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通之所以珍贵，并不止是它带来的特殊能力。

新世界的修士总是对旧世界充满向往，在他们眼里，有天赋神通者，是旧世界的遗民，仍旧能得到旧世界的恩泽。

都说修士到了元婴境界，才算是真正入了仙途。普通修士能修至元婴的，万里不存一。有天赋异能者，能修至元婴的，十个里面就有一个。据说是天赋神通会潜移默化淬炼身体，让身体和魂魄拥有无限潜力。

天赋神通消失，意味着潜力消失。

莫离知道如果不找回神通，她将会彻底沦为平庸。

和失去神通相比，时不时出现的幻觉倒是不太要紧，不过是心境急剧变化，滋生出的心魔罢了。

哪个大能成仙路上没有过心魔相伴呢。

“师父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莫离心绪慌乱，再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离开前，莫离问袁文英，刘牧云会被送去哪里。

“黑泉的怨鬼都关不住了，凶得很。”

“华源真人去敲打了一番，最近倒是安静。也正好一些小奸小恶之人可以关进去。”

“将她也丢进去关几日，等找到确实的证据，定了罪，按着门规，该如何便如何。”袁文英说道。

“要是找不到确实的证据，定不了罪呢？”

“那就放了啊。”

袁文英笑道：“我们执法堂最难伺候的是那位祖宗。它定的规矩，我们谁也违逆不了。”

那位祖宗指的就是霞光，看上去是执法堂弟子召霞光为自己做事，实则是霞光借弟子们的手去行它自己的规矩。

“旧世界的遗泽嘛。”袁文英开玩笑道，他和莫离有些交情，所以故意调笑天赋神通是旧世界遗泽之说。霞光亦是旧世界之物。

莫离笑了下，没再多说，和袁文英等人告了别，就离开了兽园。

袁文英有些奇怪，莫离怎么不复往日的活泼。

可能因为是在兽群中长大的缘故，莫离喜欢打闹，玩的疯起来，玩伴都觉得头疼。

或许是拜入华源真人门下，每日都太刻苦，没了玩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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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泉是东华门禁地，入口处却无人把守，有什么人不想活的，偷溜进去就偷溜进去吧。

一口六尺长宽的泉水，不断往外喷吐着墨色水流，那水流时大时小，小时如倒流的雨滴，大时会喷吐的比人还高。

刘牧云被送到黑泉外，她身上包裹着的霞光松动。霞光与黑泉相斥。

“进去待几日，好好想想有什么没交待的。”丁晓峰说道。

“等你再出来，我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刘牧云实在不像杀人的样子，虽然目前为止，唯一有时间有能力杀人的只有她。

丁晓峰得去查明白她杀人的动机。

丁晓峰见识到的穷凶极恶的凶徒许多，比刘牧云年纪更小看上去更无害的也有。

那是一桩灭门惨案。胡瑞是东华的一名弟子，他临死前发出了求救信号，他的师兄弟赶到时，胡家满门都已经死了，只有一个七岁的孩子还有半口气。

丁晓峰可怜这个孩子，和别的弟子们一起，出钱出力，救下了胡小山。

胡家灭门案的凶手很快被找到，是一名流窜到东华的散修，那散修在别的地方也犯下过大案。只可惜，找到这名散修时，散修已经死了。

这件事本该就这样过去。

直到三年后，胡小山再次动手，准备杀死一名年纪同他一般大的刚刚入门小修。

杀人的手法和灭门案一样，先下毒药，待人晕死过去，再用灵剑斩杀。

毒药是胡瑞调配了用以捕猎灵兽的，灵剑也是胡瑞的法器。胡小山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些东西，并将完全不设防的家人杀死。只因为，他觉得是胡瑞挡了他的路，没了胡瑞，他就能做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名死去的散修，确实曾经上门试图偷盗东西，但被胡瑞及时发现。胡瑞和那散修斗了一番，受了不轻的伤。

胡瑞和丁晓峰是好友，丁晓峰怜惜胡家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孩子，便将胡小山当亲弟弟养。

