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店里他乡遇故知,浮华中窥人间至宝

这一天,红云姑姑也碰巧在巨人峰山脚下游玩。那里,竟然还深藏着一个花店。即便是寒冷的冬日,花店店主也卖一些暖棚里自己培育的鲜花。在门口的木桶里,恰巧,摆放了新鲜摘下的红玫瑰。过路的旅人,都可以,瞧见上面闪烁的露珠。红云姑姑还没有见过如此小巧可爱的花店,便忙走了进去瞧了一瞧。虽然正值冬日,但是,那花店的墙壁上,栽种了缠绕的爬山虎,绿油油的枝叶,为这间白雪映照的小屋,提供了一丝温暖如春的氛围感。屋檐上的紫藤花,也张牙舞爪着嫩绿的、带着容貌的枝芽和藤蔓,还未开出紫色的花朵。屋顶上,更是栽种了长出老桩的红掌和绿箩,在渐渐变暗的天色下,显现出火焰般的红色,翡翠般的黄绿色,和红艳艳的牡丹红。在星火城里,红云姑姑见惯了浮华的霓虹灯,但是,这样小清新的小屋,反而,让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感到亲切备至。

这梅家宅邸和附近的花店,正好碰巧开在星火城和湖光城的边界,既有一头的聒噪,又有另一头的恬静。红云姑姑心想,过几天便是情人节了,自己虽然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但是,这不妨碍这人间的男男女女互相送花给彼此。花店老板娘,也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纯白棉布蛋糕裙,见红云姑姑进了门,忙迎了上来。只见,她在店门口的蓝棕色瓷盆里,已经种上了洁白的百合花、含苞待放的修长水仙绿叶、浅紫色的二月兰、红艳艳的四季海棠,还有那叶片如铁扇一般大小的绿箩,让这融化的天地和雪地之间,呈现出一副春光拂面的、绿油油的景色。红云姑姑的心中,不禁生起一阵阵、如同春风掠过湖面一般的涟漪。

老板娘忙笑道:“这位姐姐,今晚,正是趁着好雅兴,来光顾小店,您要看看什么样的花花草草,才符合姐姐的心意呢?”红云姑姑笑道:“我看您这边的四季海棠,长得倒算娇艳,让这冰天雪地,也显得没有那么大的寒意了,不知可否拿回家几株,放在花盆里种着,闲来无事闻闻花香,倒也显得优雅知性?”老板娘忙笑道:“既然姐姐喜欢,当然可以。更不消说,我瞧见的第一眼,便觉得这海棠花,和姐姐的大红风衣,很是相配呢!”一边这么说着,她一边弯下纤细的腰肢,伸出修长的手臂,和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在墙面凹陷处的、木柴间生起的旺炉火,照得她的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都变成了浓烈炙热的橘红色。她赶忙从花盆里,挖出了一两株海棠的花骨朵,又往大瓷盆里倒了一大包棕色的土,把这两棵花骨朵,埋进了深深的土坑里。她慢慢地蹲下来,摇动的裙摆之间,隐隐地显现出,白绒长筒袜的踪迹。

红云姑姑忙笑道:“老板娘真是过奖了,我一个老阿姨,哪里来的如花美貌呢?不过是成日里,一个人坐在窗边,唉声叹气地,看看来往的过路人而已。”红云姑姑心想,自己在仙界已经活了一千年了,到了人间,也该算是个老太婆了。这样比较起来,老板娘确实是一个小姑娘了。老板娘摇了摇头,忙笑道:“依我看,如今和姐姐一样,在生活中,懂得插花的人,都是内涵很丰富的美人。”红云姑姑的美貌,在凡人之间,本身就是光彩夺人的,但是,任何人听了这番溢美之词,不免内心沾沾自喜起来。她只是抿了抿嘴,微微地笑了一下,拿上用柠檬黄色的皱纸包上的,一盆海棠花骨朵,沉默寂寂地走出了花店。她心想,我来人间这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嘴甜的姑娘了。

