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林钟扔了手里的筷子,他确实在听筒里听见了孟谨洲的声音,“他人在哪?”
对方报了个地址,林钟毫不犹豫,抄上钥匙就出了门:“我现在就过来。”
孟谨洲今晚吃饭的地方是家私房菜,门头低调,藏在一个古老的巷子里。而巷子外像是另一番天地,霓虹灯闪烁,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
有出租车司机停在路边等着招揽乘客,离孟谨洲最近的师傅探了头伸出窗外,问他们要不要搭车:“坐车吗?”
孟谨洲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行了,现在装醉有点早。”Adam把手机还给孟谨洲,看他直逼奥斯卡的演技就想笑,“他一会儿到。”
孟谨洲毫不掩饰地笑了笑:“谢谢。”
“还是他吧?”Adam直接问,他刚才就觉得林钟这个名字耳熟,现在回过味来,可不就是孟谨洲当年在酒吧念叨的最多的那个名字?
“是。”孟谨洲点点头。
“靠!我就说你是个情种。”Adam不屑地说,“就盯着一个人喜欢,有劲没劲?”
Adam早就不是孑然一身,从当年未恋就先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后,报复般地谈了几段恋爱后,被一个姑娘彻底收服,马上快结婚一周年了。
“有劲。”孟谨洲简短地答他。
“自讨苦吃。”Adam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见他胃似乎还没缓过来,多关心一句:“胃真的没事?”
孟谨洲已经习惯了,每回逃不过喝酒的饭局都会这样,回家吃了药就能缓解,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笑得出来:“现在没事,一会儿有事。”
“靠!”Adam又笑着骂了一句。
敢情这戏才演了个开头。
Adam不舍得走了,他要留这再看会儿戏。
他先给老婆转了笔账,又给老婆发信息:老婆你先买着,我陪兄弟演苦情戏呢,比你看的电视剧桥段还狗血一百倍!待会儿给你讲。
晚上车不多,林钟一路让司机开快点,还是花了半小时才到酒店楼下。
孟谨洲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因闷热解开了衬衫上的两粒扣子,半眯着眼,露出的脖颈通红。他喝酒上脸,哪怕喝半瓶啤酒也能红了脖子,仰头时更是性感。
林钟一下车,就小跑过来。
这幅火急火燎的样子,Adam一下就猜出来他是谁,冲林钟招了招手:“这里。”
“麻烦你了,Adam。” 林钟说。
“没事儿,我们是老朋友了。” Adam笑嘻嘻地说。他扶着孟谨洲的胳膊,却没用什么力,毕竟也不是真醉,于是他还有闲心打量林钟的长相。
林钟确实长得不错,在这样混杂的灯光下都看得出骨相优越,难怪被孟谨洲惦记这么多年。
孟谨洲余光瞟见了,不耐烦地扭了下胳膊,含糊地动了动嘴皮:“怎么了?”
Adam心里直呼小气,看一眼都不能,低头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他在这成人之美顺便看戏,耽误了太久,于是耐心地帮林钟把孟谨洲扶上最近的一辆车,就准备走:“他就交给你了,晚上空腹喝了瓶红的,老胃病犯了。”
“好,你放心吧。”林钟一手撑在车框上挡着不让孟谨洲撞头。
Adam掏出手机:“咱俩加个微信,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一声。””
他们说话的时候,孟谨洲始终低着头,一幅喝多了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有要倒下来的趋势。
林钟赶紧坐进后排托住他的脑袋,跟Adam打招呼:“那我先走了,谢谢你。”
“我去接我老婆了啊,回见。”Adam冲车里喊,嘴角噙一抹神秘的笑。孟谨洲意料之内的头也不抬,装没听到。
Adam无语一瞬:心眼真多。
林钟扶着孟谨洲在后排坐稳,出租车师傅打表计费,关了手刹,一抬头瞧见后视镜,就是刚才靠在餐厅门边的那位:“是你啊,我刚就问你要不要坐车,你还说不要呢,原来是等人。”
孟谨洲一言不发,闭着眼,铁了心装一个耳聋的醉鬼。
林钟不知他这里有七分都是装的,见那副双眼紧闭的难受模样,把车窗降下一条细缝,凑他耳边温柔地问:“胃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孟谨洲轻轻点头又摇头,十分难耐地扭了扭身子,似乎想找个支撑点,摸到林钟胳膊后安分了些,迷迷糊糊发出几个音:“家里有药。”
喝了酒的孟谨洲比想象中安静,也许是胃疼的缘故,像个只剩呼吸的娃娃。司机闻见酒气本想叮嘱一句‘要是想吐得提前靠边停车,千万别吐车上’,见孟谨洲这样,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林钟干脆把他的头按自己肩上,说:“睡会儿吧。”
车从小巷里拐出去,路过几个灯火通明的商场,不少人手上拎着购物袋在路边打车,复合的香味从窗缝里漏进来。丝丝缕缕的甜香混合着柏木的质感,林钟觉得熟悉,一低头,想起是孟谨洲的香水味。
他身上酒气不重,随着呼吸蒸腾出来,喷在林钟肩头,似木桶中静置过的美酒。
林钟趁他闭着眼,近距离打量,五官清晰,轮廓流畅,路灯半明半灭地覆在脸上,平添一丝蛊惑。
心下一动,替孟谨洲拨开垂在额前的头发,让他又靠紧些。
孟谨洲就这样睡着了。
难受并不全是装的,而林钟一直用手掌轻轻地捋着他的后背,无规律的抚慰下,崩了一天的神经全然松懈下来,竟真的在车上睡了一觉。
等汽车开过两个减速带,上下颠簸一阵,才醒过来。
林钟正在手机上找小米粥的做法,感受到动静,撇下手机,侧头看了一眼:“醒了吗?好点没有?马上到家了。”
孟谨洲不说话,静谧的气氛刚刚好,说什么都怕打破这份安逸,只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醒的也是时候,林钟正愁怎么把人架回去,现下孟谨洲虽然脚步不稳,但也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孟谨洲做戏做全套,努力扮演一个神志清明的醉汉。
可林钟多了解他,见他步履磕绊却毫不费力地绕过横在路面上的树枝,迈台阶,按电梯,还能头脑清晰地输入密码开门,后知后觉有些上当。
林钟心里有了猜测,盯着孟谨洲问:“真醉了?”