丁晓峰救下那名小修，胡小山怕了，他跪地求饶，说自己是鬼迷心窍，一时做了错事，以后一定会改。人非草木，相处三年，怎会没有感情。丁晓峰犹豫了，就在他犹豫之时，胡小山用了淬了毒的暗器。

这孩子够狠，只是低估了修士的能力。他用的毒能轻易迷晕他哥，是因为他哥本身就受了重伤。他用同样剂量的毒去迷丁晓峰，自然不行。

丁晓峰自此得了教训，看上去单纯无害的人，内里说不定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魔物。

刘牧云入门才多久，她身边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听说要进黑泉，刘牧云奇异的安心了许多。

尹华也在黑泉。

虽然因着黑泉内部的特殊性，他们哪怕在里边互相寻找数百年，都不一定能遇见。

缓缓沉入黑泉的过程并不舒服，黑泉水淹没口鼻，有种溺水的真实感。她不能动弹无法挣扎，近乎绝望地“溺死”在了黑泉里。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过了很久，刘牧云才有了意识。

极致的黑暗，极致的寂静。

刘牧云试探着用手触摸周围，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

“有人吗？”

这里该是一片很大的空间，但是却连回音都没。问出口的话就好像被黑暗吞没。

除了黑暗空洞就只有自己。

一种极大的孤独感席上心头。刘牧云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有的情绪，但她完全控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很快她就泪流满面，心口也撕裂般痛。

她充当心的那块灵石本已破碎，被执法堂找的医修随意组装了下，勉强能用，只是无法承担太多灵力。

那个医修还奇怪呢，刘牧云的心是在秦城被毁的，按说没毁多久，怎的经脉已经可以绕开心脏自行运转了？

心脏细小的碎裂声，在极致的寂静里，反倒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任何响动任何光亮都可以叫人抵挡一阵的虚无。这个一阵可能是几息也可能是几个月，光亮声音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时间也仿佛不存在了。

刘牧云听人说过黑泉里的场景，还未定罪的会漂浮在黑泉上层。

那里没有怨鬼没有修士，什么都没有。是一层隔绝开现世和真正黑泉的浅层空间。什么都没有，也就防止了黑泉里的东西寻找到现世世界。

张十中被丢进过黑泉不止一次，多是门内弟子和他斗法被抓。每次都是对方先动手，张十中被迫还手，按门规，张十中没什么问题。只是次数太多，张十中爱挑衅人的毛病一直没改，就也会让他进黑泉冷静冷静。

一般的修士在黑泉上层漂浮一段时间，也就都没了脾气。

刘牧云年纪小，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定下她的嘴，本可以押进普通牢房。

只是掌门来问了案情进展，说是要将人送进黑泉。修仙路漫漫，唯有宗门是永远的后盾，残害同门者最是可恶，要重罚。

“有人吗？”刘牧云又开口问道，大约是心完全碎了，她的心口又空空荡荡。各种负面情绪随着心碎也消失了大半。

她在虚空里不断往前走着。

其实也没什么前后左右之分，一片完全虚无的空间是没有方向的。她还能走路，只是因为她在秦城时有了自己的小空间，虽然还无法控制，但让她脚踏实地完全没有问题。

这已然是大大的作弊了，双脚有支撑的地方，可以不断往前，就仿佛有希望，希望是很珍贵的东西。

其他人进到这里，是真正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什么都做不到。

“有人吗？”刘牧云继续问道。

她敢在陌生看上去又很危险的环境这样大声喊，是觉得师门不会真的伤害还没有定罪的弟子。

不找些什么事做，她实在发慌，那些削弱了悲伤恐惧会全都席卷上来，她便一路走一路喊着。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

刘牧云不抱希望却不得不抱着希望，不断喊着话。

“有人吗？”

“……吗？”

空旷的空间里传来回音。

刘牧云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停住，有回音！

虚空没有边界，哪里会有回音传来。

她一定是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刘牧云打算调转回头。

“有人吗？”她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次并没有回音。

刘牧云捂住嘴，这次她也并没有喊。

另一个她喊着话从她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