红云姑姑拿着这皱皱巴巴的纸头,包着的红陶土花盆子,回到出租屋里,只见兰鸢在客厅里,拿着一团毛线,正在打一件黛蓝色的毛衣。她眼睛尖,头一眼,便看到了红云姑姑手里,黄纸头包着的,海棠花骨朵。兰鸢忙笑道:“红姐姐今天回来这么晚,我头里还在想,你今儿,怎么没回来同我一起做晚饭呢?姐姐,你哪里来的好兴致,去买了海棠花,回家里来种花?”红云姑姑只是觉得奇怪,今晚,兰鸢怎么没有像往常一样加班呢?姑姑是个不知情的,自然也不会,往她与明月的那层渊源上想过去。她只是单纯地笑道:“好巧不巧,兰鸢姑娘,你今晚也没有在公司加班呢,正巧碰上了,快来看看我这海棠花开的,是不是红艳艳的,跟那柴火烧成的炉火一样呢?”

自打来星火城和湖光城走了这么一遭,红云姑姑说起话来,也自带上了那充足的、罕见的烟火气息。兰鸢忙笑道:“我原是个粗人,本来,是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但是,乍一看去,姐姐手里的这把海棠花,实在是娇滴滴的很,哪里能够不惹人喜爱?配上姐姐这样的可人儿,可不是更加红艳艳了?”这一句话,说的红云这个仙子,双颊飞红了起来。她面儿上没说什么,就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在花盆里,把花种了。只见,那阳台上,已经种了好些红霞般的美人蕉、修长的水仙花,和抽芽的风信子。粉嫩的四季海棠花骨朵放在边上,十分相衬,为这个小屋,平添了一种闺中女子的娇羞。花丛间的喃喃细语,仿佛正在柔声地诉说着,两个姑娘,在午夜间秘密的悄悄话。红云姑姑一边拿花锄将海棠花骨朵的红土填平,一边用莲花瓣形状的洒水壶,将几盆花花草草之间,都浇灌和喷洒上了冬日里抗旱的水珠。

浇完了花,红云又回头去看兰鸢手中,正在编织和穿梭的毛线衣。那沉郁地黛绿色,好似深夜里,泛着月光下的、摇摆着的麦苗和禾苗。红云笑道:“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姑娘会自己织毛衣了。”兰鸢忙笑道:“姐姐,你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当然,干不得我们粗人干的,这些粗活儿了。像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会一星半点针线活儿的?这多半是因为我们小的时候,都帮家里的妯娌们,打些毛衣,拿出去到市集上,好歹能换点饭钱回来,补贴家用。”红云忙道:“没想到,妹妹,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人生阅历了。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自叹不如呢。”兰鸢忙笑道:“对于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姐姐,您得空了,到我们青绿村去瞧一瞧,就能知道有多少姑娘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花裙子。单瞧我手上这件做工精致的毛衣,出了村口的大门儿,都可以去集市上,换一筐子甜瓜来吃了。”

红云听了这话,沉默着思忖了半晌,忙道:“妹妹,没想到你们村子里的姑娘们,打的毛衣,竟然这么值钱?”兰鸢忙道:“姐姐,这您就没有妹妹我懂行了,若是一件上好的刺绣鸳鸯莲叶戏水图,能拿去集市上,换好几件新衣裳,给村里的娃娃们穿哩。”红云笑道:“妹妹,手艺如此之精巧,什么时候,也把绣花的手艺教给姐姐我呢?我素来就笨手笨脚的,这些手艺活儿,好多都不会做。”兰鸢陪笑道:“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哪里能做得这些粗活呢?”红云忙笑道:“要是我有妹妹你,半点儿的灵巧劲儿,也算是多了一个能傍身的手艺了。”兰鸢忙道:“姐姐今儿不提起来,我也都快忘了这茬事儿了。你说你今天一大早去找一份工作来做,不论是正经坐班,还是散活儿也好,到底是,找着了没有呢?”红云忙道:“我从清晨起,忙活着找了大半天。因为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手艺,而且,素来都是个闲散之人。唯有今天早上,在人才市场看到的董事长秘书的工作,却还能做一做罢了。”

