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魔君云魄于苍梧山上劫走狼妖蓝魅儿后,为了给天界一个说法,将藏身于魔界多时的度厄星君交了出来。
原来度厄星君擅自更改某一凡人的命途,使其免受生生世世颠沛流离、不得善终之苦。此事意外被一散仙发觉,上报于天庭,度厄星君自知触犯天规,不自请论处,竟还潜逃人间。
天帝震怒,派天兵天将将其捉拿,可一直追踪不到他的下落。若非云魄以“一命换一命”的歪理,交出了度厄星君,天界至今都不知度厄星君居然躲进了魔界。
隐晟灵君奉命将其押解回天庭,哪知才出魔界,便遇上与蛇妖缠斗的麻姑,当是时麻姑手臂、左肩、腰侧、右腿等多处都被蛇妖咬伤,浑身鲜血淋漓,只怕他若袖手旁观,麻姑定然难逃一死。
于是隐晟灵君把度厄星君圈禁于一旁,出手打退蛇妖,相救麻姑。然而麻姑虽免丧蛇口,但度厄星君趁机破除禁圈,逃之夭夭。
为此,天帝特派天将刑则带领数百天兵捉拿度厄星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押回天庭。而隐晟灵君的失职之罪,亦当论处。
此日堂审,众仙大多分为两派。一是以二郎神为首的严厉派,厉数隐晟灵君之过失,要求严惩;二是以麻姑为代表的宽容派,指其因救人而误事,情有可原,非有意之过,请求天帝轻判。
严厉派反驳称,“若疏忽其职、罔顾天规皆可以情有可原为由包容其过,那天规律法还有谁会遵守,过往判处是否都应重判,毕竟要念其无心之失,情有可原而轻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还望天帝明鉴。”
宽容派争辩道,“若如公所言,隐晟灵君应当见死不救,对仙僚之难视若无睹可是?且不说当日遭难的是麻姑神,即便是只微不足道的仙灵,君神善怀,也当尽力一救。昔年观世音菩萨为救一妇人放弃成佛,那只受点化的老虎至今还在李天王的宝塔里尽忠职守。菩萨心肠,公岂不知?”
严厉派又道,“世间苦难无穷无尽,如若桩桩件件都要管上一管,因私废公,那么三界早已大乱,天规秩序形同虚设,岂非倒回天地初开,鸿蒙初辟之期?”
宽容派再道,“万事万物成必有因,今日之法度自当谨遵严守,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若为奉公守法而不顾仙家仁德,则与听命于王之百兽禽畜何异?”
“你!”、“天帝在上,汝竟出言不逊!”
“公若问心无愧,何需气急败坏。”、“公若无言可辩,直说便是,何必对号入座,怒气冲冲。”
……
两派争执不下,天帝感到十分头疼,忽而瞥见沉静无波、超然物外的元祉仙君,思忖他或许有法可解,能够打破僵局,便道,“元祉仙君缄口不言,可是有何高见?”
天帝发话,宝殿立静,众皆肃然,齐刷刷看向子沐。
疏影在其旁侧,不免被牵涉进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中,诚然他一向惹眼,惯于受到关注,但此等情形下,仍觉脊背发凉,周身针扎似得难受。于是他悄无声息地退后两步,尽量跟子沐离得远些。
子沐一步站出,躬身一拜,平心静气道,“小神认为,隐晟灵君触犯天条、有负天命,该当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想不到平素寡言少语的元祉仙君,竟能如此决断,真是敬其无情,也怒其无情。
就连疏影也大感意外,本以为子沐会持中庸之道,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敷衍过去,不成想他竟早有主张,立场分明,且属严厉派。
据他所知,子沐与严厉派那边的诸位仙僚素无交情,反倒是宽容派那边的九天玄女,修竹曾欠她一个人情,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毕竟打过交道。这种各持己见的时候,说一两句帮衬的话也不为过。
可偏偏子沐力主严惩,偏偏天帝听了他的话,判隐晟灵君三昧真火灼烧七七四十九天之刑,但因解救麻姑有功,故而刑罚减半。
所谓旁观者清,疏影总觉得子沐如此作为另有原因,且天帝并非是采纳了他的意见,而是本有此意,只是少了个引他开口的苗头。
但宽容派认定是子沐害了隐晟灵君,就像平局之时多出来的一票,先前如何僵持胶着都成了铺垫,他的偏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可不仅宽容派满腹疑虑,严厉派也是云里雾里,一贯中立不摊事的元祉仙君为何突然转了性子,闲逸之余多了几分严苛。不过不管是何缘由,目的既已达成,严厉派诸位总算是志得意满地打道回府。
至于宽容派,有的灰心丧气地走了,有的还想为隐晟灵君说几句情而留下,还有的往兜率宫里赶,意图让太上老君手下留情,起码火势起得小些,尽可能让隐晟灵君少吃点苦头,再向老君求得几颗丹药,待隐晟灵君受刑后服下,总归能恢复得快些。
出了凌霄宝殿,疏影还来不及问明子沐何以主张严惩,迎头便撞上来一名仙使。
榕微揣着一副卷轴形色颇为匆忙,双眉紧锁,神态慌张,给人一种天快塌了的错觉。
他呼吸不稳地道,“元祉仙君,出尘不见了。”
两个时辰前,榕微心系出尘,加之不好的预感,正欲离开上清弥罗宫时,元始天尊却道有一物什要还给太上老君,请他代为转交。
榕微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等仙童取来那样物什交给他再走。哪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那仙童道近日重置过法宝库,因非一人整理,还未熟知各物归存何类,故而耽误了不少功夫。
原来是一副两仪四象图,太上老君最爱研究这些,可榕微已无心思听仙童解释,收好图卷急忙赶去如初宫。一路上心里嘀咕,但愿是他想多了,出尘正在宫中哪儿都没去。
哪知到了如初宫门口,才发现宫门开着,门槛里端似有挣扎过的痕迹。榕微手心冒汗,以仙法包裹声音,向宫内传导,“出尘,出尘,你在吗?”
