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耳尖颤动，愤愤放过了地上的人。
转眼间它就缩小了体型，迅速跑到母猫跟前，警惕地望向来者。
一束车灯打来，为身形清瘦的男人渡上了一层光。
来人气质斯文，面容皓白，一身西装楚楚。
他踩着价值不菲的皮鞋跨过灌木，微蹙的眉心在看到混乱的场面时皱得愈发深。
忽略掉那边晕倒的男人，他不假思索地蹲下身，面朝着万灵，温柔的嗓音像绵绵不绝的细雨：“别怕。”
他伸出手，“过来。”
万灵却无法相信对方，在对方试图触碰母猫时，拦在前面呲着犬牙低声威胁。
青年举起手：“好，不碰你们。”
他喊着车附近的人。
“小赵，拿两盒罐头来。”
剃着毛寸的司机即刻拿来肉罐头，青年摇摇手中的罐头，拿出十成十的耐心诱劝：“我家里也有小狗，我不会伤害你们。”
“你身后的小猫要生产了，但是它现在很虚弱，必须去医院。”
“我知道你是在保护它，你也希望它好好的，对不对？”
对方似乎十分擅长和小动物打交道，刻意放软的嗓音不自觉让人觉得放松。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自己的意图，诱导着眼前竖起尖刺的小狗让对方放松警惕。
重复几次后，青年不再说话，摆出完全无害的姿态静等万灵做出反应。
万灵当真是急了。
它现在心里乱得很，刚才那个胖男人刚让他明白了人类并非全是好人，可下一秒就又出现一个看着心善纯良的年轻男人要帮助它。
它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又记挂着小猫的伤势，于是一会儿看看青年，一会儿回头看看猫，急得直哼哼。
“乖，我带它去医院。”青年又有了动作，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盖在母猫身上，作势要抱起它。
“汪汪！”等等！
万灵突然出声。
青年停下动作：“嗯？”
万灵跑着叼过手机来。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它这玩意儿很重要。
“你想让我打开是吗？”青年轻声细语。
“汪！”对！
一番跨频对话，让万灵对眼前的人类有了丝缕好感。
它的好感来得不讲道理，仅仅因为对方聪明，知道它要说什么。
手机没有密码，经不久前的一摔，自动停止了录制。
广秋会点开中断的录像，将进度条一拉到头，倍速看完了整条视频。
他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阴沉。待看到万灵咬断束着母猫的绳子的时候，又转回柔和，轻轻拍了拍万灵的脑袋鼓励道：“乖狗狗，你做得很好。”
万灵甩掉广秋会落在脑袋上的手表示不满。
但面对对方的表扬，它还是十分受用，自豪地昂起了圆滚滚的小脑袋，嘴角都不自觉咧开一个弧度。
男人垂头思考了几秒，招招手唤来司机，“小赵，你拿好手机报警留在这里，我开车送这只猫去医院。”
“警察来后你如实说就行，如果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
“是，老板。”
安排好一切后，广秋会轻轻拢起被包裹的母猫，三两步走至车前。
他打开车门，将小猫放到后座。
回头看向寸步不离的万灵，广秋会似乎看出了它的游移不定，体贴地开口。
“你要一起来吗？”他拍拍空座，“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跳上来，一起去医院。”
万灵一跃上车，趴在在母猫身边就不再有动作。
广秋会看两小只准备好，随即开车驶往宠物医院。
一路上一人一狗都没再出声，万灵前肢搭在座位边缘，脑袋撑在前爪，耳朵时不时骚动，像在时刻注意周围的异动。
事实上，它确实在留意着车内的动向。
湿濡的鼻子藏在毛里，它像个机敏的盗贼，在不引起广秋会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嗅闻着车内的气息。
闷闷的感觉。
还有一种清浅冷冽的气息。是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很香，让万灵想起了在山上的日子。
它和师傅所在的山头很大，漫山绿植，鸟语花香。在它山洞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山泉眼，那里时常叮叮咚咚得往外冒水。
山泉四周长着很多青草，泥土也软趴趴的。一踩上去，青草断裂的清香就会染在爪子上。
每到这个时候，它就会跳进山泉水里。冷冽的水将它包裹，冲刷着身上的泥土草渍。
水很干净，很柔软。
它们会附着在它身上的每一片，包裹着，轻抚着，很舒服。
……
嗯？
“睡醒了？”
头顶上传来一抹揶揄的笑。
万灵眼睛半睁不睁，脑袋还有点懵懵的。
脑袋上传来痒痒的触感，似乎是有人把手指埋进了它柔软的被毛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
这一瞬间仿若触电般，万灵尾巴上的毛登时炸起，一个起身从广秋会膝盖上跳下来。
四周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白墙瓷地，气息混杂。
广秋会坐在椅子上，满脸无辜。
万灵万分羞恼，一开口像连珠炮：“汪汪！汪！汪汪汪！”
这是哪？！小猫呢？！你干什么摸我？！
刚上车时它明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连对方什么时候把它抱在怀里的都不知道！
太丢妖脸了！！！
万灵还要凶狠地质问，只见广秋会双眼微眯带着笑意，好脾气地开口：
“别害怕，这里是医院，小猫已经脱离危险了，还生下了三只宝宝。”
“你在车上睡着了，我不放心让你自己待在车里，就把你抱了下来。”
说着，广秋会蹲下身，衬衫西裤因他的动作而绷紧，显出几道褶皱。但他毫不在意，而是向万灵伸出手掌。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腕处青紫色的筋蜿蜒没入袖口，像白纸上清晰纵横的线条，似乎跟他本人一样柔和无害。
“过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万灵蓝汪汪的眼中满是认真和警惕。它直勾勾盯着广秋会的眼。
那双眼瞳色极浅，边缘清晰，像装点在眼眶中的琉璃珠，自带三分温柔与专注。
万灵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微弯的眼，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它动了动。
它张开嘴。
它勃然大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