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呛，是刘牧云对酒的最初认知，酒是粮□□，农户人家少有酒喝，也就过年时候，她偷尝过刘老爹藏着的劣酒。

香、醇、厚，沉醉在美酒中，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魂轻魄重，一半在天，一半坠地。

飘飘然，好像真的成了仙。

冷。

心口有冷意蔓延。

热。

胃里似有火烧。

刘牧云从梦里清醒，她揉了揉烧的难受的肚子，这酒是真不能喝，喝了烧胃。

她摸了下心口，心口处结了块冰，冰边缘不规则，表层还有水渍。

刘牧云迫不及待得打量起周围来。

仙宫巍峨，清气萦绕，浊气尽消，刘牧云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怕自己这团浊物污染了仙宫。

“哈哈哈哈哈哈”

秦宇的笑声癫狂。

“什么王侯，不如做个小仙。”

“从此自由自在，天下任我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醉了酒的人，就是会这样癫狂。

“啪”

一只从天而降的玉色手掌将秦宇拍扁，血肉散成一滩。

玉人不耐烦极了，玉人和人一般模样，只浑身像是玉石，他表情厌恶，那厌恶不似人那样灵动，而像是被雕刻师定在脸上那样。随后，厌恶的表情瞬间变成苦恼。

玉人透明如玉的身体里，数颗红色的心脏不断跳动着，它们跳动的频率不一，有的一息几十下，有的几十息才懂一下。

玉人的表情很怪异，像是，像是……对了，像是变脸，刘牧云逛集会看到杂耍班子耍过。他的表情，没有嘴角弯起的缓慢动作，而是忽然哭脸变笑脸，笑脸变恼怒。

刘牧云双脚腾空，身体失重，有什么东西提起了她身上衣服。

一只玉人把刘牧云捏在手里。

刘牧云又害怕又惊奇，玉人和她分明一样大小，怎么就能像捏虫子一样把她捏在手心里?

大概仙界的一切都不是凡人能想象的。

玉人随手将刘牧云挂在了一朵云上，又急匆匆不知跑哪儿去了。

一根云雾水气化作的绳子绕在刘牧云颈部，另一端则延伸到云朵内部。

刘牧云在高空也并不往下坠，她想拽一拽脖子上的绳子，可一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只觉得手心微凉。刘牧云试着往远处的云扑去，脖子上却感到了一阵拉扯。

确实有一根绳子牵住了她，一根她触碰不到的另一个空间的绳子。

云朵蓬松，质地轻柔，看着摸着和凡间不同，但也是水灵气聚集而成的，只是这里的水灵气并不活跃，犹如死物。

刘牧云观察的仔细，冷不丁的，手摸到一个硬邦邦皱巴巴的东西。

一具风干了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挂着条水气化作的绳子。

看这尸体的样子，已经风干起码三个月了。刘奶奶风干三月的腊肉就是这般。

尸体右手的手指被咬了个伤口，他在生前，用血在云朵上写了字。

大概就是讲他的出身和遭遇。

下界凡人，有幸入得仙宫，却被仙人遗忘在此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是受不得孤独困苦，自绝于此。

一开始的时候，他饿了渴了便撕下一块云嚼着吃，这里云朵内的水灵力富含能量却犹如死去，正适合被凡人嚼食，在这里被困到死，食物的问题都不必担心。只是实在孤独，那人是绝世而死的。

玉人把他们拴在这里做什么呢？

刘牧云挣脱不开绳子，开始思考起玉人的想法来。靠她自己肯定也是这具干尸的下场，得想明白玉人为什么这么做。

云雾萦绕着仙宫，刘牧云被拴着的那朵云并不在天上，所以她很轻易就能看到仙宫里的情形。

仙宫里偶有几个玉人走过，刘牧云分不大清他们，他们都长得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体内的心脏，有的有十几颗，有的只有五六颗。

诶，那里有个晕乎乎的凡人，是方才宴席上的宾客，他们靠着其他方法进了仙宫。

秦琦刚刚醒转，揉了揉惺忪的眼，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笑起来：“我果真……”

“啪”

一个玉人一脚踩在了她身上，她被踩爆了。

那玉人换了张笑面孔，显然他很开心。

他在高兴地四处开始搜寻着什么。

刘牧云看到一个个还未醒来或是醒了后躲在角落不敢出声的凡人被玉人找到。

玉人搜罗了十几个人，把他们丢在地上，然后“啪”“啪”“啪”，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一滩血肉泥。

刘牧云看明白了，他在玩儿。

她见过村里的幼童，在春雷后去地里捉蝌蚪刚变成的小青蛙，然后丢地上踩着玩，大人路过，表露嫌弃，他们得意洋洋，将这种嫌弃视为自己的厉害。

自己方才还想那么久玉人为什么要把她拴在这儿，其实就是随手一挂，就像捉了只青蛙抓了只蚂蚱，随手扣在了哪里，过不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喂，有没有人哪，救命哪！”刘牧云叫起来。

虫子不叫，哪有人能关注得到哦。那个踩人玩的玉人已经走了，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而且她特意看了，有几个玉人绕过了地上的几滩血肉，或许他们会善心大发，放过虫子一马。

玉人们看到了她，但并没什么反应。

“你不要命了！”有人捂住了刘牧云的嘴。

被那人手上的温度一烫，刘牧云才觉察到她体温很低，是从心口蔓延的凉意。

那人甩出一根鱼线，将另一朵云勾来，挡在了这朵云前面，遮住了两人的身形。

“还好仙人们大多时候不会理会我们……”

有些仙人待他们并不友善，死还算好的，还有被卸掉胳膊腿当玩具的，实在可怕。

“在仙宫的日子很好过的。”那人说道。

“不用担心挨饿受冷，只要躲着些就好。”

这人名唤秦观我，可能许久没见到人了，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他是原秦城城主第四子，因着体弱一直寄养在城外的鹤观。怪不得师父当年一直说他有仙缘，可不是嘛，回家没几日，就误打误撞进了仙宫，和仙人作伴，一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