兰鸢听了这话,虽然手中的针线活儿没有停下来,但是,却忍不住“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红云道:“妹妹如此轻松一笑,莫非是有什么别的法子?”兰鸢道:“倒也没什么。不过,姐姐如此纯良的女子,是应付不了这职场上的尔虞我诈的。只是我碰巧想起来,我有一个和我一同从村里出来的小姐妹,在星火城的一个小旮旯里,开了一家不大的精品店。她正愁着,她手上的那些货,没有销路呢。如果姐姐愿意,我倒是能够帮你,向她推荐推荐,白天帮忙看看店。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活计,我与其交给别人做,不如交给我们自己人做,更加可靠呢。”红云道:“那你这个小姐妹,都卖些什么样式的衣服,给客人呢?平时,生意还好?”兰鸢道:“都是些当下流行的款式,这才卖的好,比如,那马海毛的、彩虹糖的、马卡龙色系、美拉德色系、巴恩风格、焦糖色系羊毛、纯羊绒针织、安哥拉兔毛、牛奶棉线织的,等等各色的毛衣、围巾、帽子和毛袜。另外,有个别的客户,她也能够接一些定制的散活儿。还有一些客人,要求在衣服上,刺绣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图案,比如,小蜜蜂、小蝴蝶、星星、花卉、纪念日、名字、星座等等。说白了,我这个紫晶姐姐,开了个高档的精品店,顺便也售卖一些,村子里姑娘们做的手工针织衫。”红云道:“那这个紫晶姐姐,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呢。”兰鸢笑道:“说起做生意来,她可是一般呢。不过,她运气确实是很好的。我们青绿村的姑娘们,个个都生得一双巧手。她这间新开的精品店,也正是倚仗着,她这门祖传的手艺,和老师傅们锻造珠宝的活计,才可以做到这门庭的顾客,常常多得络绎不绝。”

红云听了这话,不免心内羞赧。她布面想到自己,活了小半辈子,竟连一个能够仰仗的手艺都没有。她又不得不回想起来,自己周围的一群姐妹们,她们有的不是会园艺,就是会陶艺、或是,会干些农活儿,总之,她们都有着养活自己的一番本事。这些都是一个凡人才有的苦恼和快乐。然而,这些,都是她毕生仍未体会到的滋味。因此,她很想去尝一尝。红云笑道:“既然有这么好的差事,妹妹,你赶紧待我去见见这位紫晶姑娘吧!”兰鸢忙笑道:“过两天,我和紫晶在玉兰馆约好了一起吃茶,红云姐姐,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呀。”红云笑道:“这倒是正好。我也得了个机会,去会会你常常提起的这个美人儿。顺便,我还可以跟你们两位,讨教一点开店铺的本事。”兰鸢忙笑道:“姐姐,到如今,你却还跟我提什么讨教不讨教的、传授不传授的话哩,太见外了。我们两个自己人,也不说两家话了。如果我这个紫晶姐姐,有你一半的文化,也沦落不到到社会上到处讨生活的地步了。”

红云忙道:“妹妹,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未免也太自轻自贱了。像我这个你眼中的文化人,多想像你们一样,有一个能得以傍身的手艺呢。若是如此,我在这世上,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孤苦无依。”兰鸢忙道:“姐姐,这又是把自己当作外人了。我这个紫晶姐姐,你别看她现在,外表上光鲜亮丽的,生活品质,在整个星火城里,也可以算是尖子上的了,但是,她很小,便一个人来城里面,讨生活了。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她七八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得病死了。她和家里的老母亲两个人,孤儿寡母,只能辍了学,养家糊口,一个继续在田里种菜,一个在裁缝铺子里,一边帮工,一边学做生意。”红云道:“这样说起来,这位紫晶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并非什么金枝玉叶,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是巨贾富商家的大小姐了。只是,她这名字,叫得比其他穷苦人家的姑娘,金贵了些。”

