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间接接吻

日子就这样飞也似的过了大半个月,茶几上的两束百合早就凋谢了,没再添新的。

某天下课,林钟又路过那家超市,碰见鲜花打折,走进去瞧了一眼。

打折活动总是不定期的,品种也随机,这次优惠力度最大的是玫瑰。粉的红的太娇羞,似乎不合适,林钟选了捧黄绿中泛淡紫色的,花苞盛开的样子像极了做菜用的羽衣甘蓝。

他把花带到孟谨洲的公寓,拉开柜门拿气泡水,喝完再把花摆好,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孟谨洲放学瞧见,有点意外:“又买花了?”

林钟向来实话实说:“今天打折。”

“这是什么品种?”孟谨洲换了鞋,走到茶几边仔细打量两眼道,“有点儿像街边绿化带偷来的。”

林钟也觉得像,买完就有些后悔,坐在沙发上连连摇头:“不知道,下次不贪便宜了,还是百合好看。”

“便宜多少?”孟谨洲笑着拨弄了一下花瓣。

他已经习惯林钟抓小放大的节约精神了。超市五毛一个的袋子,林钟每次都是能不买就不买。偌大一个双肩包就塞一个笔记本,一台电脑和几支笔,其余空间都是留给食材的。

孟谨洲劝过好多回:“看你多小气,多买个袋子怎么了。”

“这是英镑,”林钟指着价格牌强调:“不是人民币。”

多次劝阻无效,就随他去。

所以当这束不伦不类的花出现在茶几上的时候,孟谨洲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买花,明明他也不是什么追求浪漫细节的人:“半价。”

“问修树的工人要两根树枝岂不是免费?半价都不用。”孟谨洲顺着省钱的思路说。

“你要过?”林钟惊了。

“要过啊。这么震惊做什么,我看起来不像吗?”

“我信你买下一家花店,只卖你喜欢的花的品种,都不信你会去捡路边的树枝。”

孟谨洲觉得他夸张过度,讲道:“小时候,**岁吧。马路边的绿化带不是常常换新吗,通常是没过季就全部拔光,再种一批新的进去。我看见花连根带枝地被扔掉觉得可惜,赖在路边不肯走,非要捧一些回去,还弄一身的土。”

“你爸妈同意?”

“我妈很早就走了,我爸忙工作不管我,平时都是阿姨带。估计看我可怜,基本提什么要求都给满足。”

“不好意思啊,”林钟没想到是这样,另起点开心的话题,“不过我也经常这么干,直到现在也是。我家不是做茶叶的吗,茶园周围全是树。有时候风大,刮断几根细枝,我就拿回去,随便一摆就很好看。”

“茶园应该挺漂亮的吧。”

“漂亮,但看多了也无趣,总想往外走。”林钟说。

“所以就来这儿了?”

“嗯,”林钟开玩笑道,“学不好就只能被迫回家继承家业咯。”

借着这次买花的契机,孟谨洲取缔了林钟坚持的AA制。他早就想提了,把钱精确到小数点后实在太伤感情,谁也不会占那三瓜俩枣的便宜,大不了轮流结账。

林钟没再固执,两人熟悉到这份上,确实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晚饭是林钟前一天在朋友圈看来的图,他眼也不眨地转发给孟谨洲,把他当万能的哆啦A梦。孟谨洲从不让人失望,鲜有失手。

他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洗了手,见孟谨洲将食材一字摆开,探头过去,明知故问:“我来帮忙。晚上吃什么?”

“黄焖鸡,不是你点的菜吗。”孟谨洲转头看着他。

林钟惊喜地直起身子:“我以为要等几天呢,用不用给你找个菜谱?”

“没难度,不用学,”孟谨洲说,“洗一下青椒和土豆就行。”

“好勒!”水池就在旁边,林钟把青椒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得意地抬头道:“洗菜我是专业的。”

林钟确实经验丰富,把青椒的梗往里一摁,咔哒一声脆响,就要上手把梗抽出来。

孟谨洲听信了他的,把配料丢过去,自己在旁边处理鸡肉,转头却见林钟徒手操作,吓了一跳。

“怎么不带手套?”几乎差一秒,就要碰到青椒内壁上的籽。

眼前光线一暗,林钟攥着青椒,手背被孟谨洲制止般搭了一把,沾了油的手心有些滑腻。

柏木夹杂着一点佛手柑的香气围了过来,林钟问:“怎么了?”

