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外室之女

顾婉宁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竹青色的幔帐。

接着,一段记忆便如潮水般流进了她的脑海中。

她穿来的这个身体姓顾,名婉宁,跟她同名同姓,乃是定远候顾恒之的庶女。

顾恒之出身显贵,因着家族扶持,在朝中谋了一个官职。只是他本人并不勤勉上进,只对吃喝玩乐十分的热衷。

顾恒之娶妻之前,只敢在暗中喝喝花酒,祸害一下自己房里的丫鬟。娶了世家贵女为妻之后,大概是觉得已经完成了迎娶高门之女的任务,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府里纳姨娘。除了两个有名分的姨娘,其他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家妓,外室等等更是不知有多少。

他那正室夫人王氏也是个贤惠大度的,因从小便知自己的丈夫会有别的女人,是以并不难以接受。丈夫领来女人,她就安排照顾。那些女人生下儿女,她便安排人侍候,将一众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们管的妥妥当当。

顾恒之也感念王氏的贤惠,对王氏十分尊重,将后院的事全权交给王氏打理,自己半点也不过问。

在外人看来,顾恒之娶了个贤妇,娇妻美妾,家宅安宁,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快活。而王氏得丈夫尊重,在后院里说一不二,这正妻做的也是极有体面的。

王氏这当家主母当的风生水起,虽看着那些庶子庶女们觉着碍眼,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年少时,心里还会为丈夫的花心吃醋嫉妒,但如今年龄大了,什么情情爱爱的早就不甚在意了。更何况,顾恒之人到中年就开始发福,她看着又花心又油腻的丈夫也觉得倒胃口。

左右她已经生了两子两女,儿女绕膝,也不稀罕一个愈发肥胖丑陋的男人。当然,这只是王氏心中的想法,表面上她对顾恒之还是十分尊敬的。

好歹顾恒之尊重她,给了她应有的体面,她对这种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就在王氏和顾恒之成亲的第十五年,顾恒之突然从府外带进来一个五岁大的女娃娃。

那女娃娃乃是顾恒之养在外面的外室所出,那外室姓何,生的美若天仙,又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颇得顾恒之喜爱。顾恒之怕何氏进了顾府会受委屈,还专门为她买了一处宅子,五年都没让任何人发现何氏的存在。

然而,就在不久前,何氏怀了二胎,却意外难产而亡。她临死前,还拉着顾恒之的手,让顾恒之好好照顾女儿。而顾恒之伤心了一番之后,便将何氏所生的女儿带回了顾府。

王氏不在意顾恒之纳妾,因为这本就是法理相容的。然而顾恒之养了个外室,却是为人所不耻。若是传了出去,被御史弹劾,恐怕连官位都要丢掉。是以王氏尽管心里膈应的厉害,还是不得不为自己的子女着想,捏着鼻子接纳了顾恒之的外室女。把那女孩按到了一个妾室的名下,对外只说那外室女是那名妾室所生。

然而,王氏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这般退让了。顾恒之竟然还要让那外室女踩到她亲生女儿头上去!

顾家这一辈的嫡女按仪字排,如王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一个名为顾淑仪,一个名为顾敏仪。庶女则是按婉字排,什么婉茹,婉欣,婉玉家里有好几个。那外室女身为外室所生,本来让她当个庶女就已经对得起她了。然而,顾恒之却非要给她的名字里加一个仪字,为他取名为顾婉仪!

顾婉仪这个名字可是按嫡女排的,即便里面加了一个“婉”字,那也是嫡女的待遇。不仅如此,顾恒之还非要将顾婉仪记到王氏名下,当做嫡女来教养,这可就让王氏非常恼火了。

她堂堂世家嫡女,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竟然要将一个外室之女当做嫡女来教养,这实在是对她的一种侮辱。更何况自己出身高贵的女儿,却要跟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女一同排辈,王氏心里别说有多膈应了。

然而即便再不情愿,在这个夫为妻纲的世道,她也不能太违背顾恒之的意愿。顾恒之坚持要宠着顾婉仪,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原本还只打算把顾婉仪当个普通庶女对待的她,这下子却是彻底厌了顾婉仪。

那顾婉仪生的粉雕玉琢,比画上的仙童还要漂亮许多,一进顾府的大门,便引来了众人的啧啧惊叹。王氏所生的顾敏仪和顾淑仪,本来也都是人人称赞的小美人胚子,但站在这顾婉仪面前,却是立刻就被比了下去。

看着自己原本众星捧月的女儿,如今被别人抢了风头,王氏对顾婉仪就更加恼恨了。

她是勋贵之家出身,自幼学习管家理事。熟知各种后宅明争暗斗与阴私手段,否则也不能将下面的人都管理的服服帖帖。被她这般厌恶上,才五岁的顾婉仪顿时就倒了大霉。

她表面上对顾婉仪慈爱温柔,给顾婉仪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私下里却是给顾婉仪指了几个下人,引诱顾婉仪学坏。顾婉仪不过是个5岁的小女娃,哪里斗得过心机深沉的王氏?没过多久,便被坑的犯了几次错误。

比如顾婉仪贪玩,“不小心”闯进顾恒之的书房,又“不小心”打碎了顾恒之最喜欢的一块墨玉砚台。又比如顾婉仪骄纵跋扈,跟嫡姐争吵,一怒之下竟将嫡姐推进了池塘中。再比如顾婉仪小小年纪便不知廉耻,身为女孩,竟然对顾恒之说府里的一个下人所生的小男孩长的好看要嫁给他等等。

这些事情都十分的出格,哪怕顾恒之再疼顾婉仪,见顾婉仪隔三差五便会闹出丑事,也不由渐渐对这个女儿厌弃起来。

再加上他又看上了别的美人,整日忙着寻花问柳,哪里还顾得上关心一个孩子?只觉这女儿实在不像话,是该好好的管管了。

至于管教她的人选,自然便是王氏。

于是,顾婉仪苦难的日子便开始了。

她被王氏关进了府里最偏僻的小院子里,每日学女红,读女戒,稍有做的不好,便会被王氏派来的教养嬷嬷打手心。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王氏还让顾婉仪每日学到深夜,连个盹儿都不能打。负责教养顾婉仪的那两个嬷嬷,更是私下里对她极尽挖苦讽刺,话中不带一个脏字,却往往能将她说的无地自容,羞愤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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