兰鸢想了想,忙笑道:“若说起我这位姐姐的名字,可是说来话长呢。她一家生了都是姊妹,分别都起了青晶、绿晶、粉晶、紫晶这样的名字。这无非是因为,她的父亲自幼好学,比别的庄稼人,多识了几个字罢了。在我这周围,又哪里会结交的上什么金枝玉叶呢?若是我真的认识了这样的大小姐,人家还觉得我攀高枝;若是认识了这样的公子哥儿,又得嚼舌根子,说我攀龙附凤呢。”红云忙笑道:“妹妹这两年在社会上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岂有别家的女子,还敢把你看扁了不成?”兰鸢忙笑道:“姐姐大概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不了解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疾苦吧。在这人才济济的星火城,没有一百二十分的家世或是本事做靠山,谁能保证自己的腰杆子,一辈子站得笔直呢?像我和紫晶姐姐这样的苦命人,只能在生活的重负之下,艰难地蹉跎岁月罢了。”两个姐妹,又这样说笑了半日,无非是聊一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琐事。不一会儿,兰鸢便像她许诺的那样,打了一通电话给邱紫晶,安排两人在这周末,就到精品店里见个面。在电话里,她把自己的和红云的来意都说的一清二楚了,邱紫晶听到是她介绍的身边人,自然,已经放下了大半个心,先满口地,将这件事情,全部地应承了下来,全然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周末,兰鸢便在玉兰馆,预订好了三个靠窗的雅座。趁着两位姐姐还没到,她便点了一杯热牛奶,一边喝着,一边欣赏窗外的雪景。她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看了水晶手表,在路上预计的堵车没有发生,在雪地上乘着计程车、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因为生怕迟到,所以,早到了一个小时。她又喊来了服务生,问她点了一壶白色骨瓷的薰衣草奶茶,要了三个配套的茶杯。她看看时间还早,便从帆布兜里,拿出那件黛绿色的毛衣,继续织了起来,过一会儿,她还想着,给紫晶姐姐,来参考参考,这件衣服的花色和做工。要说兰鸢的针线活儿,在整个青绿村都不算差的。但是,她跟邱紫晶比起来,还差一点火候,毕竟,人家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才织了一会儿,就看到邱紫晶,裹了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羊绒大袄,从窗口的雪地上经过,朝她招了一招手,往自己这个座位走来。她赶忙把自己手中的活儿放下了,把线团藏进了一只荷叶绿蜀锦手拿袋里。她先斟了两杯热奶茶,一杯给邱紫晶,一杯给自己。好巧不巧,紫晶姐姐刚坐下,红云姐姐就披了一件天蓝色羊绒滚边披风,拉开麻布门帘,走进了玉兰馆里。兰鸢又斟了一杯茶,同二人先喝起茶来。兰鸢笑道:“二位姐姐,都打扮得如此漂亮,怪不得姗姗来迟,让妹妹我好等了半晌。虽说二位今天是初次见面,但是,看在我的份儿上,也别见外了,全当作是自己人了。”

红云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紫晶姑娘,只见,她梳了一长溜的黑色马尾麻花辫,露出洁白的额头和清澈的脸庞。红云心想,没想到,这位老板娘竟然这么年轻漂亮,完全没有预想中的,女强人的极深城府。红云忙笑道:“我经常听到兰鸢说起姐姐你,今天第一次见到,没想到,真人比她嘴里说的,更加养眼呢。”紫晶忙笑道:“姐姐可是说笑了呢。若是论起水灵灵的样貌,我是断断比不过妹妹的。若是论起风韵之资,我更是比不过姐姐的。我空有一个会赚钞票的脑筋罢了。”兰鸢打圆场道:“二位说的都对呢。无论是这花容月貌之皮囊,还是灵活的头脑,都是我们在这乱世,安身立命之本。”红云忙道:“若说起,这风韵之姿,我却是不敢当。但是,紫晶姑娘本就是个善人,你如果愿意收留我,帮你打点零散的工,做些帮手的活儿,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兰鸢忙道:“俗话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说的正是这个理儿。今儿个,两位姐姐聊得如此投机,想必正是互相投缘之人,才能找到这么多的闲话说起。”

紫晶听了这话,哪里敢担待得起,忙笑道:“如果让姐姐屈尊降贵,来帮我打打下手,干些粗重的体力活儿,那是断断使不得的。更何况,我们希望以后,能把精品店,开成一家连锁精品商店,争取做成一个响当当的名牌呢。以后,我这些姐妹妯娌们,到了全国的各个角落里,都能买到我们家的衣服。所以呀,我现在主要缺的,就是帮我做管理的帮手。我能承蒙姐姐的垂青,真是交了头等的好运了。”红云忙笑道:“紫晶姑娘,你若是让我打打杂,那还能应付的过去,但是,这管理学,我可是一窍不通呀。”紫晶忙笑道:“姐姐,那你就是说笑了。以红云姐姐的聪慧程度,我在旁边,略略指点一二,你就能够轻松地打点好底下的人了。这管理一家小店,可不比在大户人家生活的规矩少多了,也容易和省心多了。姐姐,来这里适应几天,您很快就熟悉了我们的日常流程了。”