“薄皮青椒的籽辣手。”孟谨洲只是下意识地动作,等反应过来已经碰到人家的手了。男生之间搭肩勾背是正常,这就稍微有点逾距了。

他心跳有些不正常的加快,撤退一步,假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声音飞快地略过林钟耳边:“还吹牛说是专业的呢。手套就挂在旁边,快去戴上 。”

头顶的压迫感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明亮。

林钟默不作声,听话地戴了手套继续帮忙,手上的动作不经意加快。

他刚才也心跳过速,大脑一片空白,肢体接触带来的情绪根本不受控。

怎么会这样?不过就是搭了一下手背而已啊。

林钟脑袋宕机,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奇怪,往深了想,甚至都有些变态了。他把该洗的食材都去皮处理好,就出去了,打算泡杯阿华田缓缓神。

过几分钟,孟谨洲一抬眼,就见林钟靠在料理台边,拿了个小勺正在杯子里搅和,发出清脆的动静。

他还在方才的窘态里没完全缓过劲,有意找个新话题,带着点好奇道:“阿华田有那么好喝吗?”

“挺好喝的,童年回忆。”林钟说,“你小时候没吃过机智豆吗?跟这个味道很像。”

“没吃过。”孟谨洲摇头,他的童年零食虽然高级却无趣,记忆中最多的就是住家阿姨准备的水果点心拼盘,连校门口的小卖部都很少有机会进去,“朱古力豆?”

“差不多吧。”林钟放下勺子,喝了一大口。

他仰头的动作潇洒,享受地眯起了眼。

孟谨洲对饮料没太多兴趣,超市里那一排货架,他回回都是略过不看,此刻看着滚动的喉结,竟突然有点想尝一口。

大概眼神过于直白,林钟一眼就看穿了,好心地端着杯子凑过来,问:“你想试试吗?”

掌心被土豆外的一层淀粉弄得滑腻腻,孟谨洲只觉脑子也像是被蒙住了,两指搓了搓,真的思量起来,要不要伸手去接。

林钟见手里的刀都停下了,就把杯子往他面前送了送:“真的好喝,诚不欺你。”

他大约是被那只薄皮青椒打乱了思绪,至今还神游在外,说的话做的动作都不经大脑,丝毫没意识到共用一个杯子的问题。

理智占了上风,孟谨洲低头切土豆,腾不开手:“下次吧。”

“干嘛还等下次啊,想尝就尝呗。”林钟干脆把杯子凑到他唇边,等看到杯沿的一圈水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林钟愣了愣,几秒后僵硬地开口:“好喝吗?”

“还行。”孟谨洲头也没抬,原本贴在刀背另一侧的土豆块却咕咚一声滑到了菜板上。

听闻这动静,林钟心都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问:“你有洁癖吗?”

孟谨洲知道他指什么,把土豆捡起来码回去,淡淡道:“没有。”

“哦。”

“你多喝点儿吧。”孟谨洲把土豆泡进水里,转头看他一眼,吐出的气还带点巧克力味儿。

林钟懵懵的,冷不丁对上视线,喉结又不自觉滚动了两下,问:“为什么?”

“机智奶,”孟谨洲刻意用贱嗖嗖的语气,“多喝点变聪明。”

他话题转得巧妙,刚才那点微妙的境地立马就不复存在了。

林钟现在只想打人。

随着进入十一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了。林钟不抗冻,成了最早穿羽绒服的那批人。校园里的学生图好看,大多还裹着羊毛大衣保留风度。林钟选择温度,白色羽绒服看上去比旁人臃肿,却衬得一张脸更小。

有人穿着彩色的长袍短褂略过,走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气度来,被陌生人驻足赞声惊艳。

他出门早,到教室时才七点半,摊开参考资料看了半沓,焦好运才姗姗来迟。

焦好运睡过了头,前一天留下的作业也没做完,三转两转挪到林钟旁边的位置,急匆匆道:“昨天留下的讨论题你做了吗,借我抄几个关键词,万一一会儿点到我,我答不上来。”

“通宵打游戏了?”

