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通往偏远县城的官道上,一辆半旧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前行。

江姝月携带的物品极少,几件衣衫一道圣旨与玉佩,便只剩下几块冷馍和碎银。

落得此番境地是她始料未及的,原主为人公正,富读诗书。及笈后考取功名,却因家世衰微未谋得好官职,后怀才不遇,落得抑郁寡终的下场。而她从现代穿越过来,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不料还未大展拳脚,却被一道圣旨打回现实,怎能不叫作命运多舛呢?

不过也好,官场浮沉,远离了京城勾心斗角,也有利修身养性。

想到这里,江姝月摇头苦笑,伸展被颠的发麻的手臂,抬手掀开车帘一角,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两侧略显陡峭的山坡。

土层松散,岩体节理发育,坡脚有零星落石。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做着评估:这边坡稳定性堪忧,若遇强降雨,极易发生滑塌……

思绪逐渐回笼,江姝月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扯唇。都到这时候了,这个职业病根深蒂固,是改不了。

天色渐晚,车夫寻了处路旁废弃的驿亭准备歇脚。夜风带着凉意吹过山林,呜呜作响。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金铁交鸣之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沉寂。

江姝月心头一紧,立刻示意车夫噤声,警惕地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林间一道黑影踉跄冲出,浑身浴血,在朦胧的月色下,那人步伐虽乱,身形却依稀挺拔。他身后,数名手持利刃、黑衣蒙面的追兵紧咬不舍,杀机凛冽。

“抓到格杀勿论!”

压低的喝声从远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那重伤之人似乎力竭,一个趔趄,竟直直朝着驿亭方向,或者说,朝着江姝月的马车倒了过来,“噗通”一声摔在车辕旁。

江姝月心中叫苦不迭。她深知京城党争的残酷,这分明是灭口现场,自己一个被降职的芝麻小官,卷入其中简直是自寻死路。她本能地想缩回马车,明哲保身。

然而,目光掠过那人苍白却难掩英挺的侧脸,以及身上那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江姝月的脚步骤然顿住。那追兵的架势,绝非普通仇杀。

可是见死不救……她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白天观察到的地形。

“快!把马车赶到那边岩缝后面去!”

她压低声音急令车夫,同时迅速从行李中扯出几件旧衣和一卷绳索,胡乱捆扎后扔向追兵来的方向,制造出有人向那边逃窜的假象。

追兵被短暂的障碍和误导所扰,分散了注意力。趁着混乱,车夫依言将马车驱入旁边一处狭窄的岩石裂隙阴影中。

江姝月咬咬牙,用尽力气将昏迷不醒的血人拖上车厢。马车尽可能无声地调转方向,沿着另一条岔路疾驰而去,将身后的杀机暂时甩脱。

车厢内,她借着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快速检查着伤者的伤势。

剑伤、刀伤,甚至还有箭矢擦过的痕迹,失血极多,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奇迹。她撕下自己的外衣下摆,笨拙却尽量小心地进行压迫止血。指尖所过之处,肌理结实。

车厢除绵延的呼吸以外寂静异常,江姝月将最后一处包扎好,只是坐下休息功夫,一把匕首抵在胸前,江姝月眼神面露错愕,抬头就见对方冰冷的眸子里面藏着萧杀之意。

男子的眉眼半盍,即使伤势惨重,气势依旧不输。

当下情形棘手,刃尖抵住胸口一寸,只要发狠刺下去,衣衫即刻染红。

“别冲动,我没有恶意。”江姝月轻声说,脚步不断后退。

眼看着即将下马车时,身子却又被大手捞回来,匕首哐当一声砸在木板上,江姝月的喉咙瞬间被扼住。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稍带血腥且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男人表情称得上可怖。

二人靠的极近,气息缠绕下,他的眸子迸发出戒备的光芒。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江姝月被掐的缺氧,身体立即紧绷起来。