红云听了紫晶的话,思忖了片刻道:“听上去,这精品店里,还有别的服务生吗?”紫晶道:“那是当然的。姐姐,你不用慌张。到时候,我领你去见见这两个小崽子。他们都仍然涉世未深,很多方面,还麻烦你多帮我调教调教。”红云笑道:“紫晶姑娘,您这话,可是打趣我了。我要向您讨教的方面,还一一讨教不过来呢,何谈为了别人的手下,调教和指点迷津一说呢?”兰鸢忙道:“这管理学,我在读书的时候,倒是略知一二。得空了,我可以跟红云姐姐好好探讨一番呢。”红云道:“那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要倚仗你这个做妹妹的多提携提携。想必,妹妹在职场上厮混了这么久的时日,一定有不少的心得,能够传授给我吧。我一直都很好奇,妹妹在陆家的中药房里,都做些什么工作呢?”

兰鸢笑道:“大事我是做不了的。平日里,不过是帮老师傅们,抄抄写写药房、整理一下处方笺、读一读古籍药店,这些杂事罢了。说起这陆家,着实是传奇的一家子人。陆家本是药学世家出身,与这星火城的巨贾——柳家,本是世交。据这陆家大嫂子,燕晚晴,一起学习药店时,闲暇聊天,无意中提及,柳家大公子,偏偏交了不知道什么好运,娶了温婉贤淑的岑家大小姐。二公子,也是三生有幸,和名门之后的叶家大小姐,喜结连理。柳三公子,先是死了未婚妻,后来,又娶了个能干夫人。这岑家大小姐,有两个妹妹,姊妹三人个个生得水灵模样。三人本来也是经营饭馆出身,名下各有一间茶馆、一间中餐馆,和一间酒吧。三人帮衬着,将这柳氏茶叶铺子、酒楼酒店和鸡尾酒的买卖,做得越来越有模样,奠定了一大家子的基业。这陆家,单是有柳家后人的一半头脑,就不会落得如今寅吃卯粮的局面了。”

这一面,红云惊异于,兰鸢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多的内幕。殊不知,兰鸢的这些奇闻逸事,多半是从柳明月的嘴里,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话锋虽然已经转向此处,但是,她绝对不会供认出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紫晶笑道:“当年的岑家老太爷,是如此能干,所主抓的海鲜生意,遍布了全国的大江南北。没有想到,如今,这岑家的几位大小姐们,也长大成人了,行事和作风还是如此厉害,颇有当年老太爷的魄力。这也怪不得柳家越来越繁荣,不论是在官场上,还是生意场上,都眼见着蒸蒸日上了起来。”兰鸢笑道:“陆家大嫂子,燕晚晴,也是读书人出生,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当年倚仗着自己学霸和校花双重身份的夹持,还是如愿高攀了陆家,嫁给了陆永山。这几年,她也终日钻研古籍药典,试图恢复陆氏大药房,祖上的荣光。可惜了她这么多年的用功,都被她那个整天混事体的老公,给折腾没了,忙活到最后,不过是白板一场。”红云忙道:“妹妹口中,这个有瓜葛的男人,可是人人口中,常常称颂的陆总呢?”紫晶忙打圆场道:“可不是呢。妹妹常说,这陆总花头蛮多的,很外头公司里的很多女人,都眉来眼去的,互相笑一笑。”兰鸢道:“是呀,这燕大嫂子也不知道管一管他,和隔壁外国公司里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应酬女人来往,每天就是哭哭啼啼的,外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很作孽的。”

红云忙笑道:“看来两位妹妹,不愧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你们说的这些小道消息,我还真的一条,也没有听到过呢。”紫晶忙道:“姐姐,这是多虑了,要是姐姐也像我俩一样,多在社会上摔打几年,那这些旁门左道,也一样精通了。”兰鸢忙道:“姐姐,说的是。像是在职场上,多学个几年,这些交情,慢慢地就有了。正是凭着与陆家地交情,燕大嫂子如今也是,这家精品店的常客呢。她平时,经常带着一圈儿阔太太们,来店里,挑选包包、项链和戒指,无聊的时候,也好熟络熟络感情,打发打发时间。”红云笑道:“这么说来,帮衬着紫晶姑娘开店,我还能趁此机会,认识不少的人。这总比我自己,总是停留在一个日复一日,狭窄的圈子里,要好得多。女人嘛,不好总是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的,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看看外头的世界,才不会熬成一个老太婆。”

