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
重缝不忍轻移拆,上有慈亲旧线痕。
——清代·周寿昌《晒旧衣》
我那里把父亲的母亲叫婆,并不像书本里的称谓一样叫奶奶。
其实也就一个意思,奶奶就是婆,婆就是奶奶。
如果平时要是喊奶奶的话,感觉特别的别扭,我怎么也是叫不出口的。但“婆”随口就喊出来了,听着也舒服接地气。
奶奶和我母亲的关系很不好,当然这是大人们之间的婆媳恩怨,我不关心,也不想理那些破事。
父亲的性格软绵绵,有点懦弱,而母亲性格则刚强,受不了委屈,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直爽火爆,与父亲恰好相反。
母亲虽是女流之辈,但没有几个人能降住母亲,母亲与大伯、还有几个姑的关系很僵硬,而我和父亲被夹在中间很难受。
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其中牵瓜扯线的事太多,很多事说不清谁对谁错。
听母亲说,是奶奶她们的错,而听姑姑她们的说辞,都是母亲的不对,关键双方的说辞,让人无法找出破绽,且合情合理。
我也能体会父亲,为啥老是愁眉苦脸的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无奈,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心烦。
自己是后辈小孩,不管那么多,但我也是父母的儿子,也是长辈亲戚的子侄,就被夹在了中间,无奈之外,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不过我和父亲一样从来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比较懂事,这一点为我省去很多麻烦与烦恼。
母亲说奶奶,大伯,姑姑们的不是,而另一边也能听说母亲的不是,我从来不说任何话,只听、不发表言论。
一边是亲妈,虽然严厉,但是真心爱我,也为了这个家。
另一边是亲姑,亲大伯,也疼我,爱我,关心我。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感觉比当皇上分辨忠奸还难。
所以我就是中立态度,不管那些说不清道不明,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
上学以前,父亲和大伯还没有分家,大伯也还没有搬家到县城,奶奶爷爷和我们家住在一块儿。
大伯家住在梁那边,我们家住在这边,两家就隔了一个梁。
路程也不远,五六分钟就走到了,后来大伯在县城买了房子,一家就搬进了县城。
奶奶和爷爷就搬到大伯那边去,我也开始到村里上学。
有一天放学回来,我感觉气氛不对。母亲拉着黑脸,生气还骂着人,骂的是邻居家的爷。
邻居家的爷也骂着母亲:“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还敢打人,反了天咧…”
母亲也不惧邻居家的爷,放开嗓子到门外骂他:“谁让你赶猪了,谁让你多管闲事,狗拉耗子…”
邻居爷完全不是母亲的对手,被母亲给骂哑,熄了火,灰头土脸的不理母亲。
邻居爷脸上还有一道指甲印伤口,后来才知道,奶奶搬东西到大伯那边去,让邻居家的爷,帮忙把猪圈里的两头猪也给赶过去。
父辈亲兄弟分家,把爷爷分给大伯管,奶奶分给我家管。
爷爷奶奶现在都过大伯那边去,啥都搬过去,母亲气愤的肚里憋着火,感觉老先人偏心,啥东西都往大儿子那里搬,不公平。
而邻居家的爷却帮奶奶去赶猪,结果碰到枪眼上,这样母亲和邻居爷发生了矛盾、动了手,邻居爷脸上就多了指甲印的伤口。
奶奶和爷爷搬到大伯家那边住,我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母亲不高兴,骂父亲,骂大伯,反正什么都骂,有时连我都骂。
我简直是受够了,对母亲颇为不满,爷爷不会做饭,奶奶要是不过去,谁给爷爷做饭吃,难道让爷爷饿着肚子。
再说母亲本就和奶奶不和,留下奶奶又能怎么样,强扭的瓜不甜。
反正母亲也自有她的说辞,家里没人能说动她,也不敢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母亲颇有微词,很不满她斤斤计较,刻薄的态度。
母亲也不多说话,只瞪我一眼说道:“你个小娃子,你知道个啥。”
一招制敌,然后我就不敢说话了。
奶奶搬到大伯那边住,每天上学我都会从大伯门前过。
每到冬天早晨,由于起的早,天特别黑,我已经长大一点,母亲也不送我上学了。
我就走到爷爷、奶奶睡觉屋子的窗户下,喊到:“婆,婆,起来给我搭个声,做个伴,天黑我嫌害怕。”
然后不一会,奶奶就披着衣服,手里拿一根蜡烛,还是那种洋蜡,蜡芯不是绵线,而是一根竹子,这种蜡很耐烧,很经用,但就是不够亮。
奶奶吱吱悠悠拉开门闩,打开门走出来笑着问:“嘿嘿,娃冷不冷。”
我回到:“不冷。”
然后奶奶就跟在我身后送他,把孙儿送到门前不远处的一颗核桃树下面,奶奶就站在核桃树下,给我搭声:“娃,你走到哪里了?”
