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宴会热热闹闹,筹光交错,极尽欢愉。用过饭,程氏在花厅为崔复仁的知交好友设了席面,让这些公子哥们能够自得其乐。又在听雨榭设了雅座,隔着湖搭了戏台,让一众夫人小姐们可以一面赏景,一面听戏。
礼部尚书的夫人魏氏坐在程氏旁边,她今天应邀带着儿子和女儿来赴宴。“听闻你娘家来的侄女住在府上,今日在宴上怎么未见着她?”
礼部尚书是一个慈和的老夫人,因年轻时与程氏的母亲有交,所以自程氏嫁到京城来后,常与之走动,所以关系亲近,也对崔家的事有所了解,自然听闻了崔复中多了一位表小姐。
“老夫人莫提她。想来她是个没福气的丫头,竟然像是无福消受京城的繁华热闹似的,刚到第二天就病倒了。这不,今天还歪在塌上起不来呢。”程氏像是刚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转身问身旁侍立着的云墨:“已经过了午时,表小姐的汤药是否送去了。”
云墨福身回答:“已经送去了。”
魏氏倒并未怀疑什么,有些心疼地说道:“想必是从商州远道而来,有些水土不服帖,可得好好将养将养。改日待她痊愈,你可要待她来见我,我素来知道你们程家是出美人的。”
在坐的其他有户部崔兴赋的下属之妻卢氏,想到自己儿子年岁也已有十六七,但是她家门第不如崔家,想来若是求取崔家女儿有些困难,但是若是那位表小姐,出自程家商州祖籍,虽祖上做过御史,不过于在前朝末年便辞官回祖籍,到了程氏这一代才渐渐起复了,又有崔家的姻亲,想来日后也必有前程。如此这般,他们也能与崔家沾上亲戚关系了,那般,兴许以后家族中子侄辈到苏州的梧桐书院进学也就容易得多良。
于是她便道:“若是水土不服,我家倒有一剂专治水土不服的方子。不过此药颇为霸道,得因人不同年岁用不同的君臣剂量,不知表小姐今年年岁几何?”
众人对视一眼,其实都明白卢氏话中的意思,也对台上的参军戏失去兴趣,转而竖着耳朵听程氏的回答。
程氏见那夫人的心思这么快就转到舒欣荣身上,也正合了她的意,便顺势透露出舒欣荣的年岁。“我这没福气的侄女,今年正好十三。”
“那过两年就及笄了。”
“正是。”
“这倒好办,只需将剂量减半即刻,稍等我写了方子来。”那夫人要来纸笔写下方子,心中却想这年岁可与她家儿子正相当,再过两年及笄成亲正合适。
魏氏听着他们的对话,也不往心里去,她倒是看的上崔家的姑娘,程氏还是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若是她舍得倒是为自己小孙子求娶。当然最好是程氏亲生的崔复玥,然而她听闻这姑娘从小就活泼好动,上树爬墙是常有的事,对此她却颇有些不合意。那个庶女崔复瑶她也见过,是个文静知礼的,又爱好文墨,但又不是程氏亲生的女儿,到底差了一层,也不完全合心意。魏氏也只好按下不表。
而卢氏的话涉及到儿女之事,其他夫人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你说她家女儿标志,她夸别人的儿子出息,你来我往地好不热闹。听雨榭里俨然快变成一场相亲聚会。而同坐着听戏的姑娘们听到这种话题,都纷纷找借口离开了听雨榭,崔复敏几姐妹负责照顾这些娇客们。台上的戏唱了一出又一出,认真听的人却没几个。
而此刻的舒欣荣不仅悲催地没办法出席她接触到的古代第一场宴席,而且还必须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装病,而为了装得像,还真的喝了一碗药水,不过那药水是安神汤就是了,以至于她现在浑身困乏地睡觉但是听到外边传来咿咿呀呀和铿锵的丝竹管弦乐器声又睡不着。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真无聊啊。
尽管崔府可能很大很大,但是她也只有很小很小的一个桂香院可以自由活动。又没有手机电脑平板,虽然有崔复仁和崔复瑶送来的诗词史书列传,但连着看了几天她也有了疲劳感,实在看不下去了。
听雨榭那边传来热闹的唱腔,还有时不时从桂香院经过的小姑娘们兴高采烈的说话声,舒欣荣恨不能起身飘然加入,看看他们在玩什么,在乐什么。
而且,不仅如此,她现在连外人都接触不到,想要完成对原身的“调查凶手”的任务,简直难如登天啊。
“啊,真无趣啊。”
杏儿刚端了茶水进来,就看见自己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样子。平日她也是不做烧水这种琐事的,不过今天府中设宴,桃儿带着新来的两个丫头苹儿、梨儿都去前院帮忙了。
杏儿将水壶放在桌上,想了想问舒欣荣:“小姐这是闷了。不如奴婢去换了桃儿回来,让她给姑娘说说宴会上的趣事?”