车厢因为动作不断摇晃,她能感觉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

“我是来,救你的……放手——”

江姝月被掐得眼前发黑,能呼入的空气逐渐稀薄,嘴唇被憋的青紫,她用力扯着男人的手不断挣扎,依旧是徒劳。

直到怀中的玉佩滚落在木板上,扼在颈脖上的手才渐渐松下力道,男人拿起玉佩仔细查看,眉宇舒展开来,卸力般躺倒在另外一边,声音含歉道:“抱歉,我并非故意……”

桎梏解开后,失焦的眼神终于聚实,江姝月本能的抢过玉佩。寒光一闪,抄起匕首瞬间抵住他的脖子,面色难看地恐吓道:“我能救你,也能杀了你!这荒郊野岭,尸首扔下去不消三日便能连渣都不剩。若是再敢这般无理取闹,我直接把你扔出去喂狼算了!”

说罢刃尖就抵近几分,男人的闷哼在空间里响起,血腥味弥漫开来。

赵昀洵并未被吓住,纵使浑身疼痛弥漫,也难抑眼中惊艳之色。没想到,这位看似身体孱弱的女子,应变能力这么迅速。

双方气息彼此交织,他看着眼前人拧起秀气的眉毛,纤长的眉眼藏着愠怒却并无震慑作用。

被匕首抵住脖子的男人眸色不明,良久后哈哈大笑起来即使伤口开裂他也枉然不顾,铁腥味霎时弥漫,吓得江姝月的手抖了两下,刃尖往后移一分。

“……江大人竟这般心软啊。”

他自小深居东宫,见过不少勾心斗角,下人战战兢兢,朋党心思不显,敌政剑拔弩张。

前日查出五皇子赵毅有勾结外族之嫌,不料被内鬼走漏风声,趁南下巡游被追杀至此。赵毅那厮阴森毒辣,不见尸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先前他觉自身命运多舛,现在他又觉上天眷顾,落得一盘好棋。

江姝月任职的县城靠近边界,三百里外又是蛮夷之地。他想要铲除异己又苦无证据,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跟随她赴任便可完成南下巡查重任又能赵毅细查勾结外敌证据,简直一举两得。

想着,男人偏头移开了匕首,声音不由放软地说:“我叫燕洵,是为江湖游侠,被仇敌追杀此地,又身受重伤,难免有警惕心。错认大人为凶手,实在是我的不是,我愿意赔罪。”

传闻中暴虐无常的太子居然如此低眉顺眼地认错,可谓是令人大开眼界。

面对赵昀洵的说辞,江姝月并不相信。对方即使躺着也难掩的挺拔身姿,以及握在自己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这通身的气度,哪里像寻常江湖客?

但她听出对方言语中的恳切,也不好再发作。直接松手,匕首被放在二人中间。而她则径直坐到马车另一处,目测两人距离安全,才渐渐放松身体,但眼中戒备神色极深,连外袍落至腰上也未曾察觉。

赵昀洵一味道歉,不经意抬眼就落到了单薄的里衣和气息未稳的面容上,眸光顿时被烫的一颤,立即把头扭向别处。

车厢内本就狭窄,现在挤着两个人,连空气都变得珍贵几分。江姝月面子薄,到最后直接让赵昀洵闭嘴了。

车厢内又重新恢复安静,一连几日都相安无事。眼瞧着赵昀洵伤势大好,江姝月就开始赶人走了,却没想到这男人跟狗皮膏药般,好说歹说就是不愿离开。

简明扼要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但江姝月警惕心强,纵使知晓对方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他,庆国皇帝年迈,近日太子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剑拔弩张,正值世道混乱,她不得不防。

赵昀洵将对方纠结的神色都看入眼中,近日接触下来,他也摸清了这位县令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他暗自勾唇,随即拧眉摆出一副难过的模样:“既然让江公子这般为难的话,那便就此作罢吧,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他趁着江姝月怔忪时便跳下马车,径直往马车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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