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宗位居现今四大仙门之首，也是修仙界中最大的宗门。

由中央的无象谷，与环绕其周的主峰至道峰，与七次峰澄心、明霄、妙玄、七曜、灵泽、百炼、止戈组成。

其中澄心峰地势最低，延绵百里，供外门弟子修行居住，建有用以教习弟子的澄心堂、严正督查纪律的戒律堂等宗门设施。

云初与其师尊沈秋子，则居住在群山中最偏僻的止戈峰。

据沈秋子所言，宗门里的烦琐规矩于她修行有碍，她便自行挑了一处山头，逃离那些“乌烟瘴气”。

而宗门大殿，则位于主峰至道峰的最高处，立于数百丈山巅之上，壮观巍峨。

云初闭关四载有余，已许久未曾登过至道峰。

此时她御剑而至，俯览山下。

一重接一重的翠峰如利刃般拔地而起，直指天际。云雾如仙子的衣裙般，绕着峰峦的下摆层层叠透。

一点金日高悬于这幅景色之上，豪迈地泼洒着朝辉，将这方天地染成金、青、白三色。

乾坤间浩然清气氤氲，好一处人间仙境。

云初意动，本命剑便载着她稳稳停在了大殿门前。

她撤去易容幻象，踏入殿内，宗主与四位长老已来得齐全，就差她了。

沈秋子性子闲散，素爱云游四方，常年不在宗内。

故云初自数年前步入元婴境后，便以鹤栖神君的身份经常代师议事，与长老们早已相熟。

“鹤栖，你来了。”

殿上，一身着素玄两色道袍的鹤发中年男子朝云初招手示意，正是宗主虚谷道君。

云初走到虚谷身边，观他与众长老皆神色肃穆，心下凛然，隐约有了个猜测。

果不其然，便听虚谷凝重道。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司辰殿昨夜观星有异动，似有新的天兆出现。流光她连夜破解，发现它或与万年前的仙魔灾厄有关。”

一靛衣女子适时走到众人面前，她便是七曜峰的星转子长老，主修推衍卜筮，当今天下术数第一人，但凡出手皆算无遗策，在宗内地位甚高，仅次宗主之下。

星转子抬手一挥，漫天星辰虚影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铺成了一幅浩大的星宿图。

她示意众人看向其间一颗异为明亮的火红拖尾星宿，解释道。

“诸位且看，此星名为劫摩，其详细记载甚少，万年来前人只记录过它的身影，从未研究透它的作用。它每百余年才会于天象中出现一次，每次约莫持续十几二十载不等。”

“十数年前，劫摩出于东北，色泽暗淡，多年间独自运行，未曾生异。”

“而昨夜，它红光大作，竟牵动荧惑、罗睺、计都三星逆转而行。且观其轨迹预测，可见未来内，诸天七政四余将受其影响全部逆行。”

“如此异象，我此生未见，恐有大祸，不敢懈怠连夜破解，终遍阅古籍史典，才解出此次天兆确与万年前的那场灾厄有关。”

一时间，偌大的殿上除了星河流转不息的烁烁声，再无旁的声音，落针可闻。

有人出声追问星转子有没有解出灾厄究竟何时降临。

“依星象所示……”星转子抿唇停顿了一下，慎之又慎地报出了年限，“十年，不，八年之内，人间将再次历经，当年毁灭了仙魔两界的苍生浩劫——天魔降世。”

随着她话音落下，梦中的情景突然翻飞涌入云初的脑海。

*

不知年月，冰雪林间。

她见自己素衣跪坐在一处无字碑前，梅雪已落满了她的肩头。她似于此地枯坐了良久，浸染了一身霜气，几乎快与四周融为一体。

一旁的本命剑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从地上飘浮于空中，发出了阵阵清越的剑鸣。

数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女子后方，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请神君出手，救我等于危难。”

来人皆作揖齐声道。

见女子未动，一人踏步欲上前。

女子的本命剑剑气一凛，迅势飞来直逼他的眉心，不允许他寸进半步。

他只得局促地退回原地，将怀中拂尘一抖又道：“神君节哀。我等听闻闻小友的事，亦深感痛心。可如今天将倾覆，神君您再不出手，恐事态无法挽回！众生同悲啊！”

女子侧首，像是终于听见了，缓缓起身，风雪随之簌簌而落，才发现她青丝已朝暮成雪。

只见随她的视线望去，被幽火点燃的天空竟倾斜过半，正用肉眼可见地速度塌坠下来，不日将于大地并合。

画面一转，再看时，女子已立于九天之上。

天地间，众生浩渺如粟。

目光所及之处，唯余她与面前一魔尔。

二者身上散溢的灵力一清一浊，彼此互斥，却又能相互吞噬蚕食，借由对方的力量增强自身，此消彼长，难分伯仲。

他两人似酣战已久。

又是一击胜负未分，两方身影分开后。

女子执剑竖于身前，伸出左手拟作剑诀，自上而下抹于剑脊。金色的血液从她指尖伤口处破出，汩汩钻入剑中。原本的霜白一寸寸退去，待女子将毕生修为全数灌入后，剑身泛起极为耀目的金辉。