听到杏儿的提议,舒欣荣双眼放光,来了精神:“这主意倒是不错。那你快去、快去。把桃儿换回来。”
杏儿见舒欣荣不像刚才那般焦灼,心中便了然这是自己摸准了舒欣荣的心意了:“奴婢这就去。”
舒欣荣见杏儿麻利地就要出门去,又叫住她:“他们几个去了这许久也不知道吃上饭没有,你把屉子里的点心包一些,一会儿你和她们分分。”
“谢姑娘。”杏儿眸光在舒欣荣身上微顿,然后领命取了点心才出去。
不一会儿,桃儿果然回来桂香院里,不等舒欣荣问,就道:“杏儿姐说姑娘闷了,让桃儿回来陪姑娘说说话。”
舒欣荣点点头,倒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显然桃儿很擅长做这件事情:“那奴婢先为姑娘说说今天的戏文?”
舒欣荣点点头:“今天都唱了哪些戏?”她隔得远,只听见热闹,什么内容也听不见。
“奴婢在听雨榭看着,第一场戏就是《踏瑶娘》,现在上演的是《大面》,正演到俊美无双英勇无双的兰陵王入阵杀敌,那面具真的是金光闪闪,美丽非常。”
舒欣荣闻言不由说道:“那这曲子定是《兰陵王入阵曲》了。”怪不得她听着那么铿锵热闹,原来本就是演绎的战场故事。
“你仔细说说。”
然后桃儿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说着说着,又说到夫人小姐们看戏的样子,桃儿就是随行伺候各位夫人小姐的人之一,她瞧得最清楚。“结果戏还没到一半,各家姑娘都离开听雨榭,逛院子去了。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呢。李府的小姐和王府的小姐,同时走到桥上面,结果两人的披帛缠绞在一起,两人都摔了一跤,后边的小姐也跟着摔倒一片。大姑娘二姑娘就带着他们到后院来换衣裳呢。”
“幸而没摔下水去,这天气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桃儿在塌上凑近舒欣荣一些:“姑娘当真认为这是意外?”
“怎么,不是?”
丫头狡黠一笑:“这我还真知道。李姑娘和王姑娘两人原是最要好的,两人父亲是同科的进士,母亲是闺中好友。两人从小就最要好。然而前两年,因为她们同时相上了一位公子,现在两家正较着劲,都想和那位公子结亲呢。”
“想必今日那公子也来府里了。”舒欣荣听得津津有味。
“小姐所料不差,正是呢。要说那位公子呀,是御林军统帅张统领家二夫人生的三公子。但谁也没想到武艺超群的张统领竟然生出这么一位风度翩翩又文采斐然的公子来,那张公子与咱们大公子比也不差什么,都是京中名媛争相追捧的对象。”
“其实不止李姑娘和王姑娘,今天来得好些姑娘小姐们,也都是为了看公子和公子的知交好友们而来的,闹着一出,也是为了博得那些公子们的注意罢了。只要不太过分,各家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倒让奴婢们看了场热闹。
“不过奴婢确认为李姑娘和王姑娘都是白费心思,她们不知道,三公主也看上了张家公子,已经求了圣上要择张公子为驸马呢。不过也没那么容易,据说东宫太子长女安平郡主已经与张家定了亲……”
由一个张公子便引出了数个家族势力,而这其中牵扯的远不止是儿女的亲事,更涉及到深层的政治利益。桃儿也说得兴起,渐渐地还说起各家的关系甚至偶然的秘辛,舒欣荣从一开始的听八卦的放松姿态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桃儿。
讲得眉飞色舞的桃儿语气渐渐息弱,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的羊,她不禁打个寒战,不确定地看着舒欣荣道:“姑娘?我哪里说得不好吗?”
“不,你说得很好。”舒欣荣笑眯眯地看着桃儿,从床上撑起身子,亲密地拦上桃儿的肩膀,说她吐气如兰地说道:“桃儿,小姐交代你办件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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