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最顶层的豪华公寓内,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少年赤脚踩在意大利进口的羊绒地毯上,手里晃着一杯82年的拉菲,眼神阴鸷地盯着墙上的监控屏幕。
这间公寓位于城市制高点,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但少年眼中看到的不是繁华夜景,而是千年岁月长河中那些早已湮灭的王朝宫阙,他指尖轻抚窗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被封印在寒玉棺中的漫长岁月。
"又凑到一起去了。"少年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猩红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像一道血痕,他盯着屏幕上姜晚和沈厌并肩而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怒意。"真是阴魂不散。"
红玉跪坐在一旁的矮几前,小心翼翼地削着一颗苹果。她今天换了一张新脸皮,是某位刚获得影后的女明星的容貌——杏眼樱唇,肤若凝脂,但当她抬头看向少年时,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监控屏幕中那个不修边幅的女人身上。
"公子不必动怒,"红玉柔声劝慰,将削好的苹果切成月牙状的小块,"他们不过是蝼蚁罢了。"她声音轻柔,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百年追随,她太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此刻他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
少年冷笑一声,随手将酒杯扔向墙壁,昂贵的水晶杯应声而碎,红酒如血般溅在纯白的墙面上。
"蝼蚁?"少年转身,一把掐住红玉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就是这两只蝼蚁,一千年前毁了我的长生大计!"他眼中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那是被封印千年的怨毒,"如今这一世,他们休想再阻我!"
红玉被迫仰起脸,却不觉得疼痛,她痴迷地望着少年俊美的容颜———眉目如画,清艳绝伦。这张脸,从她十六岁那年跌入深坑第一眼见到起,就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公子恕罪,"她轻声细语,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少年松开手,烦躁地踱步到酒柜前,又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这具新生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承受他千年修行的力量,急需酒精麻痹那些时不时发作的封印反噬之痛。
"据见过姜晚真容的人说,"红玉不甘心地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新换的脸皮,"若她稍加打扮,倒有几分..."她突然噤声,因为少年手中的酒杯再次碎裂。
"闭嘴!谁要听这些废话!"少年眼中蓝焰大盛,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酒柜玻璃瞬间结满冰霜。
红玉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知道公子为什么发怒——屏幕上那个叫姜晚的女人,不笑时与千年前龙虎山上那位"灵素道君"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冷如霜,仿佛能看透人心,那是主人千年都未能磨灭的执念。
她偷偷瞥了眼镜中的自己,这张价值百万的脸虽然精致,却始终缺了那股子仙气,她无数次幻想,若能换上姜晚那张脸...主人看她的眼神,会不会多停留一会儿?
"金少阳也来了。"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龙虎山这是要与我作对到底?"
红玉立刻收敛心神,恭敬答道:"据内线消息,他是来接替张清微的职位,不过公子放心,天师协会那边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
少年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轻敲窗玻璃,每一下都带着千年积怨的力,他转身看向监控屏幕,姜晚和沈厌已经上了车,画面中,姜晚不知从哪摸出个包子啃起来,吃得满嘴油光,还非要分给沈厌一半,沈厌一脸嫌弃,却还是接了过去。
"呵,"少年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这一世的小师妹,倒是比从前有趣多了。"他指尖轻抚屏幕中姜晚的脸,声音温柔得可怕,"千年前清冷如仙的灵素道君,如今竟沦落到跟凡人抢包子吃。"
红玉心头一紧,公子从未用这种语气评价过任何人,她攥紧了裙角,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
"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何非要那青冥镯不可?以公子之能..."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块苹果把玩,鲜红的果肉在他苍白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刺目。
"千年前,龙虎山上有三件镇山之宝。"他缓缓开口,眼神飘向远方,"天师印镇山门,长生锁定乾坤,青冥镯..."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青冥镯通阴阳,是打开长生锁的唯一钥匙。"
红玉屏住呼吸,公子极少提起过去。
"当年我被灵素设计封印时,"少年眼中蓝焰跳动,声音却异常平静,"她将长生锁与我一同封印,却把青冥镯留在了龙虎山,千年来,我无数次尝试冲破封印,都因缺少青冥镯的力量功亏一篑。"
红玉恍然大悟:"所以公子需要集齐七魄借寿,就是为了..."
"为了长生大业"少年猛地捏碎手中的苹果,汁水顺着指缝滴落,"该死的姜晚和沈厌,上次在陈家村打断仪式,害我只能以这副少年模样示人!"