她动作利索，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花招虚式，仅是摧枯拉朽之势将手中的剑刺入对方体内。

那一瞬，万籁俱寂，时间凝滞。

天光乍破！

女子身上燃起了幽玄冥火，而那魔的身上，则由心口处向全身皴出金色的裂纹。

幽火逐渐覆盖了云初所有的视野，画面渐暗，在坠入无尽黑暗前，她看见的最后的景象，是一双悲戚的眼睛。

*

“鹤栖，你此次出关修为可有进展？”

虚谷的声音唤回了云初。

二十年前，天道曾降下预言，说上仙界最后一位神君的神魂经万年磨砺，将于人间历劫完成最后一难，救芸芸众生于危难水火之中。

灾不可避，但神垂怜世人，愿以己之身渡万千世人。

而云初，则是天命所示的那一位，身负着神剑见众生的神君转世。

因此，她被寄予了厚望，依照万千世人的期许长大。

她生来就注定要诛尽万魔。这是天道对这世间、对神君的锤炼。

可她今年却也才不过二十。

虚谷是真真切切看着鹤栖长大的，他也不愿让她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多年来从未主动在鹤栖面前提过这些。

但如今，天魔降世之兆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强迫着他们不得不面对。

虚谷长吁一口气，抬眸对云初语重心长道：“我知忘情道已数百年未有大成者。可苍生浩劫已迫在眉睫……”

“无妨，我已参透太上忘情诀。突破合道不出数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虚谷听闻，露出了一丝欣慰，“只要你借由此诀彻底斩断凡心，便可在短短数年内，证大道，获得与天魔匹敌的一战之力。”

他又转头对其余六长老们吩咐其他诸项事宜，让长老们通知其余三宗门和天下散修，天魔即将出世的消息，表达三清宗愿同全修仙界一起共同御敌的意愿，望能在不日举行的仙门大会上共同商议对策。

待云初与宗主和诸位长老走出大殿时，已日薄西山。

山下可望见正逢澄心堂放课，豆粒大小的弟子身影们一下子涌出散落至宗内各处。天地怡然自得，仿佛众人忧心忡忡的灾祸与此世间无关，只是天方夜谭。

一只胳膊没规没矩地搭上云初的后背。

这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将整个人都靠在了云初身上，懒声唤她道：“小云初。”

云初回首，见来人是灵泽峰的清梧长老。

此人是三清宗众弟子一致好评选出的“清风朗月”仙门第一美人。

他不爱修者打扮，平日里素来只穿一身薄青色长衫，挽一支极为简朴的竹簪，腰间别一支玉笛，看上去同凡间的风流才子无甚两样。

此刻，他正左臂环过云初的背部，头轻倚在她的肩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要命似的勾人笑着，眸光潋滟，百转千回。

“喝酒去啊？尝尝我新酿的春风醉。”

他晃了晃左手示意云初看过去，只见他指尖上还挂着一壶糊着封口红泥的酒坛。

观云初没有反应，清梧狡黠地轻笑了一声。

他朱唇轻启，声音放得极柔，还挂上了点鼻音，似是在撒娇一般道：“去罢去罢～自从小云初你闭关了之后，好久都没有人愿意来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了。”

自然是诳人的。

知清梧沉醉酒道，好酌亦好酿。每天爬上灵泽峰药庐，借由看病或是沽酒，想悄悄瞧一瞧那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究竟长何模样的弟子，都能夜排到隔壁的山脚去。

若是……有缘能再与清梧在酒道上兴致相投，彻夜欢谈，自然是更好了。

众弟子如是想到。

孤寡？呵。

云初伸手把他的脑袋推下去，无奈道：“清梧师叔，别闹了。”

“唔！”清梧被云初轻飘飘一下推出三两步远。

他似是突发心疾，黛眉紧蹙，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抹泪悲声道：“连小云初都不搭理我了，嘤嘤，明明你闭关前不是这样对师叔的。”

云初不禁思索，三清宗的弟子知道清风朗月的私下真面目吗……

……真的不会后悔给他投了票吗。

清梧偷瞄一眼，见云初还是无动于衷，一挑眉飘过来抓着云初的双臂控诉道：“小云初，你明明答应过叶声，会好好照顾师叔的。”

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若云初不是当事人本人，她也差点要谴责自己了。

——分明是清梧答应了四年前出门云游的沈秋子，定会好好照顾云初的。虽然在这之后不久云初就闭关静心参悟太上忘情诀去了。

“你若是今日不从！明日我便让整个三清宗的人都知道！你堂堂鹤栖神君！始乱终弃！”

云初：？

云初：喝个酒，不至于。

云初摘下了清梧的手，认命地唤出了本命剑见众生，将清梧连人带酒拎了上去。

清梧：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权利是自己争取来的！酒友也是！

云初：白目

清梧：你这人怎么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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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摩：名字以Karma（业）的读音瞎编的，星宿理论也是瞎扯的，参考了我国古代七政四余的设定，图一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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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