黑夜中,我听到后,就回到:“我走到沟里了。”
奶奶就说到:“你慢慢滴奥。”
我回到:“哦。”
有时候半天奶奶不说话,我就会回头,朝黑夜里喊到:“婆,婆,你还在那么?”
然后奶奶就回到:“哦,你走到哪里了?我在这尼。”
直到我过了沟,走到前面宽阔处不害怕,才回头大声喊到:“婆,婆,你快回去,不消你搭声咧。”
然后听到奶奶回到:“哦,乃你慢慢滴,我回去了。”
奶奶就在夜色中回去了,而我在夜色中往学校走去。
有时候闲着无聊,我边走路,边鬼哭狼嚎的叫,让人听着像是让人给打了。
走到大伯屋跟前,奶奶要是听到了,就赶紧走出来问到:“是不是你妈又打娃了,该死滴,成天打娃,也不知道心疼。”
我见把奶奶给哄到了,这才嬉皮笑脸的说:“嘻嘻,婆我妈没打我,我叫滴耍尼。”
奶奶则笑着嗔怪到:“大白天滴,你胡乱叫唤个啥,不要乱叫,不好。”
我就停下,笑嘻嘻的问:“为啥不好。”
奶奶:“乱叫,会叫来鬼魂、妖怪,神仙爷会怪佑的。”
我笑的更欢了,调皮的说:“嘿嘿,这世界上哪有神仙,鬼怪,我不信有神仙,你叫他出来,我看看长什么样子。”
奶奶听后,如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一脸惊恐、生气的嗔怪:“咦,不敢乱说,不敢乱说,小心得罪了神仙爷。”边说边小心翼翼的作揖,念叨着:“神仙爷别见怪,神仙爷别见怪,小娃子他不懂事,我给你赔罪了。”
见奶奶如此迷信、滑稽的举动,我也就不笑了,停下来不乱叫。
奶奶刚保佑完,我又大声嚎叫,气的奶奶拉着脸撒气,也无可奈何。
爷爷买冰糖,饼干,小零食,什么吃的分给奶奶。
奶奶一般都舍不得吃,用塑料袋包好,留在那里,只要孙子去了,她就高兴的从塑料布袋,或瓶瓶罐罐里找出来给我吃。
我不要,她就生气的骂到:“妈滴个劲,给你吃的,你快拿哈塞,你这个怪东西。”
我这才勉强的接过来,往嘴里送。
有时候奶奶喊我半天,我就是不答应,过一会跑到她跟前。
奶奶说到:“你个怪东西,喊你半天,你咋不答应。”
我也不回奶奶的话,只嬉皮笑脸的冲她笑,问她:“叫额干啥。”
然后奶奶就说,让我干啥干啥。
奶奶眼睛不好,记性也不好,所以有的东西就在跟前,她也找不到。
急得胡乱絮叨:“这东西在哪里,哎呦,我这东西在哪里,我这死没记性的,我放到哪里去了?”
忙前忙后,屋里屋外的找,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而只要我在,就会像变魔术似的,一下子给她找出来。
奶奶就高兴笑着说:“你眼睛就是奸,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一下子,就给我找到了。”
所以奶奶经常让我给她找东西,给她穿针引线,我也很愿意为奶奶干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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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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