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桓温佘还是拗不过桓喜。
随后韦左思先与谷行良前去张儒宅邸,而桓喜与桓温佘兄妹二人稍慢一步。桓喜将青楼发生的事情与桓温佘详细说了,而桓温佘说道:“嗯,我清楚青楼的事情,昨夜在杜镐身上找到一张帕子,他袖口蹭有胭脂,浑身酒气。幸运的是他手里始终攥着一只耳环,不过我们不得不将他的手切开。”
他耸了耸肩:“天香楼里的帕子,新花魁的耳环。不过可惜,我赶到时新花魁已经死了,一名穿小厮衣服的人从窗户逃跑,追了大半个洛阳城,紧接着此人便消失了。我想,步温平应该是在我之后方才赶到。”
或许是因为只有两人,走在路上,感觉就像以前在长安家中,桓喜的焦躁感已烟消云散,她问道:“小厮?”
“嗯,不过应该是名女性。我将监安司的大部分吏卒都调动出来,让他们在城中低调搜索。”桓温佘道,“我们为什么不绕个路,走快点,去将你这位扮演花魁的朋友接出来,然后再让我与步温平谈谈?”
桓喜捉住他的衣服:“等等,你先告诉我,韦左思没有抄录给我的内容是什么?”
这次,桓温佘叹了口气,沉默少顷,方道:“你知道吗,这名花魁也曾是海州人士……而张儒,他下令让杜镐带队屠杀了一整个村子。”
桓喜睁大双眼:“什么?这不可能!即便他是刺史,但是他没被问责,甚至有官方记录,也就是……”
“是的,外族。”桓温佘脚步未停,也没有低头去看桓喜,边走边说,“这一整个村子,都是湍族人,卷宗上写的是叛军乱民意图谋反。湍族善水,但很显然,他们也扛不住被绑上石头扔进深水里,是吧?”
到青楼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二人直接从窗户翻进二楼,因而错过了一楼中的热闹。端木芷已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将脸洗了个干净,与步温平一同处在花魁的房间之中。
虽然错过了一楼的热闹,但隔着薄薄门板,依然能听得见楼内喧嚣。桓喜顿了顿,仔细听了两句,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去监安司之后,都发生什么了?”
“嗯,步温兄花重金将我……将花魁今夜买下了。”端木芷道,“不过我猜这处青楼中达官贵人及其后代也有不少,有一名富家子弟要与他争,但出价比不过……毕竟步温兄不必真的付老鸨钱。于是……”
“于是我不得不拖着腿与他们打了一架。”步温平顿了顿,“……很多架,他们打碎了旁人的胭脂。”
步温平抬抬手,只见他的衣袖与手衣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胭脂,膏状,随便一蹭便可哪儿都是,擦都擦不净。
“……我猜老鸨在搞定你们的烂摊子。”桓喜说道。
接着,桓喜与端木芷前去张儒宅邸,而桓温佘则暂且留在了青楼之中。
他上下打量一番步温平,缓缓笑道:“腿伤了,却也没那么冰冷了,是吗?”
步温平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步温司直。”但桓温佘却锲而不舍,“我们在长安也曾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你与我四妹话说得不少,却对我守口如瓶?我清楚你的能力,不会已经一天过去,一直待在青楼,却还查不出这里有哪个小厮失踪。”
“……你是个人精,每句话都有陷阱与钩子,我玩不过你。”步温平却道,“所以,我最好不要说话。”
桓温佘没有生气与气馁,依然笑了笑,说道:“嗯,那便只能是我说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他们去张儒的宅邸吗?”他短暂地顿了顿,没等来对方的提问,于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既然你已经做出了花魁没死的假象,凶手一定会先来确认花魁的状况。毕竟我赶到时,这位花魁还将死未死。”
所以张儒的宅邸,至少在今夜,应当很是安全。
张儒宅邸的门客不少,他的死讯还没传来,门客们自然也还没有树倒猢狲散。他们之中,最为出名的有两个人,一位是武进士樊纵施,一位是排在萧家百人榜第十六位的“绳鞭莫测”杜蓝奇。
杜蓝奇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剃着光头,但实际并不脏。他显然知道桓喜与端木芷的大名,上前挑眉道:“十雅之一的端木芷,幸会。桓少侠,你在河中府的作为已经传开了,现在谁都知道你打趴了去抢至臻丹的人,又把印围与付粼抓进了牢里。我必须得说,虽然他们两个没什么人喜欢,但名气足够,还是有人簇拥。你得小心点,就算被小虾米盯上,有时候也会很危险。”
严格意义上,他没有挑眉,因为他的眉毛也被剃光了。但他眼窝深邃、额头宽大,表情做得很明显,所以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在挑眉。
“当然,多谢杜前辈。”桓喜略一抱拳,问道,“张儒的两个刚满月的儿子,还有张菀方在哪里?”