“嘿嘿,没通宵,早上三点睡的。游戏也不是先前那个,我新买了台switch。”焦好运一面往笔记本上飞速地誊抄答案,一面道,“你也买一台,咋俩一起啊?”

“不买,冻手。”

焦好运三两下写完停笔,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外套,惊诧道:“你知道今天回暖了三度吗?穿这么多会不会有点夸张?”

“我怕冷不行吗。”林钟无所谓地拉下一截拉链,教室里暖气不充足,他甚至都没舍得脱下来。

焦好运无奈地叹口气:“行,人帅穿什么都好看,我衣橱里就没有羽绒服这种东西,显壮就算了,还土。”

“我以前也不爱穿,上岁数就知道保暖了。”林钟随口道。

焦好运比他还大半岁,听完无语,趁老师来之前,悄悄散布小道消息:“哎,听说下周开始随堂演讲,分数计入平时成绩。不出意外,今天上课就要抽签排序了。”

林钟一挑眉:“真的吗?哪儿道听途说来的?”

“上一届学姐说的,教授每年都搞这一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信度。”

话音未落,教授带着一张名单进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宣布焦好运刚刚说完的消息。

“消息靠谱吧。”焦好运小声道。

也就提前知道两分钟,林钟无语地笑笑,还是点了点头。没等记下此次演讲的主题,就听教授报了他的名字。

作为荣幸的开场的一号选手,五天后就要上台。

“只有几天准备时间啊。”焦好运小声惊呼。

林钟淡定许多:“题目倒是不难。”

说完没多久,焦好运也被点了名,就在林钟后几位。他最近在游戏上花费了大半精力,补落下的知识点就足够吃力,更别提多一项演讲的任务,于是下了课就来商量对策:“你打算怎么弄?去图书馆看书吗?”

林钟认真考虑这项提议,觉得不妥:“我也没想好,但图书馆太安静了,没法出声演练,不怎么适合。”

“宿舍也不行,就那一米多长的桌子,都快被我堆满了,多几张纸都摊不开。实在没地方去的话,找个室外的咖啡馆?”焦好运说。

宿舍确实拥挤,林钟也有同感,刚想出声,一旁的焦好运就被同班的Jack给叫走了。

Jack和焦好运抽中的题目相似,两只菜鸟想抱团组队,顺带再拉上成绩上游的林钟一起,帮忙润润稿。

商量的间隙,孟谨洲发来一条消息:小组有个讨论会,要晚一点走。

这段时间林钟跟孟谨洲的作息已经趋于一致,互相要了课表,约了放学一起回。林钟乐得有人作伴,习惯性回一句:好,我去楼上自习室待会儿。

发完这一句,他想起来,找什么室外咖啡馆?孟谨洲的书房不就挺好的吗?

他甚至没跟孟谨洲通个气,下意识就做出了选择。

等焦好运跟Jack聊得差不多,两人回头想叫上林钟,林钟已经自有去处了:“我打算借孟谨洲的书房用几天,不去咖啡馆了。”

“你要丢下我们不管?”焦好运瞪大了眼睛。

这都哪跟哪,林钟重新解释:“任务紧迫,我今天就得开始查资料。”

焦好运装出三分愤慨:“是谁在刚搬来的时候教你用楼下的洗衣房,又是谁给你指去超市的路?怎么一到随堂考就丢下同学跑路呢。”

他对朋友没什么独占欲,就是单纯的吐槽。

他跟林钟是开学前就在校友群里加上微信的,一通气发现宿舍就在隔壁,有这缘分在,关系自然而然地就处得很铁了。现在林钟被孟谨洲一顿饭给拐跑了,每晚**点前都见不着人影,自己成了留守室友,说起来也真是心酸。

林钟已经把书包理好了,往肩上一挎,道:“放心,等我写完稿子,就帮你们改,时间来得及。”

焦好运见他一幅随时就走的架势,心道:白煽情了。

“行吧,说好了啊。你在孟谨洲那也别整天琢磨吃饭的事儿,放点心思在学习上。”焦好运模仿长辈的语气道,他出国前就成天在家被这么念叨,后半句简直是拷贝不走样地照搬。

林钟书包一甩就出了教室,笑着用一个眼神怼了回去:“表演欲收一收。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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