紫晶忙道:“姐姐说的可不是个正理吗?所以呀,我最近也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在青绿村里,我雇了几个兰鸢的小姐妹,做绣娘。因此,我们精品店里,也把卖绣品,当作一项副业。目前看来,这项副业的收入还算可观。姐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得了空儿,帮我们照看照看。”红云忙笑道:“这样是极好的。我正巧喜欢那些刺绣饰品,那些小发卡,小胸针。借此机会,我正好可以试着学一学,自己动手做一做。初到星火城的时候,我报名了一个旅行团,去滇南的边境城市旅游。那里的黎族织绣美不胜收,我常常想回到过去,向老婆婆们,讨教一番呢。”兰鸢忙道:“最近我听我的闺蜜们说,这些边境的小镇,可是够乱哄哄的。姐姐们大概不知道。前两天,在青绿村和星火城的边境,抓了一个叫做王癞的扒手。据说,他在岑家,帮四个姐妹做过建筑帮工,趁没人的时候,顺走了好些名贵珠宝。”紫晶道:“竟然还有这等奇怪的事体。难道岑家管家,都没了解清楚他的背景吗?”兰鸢冷笑道:“岑家除了三个姐妹,哪里还有个不糊涂的呢?无非都是混吃等死之徒,谁还能指望的上呢?要不是有一天在集市上,王癞喝多了,顺走了一对珍珠戒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都还不知道,他是从哪家府上过来的呢。”

红云忙道:“这王癞的胆子可够大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去镇子的集市上,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两颗珍珠,回到岑家大宅。”紫晶道:“姐姐大概是不知道,这个叫做苍兰的边陲小镇,因为几个国家都不认为自己有义务管辖,所以,净是些盗贼、强盗、逃犯等人,都没派个人去管一管的。我们这几个小女子,去这些危险的地方游山玩水,不免被吓得肝颤呢。”红云忙笑道:“这样说来,苍兰,我是断断去不得了。本来,我在地图上,看到那里有山有水的,还想着去欣赏一番,那边原始的风景地貌呢。”紫晶道:“虽说如此,前两日,我收到一大幅刺绣,那绣娘绣的,确是苍兰山的原始森林,那里的秀色着实令人痴迷。”红云忙道:“我从那旅游手册上看到,苍兰山的怪石林立,就好像许多吃人的野兽一般。再加上那高耸入云的山势,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这也怨不得,自古以来,那些社会上的边缘人,都住在那悬崖峭壁之间的木屋里,躲避官府的巡查。”

兰鸢忙道:“这山里不仅有强盗,还有许多猎人,专打野猪肉,拿到集市上卖给屠夫们。这野猪也确实凶猛,爱用獠牙冲撞人。更不用说,这深山老林里,还有别的野兽猛禽,东北虎、獐子、隼等等,常常趁着大家放羊和喂猪的功夫,去村子里溜达和伤人。可是,这些都是保护动物,即便饿急了,也随意伤不得,村民们见了,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撒腿就跑。可惜,村子里,也没有武松一般的人物,能用一棒子,把这些恶虫给打跑了。据村民们说,那深山老林里,还有嗜血的黑熊,时不时也会袭击人,有一回,还被村民们用斧子一通乱砍,给砍死了一只。那看熊的大汉,手臂和背脊,都被抓伤了。”