杜蓝奇耸耸肩:“他们分别在两个房间,你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呃,这是樊纵施说的。情况方才来的两个人已与我们说过了,你们应该庆幸只与我们说过,而我们又恰好不是会放着不管的那类人。如果这件事情直接公布开,知道张儒死了,这间宅邸顷刻就会乱成一锅粥。”
他说着,已经走出几步,向桓喜与端木芷招手:“跟我来,他们暂且守着张菀方,我们去另一个房间。我对凶手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两个婴儿下手抱有疑问,不过既然已经死了四个人,我们确实谨慎点好。”
放置婴儿的房间在整个宅院的东北角角落,十分隐蔽难找。三人边走边闲谈几句,总体算是轻松,但临到近处,却忽然听闻屋中传来婴孩哭声,伴有他人低语。
这次桓喜已带了自己的刀,闻声已握刀蓄势,端木芷与杜蓝奇也已分别摸上自己的兵器。杜蓝奇的兵器是只钝头绳镖,他挡到端木芷与桓喜身前,轻声道:“我先进。”
随即,绕身缠绳,桓喜都没看清他如何动作,镖便已自门缝入,将门击开的同时,镖已收而再出。然而这次,杜蓝奇却忽然身形扭转、脚步翻飞,将镖再收。
谷行良正蹲在两个哭泣的婴儿之前,满脸不知所措地看过来:“你们……有谁知道怎么哄小孩吗?”
“叫他们的名字?”端木芷道。
杜蓝奇叹了口气:“你当是狗吗……而且他们还没有名字,张儒夫妇起初不知道是两个孩子,只准备了一个名字,叫做坚韧……他们似乎后来准备将这个词拆开用,但是还没想好如何使用,于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名字。”
“呃……那我们,讲故事?”桓喜摊开双手。
事情就变成了杜蓝奇靠在关好的门前,而桓喜、端木芷、谷行良三人,松散地围着两个哭闹不停的婴儿讲故事。
桓喜干巴巴地讲了个笑话,无果,自顾自叹了口气,道:“算了……多好笑的笑话让我从嘴里说出来都不好笑,你们谁接着继续吧。”
端木芷接过重担,想了想,说了个江湖流传的话本故事:“昔日东山有一石窟,窟中有一持棍石龟,传言壳下藏有秘宝。山中有匪欲得之,遂携众人而入,然石龟刀枪不入,无法砸动,匪首只得放话:若谁有办法将之打开,便将其中秘宝分予一半。
“二把手出主意,既无法将石龟撬动,不如便向上凿动石壁,将石龟掌中棍子取出一试。
“如此,石龟手中长棍果被取出,匪首持之一试,此棍极坚,遂以之撬动龟壳,果然成事。匪首大笑,低头去瞧龟壳之下有何宝物,却见其中只有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匪首怔愣,当血从面颊滴落,方得知是自己左耳……”
两个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更大了。
桓喜赶紧叫停,寄希望于谷行良的口才:“谷兄,你试试看,措辞简单健康适合幼儿一点……”
谷行良只得无奈苦笑:“……我试试讲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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