他反复喊了数遍,无有回应,心道出尘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可他手里还拿着元始天尊请他交还给老君的图卷,若有损毁,他必承担不起。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出尘,思来想去,还是先将图卷送回兜率宫再作打算。
于是他火急火燎地往兜率宫赶,偏又远远瞧见一行神仙皆往兜率宫去,到时一一见礼,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好在这时元衍仙君才从凌霄殿里出来,他便紧赶着上前,对仙君道,出尘不见了。
子沐闻言变了脸色,凝眸盯着他道,“此言何意?出尘怎会不见?”
榕微平复着呼吸道,“辰时小仙途经清渠,遥遥望见一众仙侍好似刚从如初宫里出来,成群往南面去了,但未见出尘身在其列。方才我顺道去如初宫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宫门未闭,出尘却不在宫中。”
子沐面沉如水,霎时间消失于凌霄殿前。
疏影转到榕微面前,沉声问道,“你可知那成群仙侍中,大约有哪几位?”
榕微在这几个时辰里已回想过那幅画面无数遍,当下立刻道,“依小仙陋识,其中应有广寒宫掌事安瑜和九天玄女身边的随侍宁淇,其余的,小仙不能肯定。”
疏影面色发冷,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金辉,语气森然道,“你能肯定有这二位便够了。”
榕微笃定道,“小仙不敢妄言。”
疏影双眼微眯,“很好。”随即也消失不见。
榕微自觉仍是放心不下,便又匆忙赶去兜率宫,只待还回图卷,他便要自行去查找出尘下落。
子沐已于如初宫门口查探过,足以确认出尘是被迫带走的,只是去了哪里尚不可知。随后赶到的疏影告诉他,此事与广寒宫仙侍安瑜和九天玄女身边的随侍宁淇有关。于是他俩分头行动,疏影去了广寒宫,子沐前往九天宫。
不待仙娥通禀,子沐径自闯入宫内,站在九天玄女面前。
玄女原以为他是为解释今日异常行径而来,却见他面色阴沉,环身围绕着狠绝之气,仿佛身在战场,随时准备手刃妖魔。
“元祉仙君,不知你所为何来?”
子沐直截了当道,“敢问玄女宫中可有一位仙侍,名为宁淇,现下身在何处?”
玄女蹙眉,“宁淇?你找她有何要紧事?”
子沐冷声道,“玄女只需告诉我,宁淇在哪儿?”
玄女变了颜色,站起身来与他对视,灿若星辰的一双美目里燃烧着怒火,“元祉,你未免太不敬了,擅闯我九天宫无故质问本座,你究竟意欲何为?”
子沐毫不退怯,反而更进一步道,“本君问你,宁淇在哪儿?”
玄女终于感觉到事态严重,便唤来左右,吩咐道,“把宁淇喊来。”
稍等了一会儿,回来的仙侍却道,“宁淇不在宫中。”
玄女一副“你都听到了”的模样望向子沐,子沐却面不改色道,“本君听闻,九天玄鸟一族有特定的召唤之术,宁淇身为你的随侍,胆敢擅自离宫,你合该召她回来。”
玄女怒容满面,负手踱步,“你是在命令本座?”
每拖一刻,就意味着出尘的险境多一分,子沐心急如焚,委实等不得了。
“倘若本君府里的仙侍,折在了你九天宫里的仙侍手上,玄女预备如何向本君交代?”
九天玄女不觉屏息。
子沐道,“本君便是掀了这九天宫,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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