红玉心疼地看着少年愤怒的样子,在她心中,公子无论什么模样都是完美的,但她知道,公子一向骄傲,怎能容忍自己如此"弱小"?千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国师,如今却困在一具未成年的躯壳里。
"公子放心,"她跪行到少年脚边,虔诚地捧起他的手,用手帕轻轻擦拭那些苹果汁,"属下一定会帮您拿回青冥镯,完成长生大计。"
少年垂眸看她,眼神莫测,半晌,他忽然伸手抚上红玉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可怕:"红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红玉浑身一颤,几乎要融化在这难得的温柔里:"从民国十二年算起...整整九十八年了。"
"九十八年..."少年轻声重复,手指在她脸上流连,"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红玉轮回百世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民国十二年春,她还是个无名无姓的弃婴,因为脸上大片的紫红色胎记,被丢在了道观门口,老道长心善收留了她,却也无法消除那块几乎覆盖半张脸的丑陋印记。
从小到大,她受尽白眼,村里的孩子叫她"鬼面女",朝她扔石头,赶集时,商贩见了她就皱眉挥手,像驱赶什么不洁之物,十六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暗恋的人对旁人说:"那个丑八怪,多看两眼都折寿。"
那天,她独自上山采野菜,不小心撞见一队溃逃的军阀士兵,那些兵痞见她容貌丑陋,竟起了歹心,追着她喊"丑八怪玩玩也无妨",她拼命逃跑,失足跌进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深坑。
那坑看似只有丈余深,她却下落了足足十几秒才到底,昏迷前,她恍惚看到坑底刻满了古老的符文,中央放着一口晶莹剔透的寒玉棺。
再醒来时,她看到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那是个年轻男子,眉目如画,气质出尘,正用沾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她额头的伤口,男子身后,那口寒玉棺的盖子打开了一条缝,丝丝寒气从中渗出。
"醒了?"男子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别怕,那些兵痞已经走了。"
她慌忙捂住脸上的胎记,生怕吓到这位天人,谁知男子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温柔地拉开她的手:"不必遮掩,皮相不过是皮相。"
那一刻,红玉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男子自称姓陆,是被"困"在这深坑中的,他教她一个变美的小法术——用晨露混合七种花瓣,涂抹在胎记上,七七四十九天后,胎记就会变淡。
"这深坑其实是上古封印的一部分,"男子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大概九百年?记不清了。"他笑着摸了摸红玉的头,"你是这九百年来第一个掉进来的人。"
红玉后来才知道,她能跌入这个被重重阵法隐藏的封印之地,是因为民国初年天地灵气异变,导致封印出现了细微的松动,而这细微的松动,让她成为了九百年来第一个见到这个千年老怪物真容的凡人。
男子教她的那个"小法术",其实是邪道中的换皮之术的起步,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变美,邪术又如何?她虔诚地修炼着,胎记果然渐渐变淡,容貌也越来越美,村里人惊为天人,称她为"红玉仙子"。
她常常回到那个深坑,给男子带食物和书籍,渐渐地,她发现男子并非普通的修行者——他知晓无数早已失传的秘术,谈吐间流露出对历代王朝秘辛的了解,直到有一天,男子告诉她真相:
"我本是大唐国师,因修炼长生之术被龙虎山道士设计封印于此,若你能助我脱困,我便教你真正的长生不老之法。"
红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不是很在意长生,可是他很在意男子被封印在这无边的深坑里面,见不到春风雨露。
她利用越来越高的声望,暗中搜集破解封印的材料,这一收集,就是整整三十年。
民国四十二年冬,已经五十多岁的红玉终于集齐了所有材料,她不顾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日夜不停地施法破阵,终于在某个雪夜,封印松动了一丝,男子得以分出一缕神魂附在她身上。
"待我完全脱困,定让你重返青春。"男子许诺道。
红玉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变成了游魂,而男子——她喜欢的人,依然被困在封印中。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我可以等。"
这一等,又是六十八年,她换了一张又一张脸皮,从民国到新中国,从战乱到和平,始终在寻找彻底破除封印的方法,直到三年前,公子告诉她:
"有一个禁术,名为'偷天换日'集齐七个前世有大功德之人的魂魄,可以暂时蒙蔽天道,助我脱困些许。"
于是,便有了故事的开端...
"红玉,"少年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若这次再失败,你知道后果。"
红玉浑身一颤,立刻俯首:"誓死完成任务!"
少年满意地笑了,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去准备吧,接下来,我要亲自会会我的'小师妹'。"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千年过去,她的转世,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实力..."
红玉恭敬退下,关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少年,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孤寂的剪影,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雪夜,男子对她说的话:
"长生路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她轻轻关上门,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价值连城的脸很美,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姜晚那张脸——那张能让主人多看两眼的、与"灵素道君"一模一样的脸。
"姜晚..."红玉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的脸,我要定了。"
与此同时,公寓内,少年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特调处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姜晚的脸,眼神复杂难明。
"小师妹,这一世,你会怎么选呢?"他轻声自语,"千年前你为天下苍生封印我,如今...这天下可还值得你守护?"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照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那眉眼,依稀可见千年前大唐国师的绝世风采,而屏幕中,姜晚手腕上的青冥镯微微发亮,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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