红云忙道:“这样说来,我更加不能同大家一起去游山玩水了。没有想到,在我们这个现代化的社会,还有如此荒蛮之地,着实让人心惊。”紫晶冷笑道:“姐姐素来得体,自然是没有机会见识到这些粗鄙之人。我们这些闯荡江湖的,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姐姐大概还不知道吧,今年一个治理环境的大官,正是因为此事,而被上头免职了呢,此事,在各大府邸,早都闹开了,那些被牵连的和被审查的,不胜枚举,鸡犬不宁的。”兰鸢道:“没想到这些大官人,也有因为落马,而狼狈不堪的这一天呢。我还以为,这些当官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永远不会跳出自己的位置,到外面的世界上,却看一看。”紫晶道:“妹妹,你说的那些,早都是过去时了,是陈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外面风头查得这么紧,这些大官人,还这样胡闹,一个一个都不管事情,惹事生非,那是迟早的事儿了。”兰鸢道:“这两年,星火城可是够乱的,枉费当初从青绿村里来的一伙移民,往这里扎根,建了这座城寨。本来,这儿是个世外桃源,现在,徒有外表光鲜。”红云道:“没有想到,这么小小的一座城市,竟然,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的变迁。”三个姐妹又吃了一会儿茶,便手挽着手,去女装店参观一番。

出了玉兰馆,正值白日的下午,熙熙攘攘的路人,都在大马路上逛街、吃饭和谈朋友。远远望去,之间冬日耀眼的白日下,映衬着三个年轻女人袅娜的背影,在街上结伴而行,十分得赏心悦目。三个沿着蛇形的道路,走了一会儿,又在几个十字路口,转了几个弯,才走到紫晶姑娘的女装精品店门口。从橱窗向里看去,各色实木质宝箱里面,浅咖色的天鹅绒布面上,陈列着闪闪发光的珠宝、珍珠项链和翡翠手镯,让红云姑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红云姑姑推门进去,看到宝箱边上,还有好几个上了锁的水晶橱柜,里面陈列着耀眼夺目的黄金戒指、手链和吊坠等等。这些材质不同的首饰,款式也不尽相同,有珐琅彩镶嵌的戒指、有编织野花的金银镯子,还有水滴造型的翡翠坠子。这些珠宝钻石,堆起来,满满当当的,有好几个柜子那么多,墙壁上,还挂满了项链。红云细细看去,一个水晶橱柜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粉色钻戒,爱心形的主钻周围,还镶嵌了一圈星星一般的碎钻。虽然她见惯了人间风花雪月之事,但是,还是头一遭见到,如此名贵的钻戒。红云笑道:“这么大的戒指,想必是姑娘的心爱之物了。这戒指的造型,也实属难得一见。”紫晶忙陪笑道:“姐姐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会为了,我们这小店里区区的几个金银首饰,而动心呢?说来也巧,这戒指也没有什么别的来头,不过是有一天,我去另一个边境城市旅游,觉得它怪好看的,一冲动便买下,收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一买,直到如今都没有卖出去呢。”

兰鸢冷笑道:“这不能怪罪姐姐冲动。只能说这些客人们,好多都不识货呢。”红云忙陪笑道:“姐姐可是眼光毒辣,岂是这些浮夸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呢?”紫晶忙笑道:“二位姑娘是说笑了。来我们这家小店的太太们,非富即贵。我们这些区区的金戒指、金镯子和金项链,人家不嫌弃粗鄙都不错了。这枚淘来的钻戒,放在橱窗里,也只是勉强地撑撑门面罢了。”三人正说着,房间的深处、昏暗角落里,是一个收银台,台子边,站了两个梳着齐肩短发的小姑娘,正在唠着嗑。她们看到老板娘来了,忙走出来迎接三姊妹。紫晶道:“小丽,前两天刚进货的一批手工针织毛衣,你放在哪里了?那批货可要好生保管,全是用上等小山羊毛制成的尖货。”小丽忙笑道:“老板娘,您可尽管放心。您交代我们的事情,我们一定全力办好。您说的,那箱子针织毛衣,我都放在阁楼仓库的储藏室里,拿钥匙锁好了,不让外人靠近。”小美忙陪笑道:“小丽说的是。前两天,我一收到纸箱子,就吩咐运货工人,帮我抬进了阁楼里。那里阳光正好,能把绵羊毛上的霉点子,都晒没了。老板娘,您跟我说,这批尖货,是上次那一群太太们,指名道姓要的。我自然不敢怠慢。店里的帮工们,都是打零工的,我也不敢让他们靠近,生怕手脚有小动作,顺走了一两件,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老板娘将几位姐妹们互相介绍了一番,便领着两位尊贵的客人,从顶楼参观自带天窗的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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