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长乐见了刘牧云似有顿悟的样子，心中不大爽快，对着红儿摆了摆手，红儿明白，宴饮当然要有歌舞助兴。

宫奴们取下神台上的蜡烛，蜡烛点燃孔明灯，孔明灯上升，宫殿的屋顶已然消失……

乐声从天宫落下，异香顺月色滑入。

刘牧云抬头，看到的是灿烂星河和皎洁明月，月亮旁有一座如梦似幻的天宫。

天宫倒悬，仙人也倒悬着奏响乐曲。地上的宫殿正如天宫在人间的倒影。

那天宫正以极缓慢但又难以忽略的速度降落。

天宫仙娥鬓发垂落衣裙纷飞，宾客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们舞姿曼妙，哪是凡间俗物可比。

宾客们仰头，面容陶醉，丑态毕露。

“我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

刘牧云伸手接住天宫落下的花瓣，粉色花瓣香气袭人。

“有两个农人在地里干活，他们说皇帝肯定是用金锄头锄地的。”

“……”

神仙嘛，他们更好看更强壮，吃更好吃的东西住更好的房子，每日没有烦忧，整日喝酒唱歌跳舞，这就是凡人想象的他们的生活了。

“不过，我也觉得神仙是过这样日子的。”刘牧云说道，反正她也没见过真的神仙。

“你年纪不大，心境倒不错。”长乐挑了挑眉，忽然伸出手，贴在了刘牧云的心口。

砰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

“怪不得…”长乐笑起来，这笑容比刘牧云之前见到的都要真实。

“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刘牧云听出了长乐的话里有话。

“我不想告诉你，不过，你很快就会自己知道了。”长乐说道，“我讨厌你们这种人，喜欢看到你们吃苦头。”

仙娥身上落下一件轻柔披肩，宾客们抢着去拿，秦宇个高人壮，手伸得最高，那皮匠将要触到他手时，又如烟一般消散了，只在他心中留下怅惘。

烟气升腾，遮盖住天宫，遮盖住繁星与明月，屋顶是秦城最好的画师画的画，现在只让人觉得平淡无聊。

“……唉”秦宇喝了杯酒，觉得没滋没味。

长乐是最受神明眷顾的，也只能请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喝上天宫里的琼浆玉酿。

他们都是去过天宫的。

享受过极乐的人，又如何能忍受着平凡乏味的凡尘呢。只是，他们也没有再去天宫的办法。只能一次次请神，遥望天宫，望梅止渴。

“混账东西！”

一个宫奴倒酒时不小心将酒洒在了一名宾客身上，那宾客正因天宫消失感到烦闷，拿着酒壶狠狠砸在了侍女头上，宫奴额角流出大量的血来，她慌忙跪下，并不敢擦掉额上的血。

血滴落，却并未滴落，而是向上，坠入屋顶，天宫闪烁，那血坠入天宫宴席的酒杯。而后天宫又消失不见。

宾客拾起酒壶碎片，划开了宫奴脸上的皮肉，血一滴一滴向上，天宫再次出现。

众宾客欢呼。他们有重回天宫的办法了。

宫奴们来不及逃走，就送了命。

“粗鲁，蠢笨！”秦宇骂道。

他抓住一名宫奴，细细割开了她的喉咙，一点点放着血，人活着，血才是流动的。

刘牧云被这变故惊住了。

更恶心更恐怖的场面她也是见过的，恶鬼恶妖她也打过交道。但她没见过，同是人，能直接对人下如此狠手的。

大量血液坠入天宫，仙人们饮下血酒，面露满意神色，天宫终于不再消失了。只它高高在云端，凡人如何能上去呢。

剔掉人的血肉，拿骨头做梯。

宾客们双眼赤红，身上的脓包已经布满他们全身，里面的脓水不断翻滚沸腾。

刘牧云眨眼的工夫，长乐和红儿就不见了，她一个人站在主位旁。宾客们寻着的骨头不够，当然要再拿别的骨头往上添。

有人拿着刀就来了，刘牧云没有救人，是因为她知道那些宫奴本就不是活人，不然的话，她如今的身手，要打杀几个凡人还是容易的。

两把尖刀对准了刘牧云的心口，刘牧云向前一步跃起，踩着来人的脑袋跳在了神台之上，再一路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沿着大殿墙壁，往上攀爬。

她也要去天宫里看一看。

大殿内，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宫奴仆从们死尽了，还有宾客。只要自己是最后进入天宫的人就行。

很快，刘牧云就知道，为什么没人尝试别的方法进入天宫，她无论爬多高，都没有缩短一点和天宫间的距离，天宫还是离她这样远。

该是只有爬人骨梯才能进入天宫。

天宫上的仙人们奏乐跳舞喝酒，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下宫殿内的互相屠杀。

秦宇杀死了自己两个表兄，仙人们还为他叫好。秦宇先是假意和表兄结盟，再杀死其他敌人后，又将尖刀对准了表兄，略施小计，便得了几具骨架，实在聪慧又狠辣。

骨梯摇摇晃晃，但已经触到了天宫一角。此刻，殿内的人不多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往骨梯上爬。

越往上，他们身上的脓包便越大，直到最后，他们整个人都被脓包包裹，然后炸开，变作一滩脓水。脓水里爬出了蛆虫，这些蛆虫沿着骨梯继续往上。

秦宇没急着爬梯子，他看到了别人的惨状，想到了办法。他把刚才剔下的人的皮肉裹在了身上，裹了一件又一件，直到他觉得足能支撑他爬到天宫了，他才停下。

秦宇往天宫爬去，他身上的皮肉一层层化作脓包炸掉，可终于是让他爬上了最后一节骨梯。

差一点，还差一点才能攀上天宫。

秦宇手中还有一把刀，他生生剐下了自己手臂的肉，用手骨做了一节骨梯，他爬上了天宫。

爬上天宫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到骨梯，骨梯没落地就散架消散，他身后的人再没爬上来的可能。

刘牧云握住墙壁上的一处凸起，她已经在大殿的最高点了，她看向天宫，忽然松手，整个人直直往下落去。

她落到了主位上长乐倒的那杯酒里。

天宫是地下宫殿的倒影。

刘牧云进入了酒杯里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