戏还是演得少了,不熟练。
孟谨洲换鞋的动作停顿了下,顾而言他,捂着胃卖惨道:“真的胃疼。”
林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催他进去吃药。
喝醉是假,胃疼是真。林钟没跟他计较,进厨房找食材。托他自己的福,孟谨洲家现在米面粮油管够。
他按照手机上写的步骤用电饭煲熬粥,忙活一通回到客厅,孟谨洲已经洗了澡坐在沙发上。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让林钟坐过去。
“粥还要一会儿才能好,”林钟拿了个靠枕塞给孟谨洲,让他抱在怀里舒服点儿,“胃病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小毛病,偶尔发作一回。”孟谨洲乖乖地抱着枕头,他刚洗过澡,头发乖顺地贴在耳后,卸下精英的外壳后,看起来脆弱的让人心疼。
“Adam不是你朋友吗,朋友还这么劝酒。”林钟怪不了孟谨洲,转而责怪一道吃饭的人。
孟谨洲笑笑,歪着头靠到林钟的肩上,林钟没躲。
“他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对方热情豪爽还自来熟,两三句就能让人喝一杯。Adam也劝不动,自己也喝了不少,估计明天起来都得头疼。”
“躺下来,”林钟扳过他的肩膀,声音温柔许多,“我给你按按头。”
孟谨洲闻言有点惊讶,没想到林钟今天这么主动体贴,立马枕在他腿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我今天不装醉,直接给你打电话,你也来接我吗?”
他享受林钟温柔的指法,沐浴露的香气随着手腕的动作淡淡地弥散开来,让他觉得踏实,心里乐坏了。
“不接。”林钟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哦。不接就不接。”孟谨洲笑着闭上眼,“你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钟不否认也不承认,专心用手指在太阳穴打转按压,等手下那根紧绷的经络终于舒缓下来,厨房了“滴”一声,粥也好了。
林钟的厨艺一直没长进,能端出一碗像样的食物已是水平极限。平平无奇的一碗粥,一滴调味料都没放,孟谨洲缓慢地舀,喝得胃里心里都暖洋洋的。
“好喝。”孟谨洲说。
“电饭锅的功劳,我只是加了米和水。”林钟实话实说。
孟谨洲忽略事实:“我就做不出这个味道。”
林钟淡淡撇了一眼,不理会过度浮夸的评价,等他最后一勺舀完,拿着空碗起身:“吃好了就进去睡吧,别加班也别看手机了。”
“那你呢?”
“我去把碗洗了。”
孟谨洲吃饱了有些犯懒,赖在桌边不起,抓了林钟的手腕问:“然后你就要回去了吗?”
林钟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搭在手腕的体温有些不正常,他伸手探了探孟谨洲的额头:“怎么好像有点烫?家里有温度计吗,量下体温吧。”
孟谨洲听话照做,一量,果然38.2°。
之前一直觉得晕乎乎不是装的,他还以为演技炉火纯青到感动自我的地步,没想到是低烧。
“发烧了。”孟谨洲走到厨房门口,可怜兮兮道。
林钟麻利地收拾了锅碗,看了眼温度计:“以前也会这样吗?”
孟谨洲久病成医,心里有数,这是肠胃炎引发的低热,却又装出故作坚强的样子:“没事,吃点消炎药就行。”
他慢吞吞找了药,倒水,每一步都用余光瞟林钟的动作。
他猜林钟不可能留下的。
谁知等他放下水杯,林钟去客房看了眼床铺,宣布道:“我今晚不走,借你家客房睡一晚,不舒服就喊我。”
猜测被推翻,孟谨洲一瞬间几乎在心里欢呼雀跃起来。
自林钟答应来上海,孟谨洲就一直在不断地鼓励、试探,甚至是引诱。他逐步为林钟建立自信,耐心等待林钟卸下重担,毫无防备地靠过来,现下终于成功了。
“你在追我吗?”孟谨洲头都不晕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算追人吗?林钟自己也说不清,他想这么做就做了。
孟谨洲也没等他回答,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鼓励你一下不过分吧。”
鼓励两下也不过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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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真醉假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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