做了营养餐,我也吃了一口,很甜。」
「3月28日,仆人说,李家的股市大幅下跌,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内外乱成了一团,顾郁趁乱收购了集团。」
「3月29日,他们似乎很开心,连小白都能吃到肉了。」
「3月30日,她没有回来,他们来了。」
「4月1日,好多血。」
「4月2日,李家的小少爷找顾郁,没找到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哭着跑走了。真是个脆弱的人,我每天被打那么多巴掌,都没有哭呢。」
「4月3日,沈望雪察觉到顾郁一直在做阴阳账,把资产转到国外了,找她喝茶。我就知道她这么搞钱要出事的啦,她好像个吞金兽,每个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吸干金钱。岳母接见了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开心地离开了。」
「4月4日,不想上课,想回宁城。」
「4月5日,我的恢复能力比常人厉害太多了,他们说,我需要学习一辈子。」
「4月6日,逃跑失败了。我只是想找顾郁,他们听了这个理由,原谅了我,露出了笑容。」
「4月7日,想找赵奚要学习心得,又怕他打死我。」
「4月8日,我好像发烧了,还是要上课吗?」
「4月9日,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呢?我敢保证,她碰了我的身子,肯定会爱上我的,让我实践一下吧,我想毕业。」
「4月10日,不是的,不是说我是异种,就能这样对我,我是人,我曾是人类啊。」
「4月11日,原来……顾郁是病得最轻的人。」
「4月12日,我好想你。」
……
谢霜燃坐在窗前,梳理他的头发。在研究所的那段时间,被迫服用的增生剂使头发长得特别快,他又天生卷发,真的很容易打结。
他刚开始还会求侍者帮忙剪一剪,后来犯懒了,不想跟牠们说话。研究所能俯瞰整座北城,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窄小的窗边梳头发。
上一世,顾郁在高楼之下望着他。
理所当然地,他又等待她,再次像个英勇的骑士出现,打倒邪恶的坏人,将他救走。
可她没有来。
此刻亦然,顾郁没有来。
事件被推前了,顾郁的行动被推后了,导致一个微妙的时间线平衡。
人们都去了前院,闹哄哄的,没有人看管谢霜燃了,他悄悄地把手伸进触肢里,拿出湿润的玉珠,缓口气。
宠物窝被拆后,他用家主夫人的名义力争,要来了一个摇篮。谢霜燃慢慢地推着摇篮,给幼崽露出的肚皮盖好被子。
他唯一的依靠。
顾郁走后,这房间彻底没了人气,进进出出的人比异种还要可怕。
当异种也好。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近,靠近北院,小白被闹醒了,很饿,不敢问谢霜燃要东西吃。
顾家不养多余的异种,又有规矩过饭点不准进食,即使到点了,量也是早有额定的,刚刚好。谢霜燃把仅有的餐食分成两份给小白吃,两个异种自然天天挨饿,若是说出诉求,则会被打手心。
小白嘬着瘦了一圈的触手,假装不饿,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出了声,谢霜燃难受极了,“我会好好表现的,他们很快就会接纳你,很快,就会有吃不完的肉。”
“好,吃肉。”它明知道接纳遥遥无期,为了哄谢霜燃放心,它表现得很期待。
「轰!!!」
北院的大门被一道人影撞开,年轻力壮的保镖在地上滚了一圈,马上爬起来,再次拦住气势汹汹的女人,“小姐,您没有遵守规矩,应先向母亲请安,再做您想做的事。”
顾郁冲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甩到门外,融入黑压压的人群,犹如石子归海。人们仍在劝说她:“顾郁,不要太冲动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怎么可以一回家就急着见男人,你别太宠丈夫了,会让人笑话啊。”
“只是请安而已,我们足够理解你,等你遵守了规矩,就没有人会阻碍你了,你随时随地都能找他。”
“家人才是你最该关心的人。”
“我们才是最爱你的人。”
无数只苍白的手,伸进了门内,抓顾郁的衣袖。
她的外衣被扯去了,闷声不吭踹开某个抓住裤脚的人,挣脱束缚,向她的厢房奔去。
谢霜燃抱着小白,跌跌撞撞从窗户翻出来,顾郁牵了他的手心,改道朝假山的方向逃跑。
她在北院住了很久,有一条她挖出的密道,没有被人发现过。
顾郁离开戏楼后,带着日记本回家,此后是由她记录的。
「4月12日,我被灌输了“家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概念,此刻有受到背叛的感觉。我要带谢霜燃走,我要给他真正安全的家。只有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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