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最大的酒楼——香叶楼内。
季闲川端着酒杯轻晃着,昂头饮进,辛辣刺痛着喉咙,他丝毫没有感觉,似是已经麻木一般,自顾自的续满,又再次灌入体内。
“你这都喝两壶了,再喝身子该受不住了。”身旁的赵卓皱着眉,神情中满是担忧。
刚探出手,想要把季闲川的酒杯抢下来,后者却抓紧酒杯轻松躲过,手臂猛地掠过桌面。
桌上的酒壶,水果,糕点应声弹起,紧接着“哗哗啦啦”掉落在地,刺耳声吓得赵卓连忙起身退后。
遍地的陶瓷碎片,季闲川却始终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透。
包间房门被敲响,是香叶楼老板花尽,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瞧这地面一片狼藉,吞着口水,小心翼翼说:“可是这酒和糕点不和胃口?还是奴家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陪季公子?”
“……滚。”季闲川用气音懒散地说。
花尽一时没听清,问:“季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滚!滚远点!听明白了吗!”季闲川被问烦了,死死盯着让他烦燥的女人。
季闲川长得美艳,发丝还带着卷,平日里,那双眼睛含情又勾人,对谁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好听。
花尽这还是第一次见季闲川这样,被吓得失语,连忙退了出去。
“朝堂这几日就会派人去云昭请你父亲来京,你给身子喝垮就能阻止这场婚事了吗?”一直沉默的萧亦谦开口说。
季闲川沉默着,他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凭什么?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清晨宫内传出消息。
光和28年,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改国号元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城的鸣钟声响彻不停,金銮殿前大臣披麻跪在两侧,静听遗诏诵读,明黄的遗诏被合上,本应庄重威严的场合,众臣却不合时宜的窃窃私语。
原因无他。
盛德帝疯了。
遗诏前面都很正常,后面却真是让天下震惊,三皇子慎王被指婚,对象不仅是男人,还要求在孝期内完婚。
盛朝没有男人为妻的先例,更没有皇子在守孝期成亲的。
而季闲川即将成为这个先例。
季闲川身无官职,又非皇室,对于盛德帝驾崩,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作为皇土之下的百姓,在府内进行简单哀悼。
倒是他的好友都在宫中,为了盛德帝的丧事焦头烂额,他很是逍遥,甚至有些无聊,只能在独自品茶逗鸟。
嘈杂的脚步声扰乱他的思绪。
“季家公子季闲川,可在?”
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季闲川皱眉,示意身边的管家去开门。
这个节骨眼上随意在城内走动,还敢高声,季闲川心中泛起疑惑:宫中人来找他做什么?
两个小厮拉开大门,来者是盛德帝身边的老太监,身后带了两排的小太监,他站在前方,金帛所制的圣旨被摊开。
老太监虽身着白色素衣,但脸上却挂着让人诡异的笑,说:“季公子,还不快跪地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
没等季闲川反应过来,就被自家管家按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慎王萧亦灿与云昭季家小儿季闲川多年相识,互生情愫……”
季闲川垂着头,脸色微变。
老太监一字一顿接着说:“琴瑟和鸣,是为良配,故赐婚于二人,朕死后不必守孝,一个月内完婚,共赴封地云昭,钦此!”
赐婚一词一出,季闲川大脑‘轰’的一声,这老太监在说什么?
他一个和皇室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给他赐婚?
还是把他赐给皇子,怎么可能?
季闲川大脑一片空白,问:“敢问公公可是走错了路?”
“云昭季家小儿,八岁离家来到上京城的季公子,季闲川。”老太监一字一顿的肯定。
闻言,季闲川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然后冲上去质问。
脏话刚冒头,身后管家却牢牢拽住他,膝盖摔在砖石上,疼的季闲川闷哼一声,思绪回笼,他撇过头,院子里跪着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十多个下人。
“少爷,冷静点,不接旨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管家周民顿了顿,接着提醒着,“其余的回头再说。”
闻言,季闲川头上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见人迟迟不肯伸手接旨,老太监有些不耐烦,低声说,“季公子,快叩谢接旨啊。”
“草民……接旨。”季闲川一字一顿,不眨一下眼,圣旨像是山芋一般烫手,他极力克制才没有把它撕成两半。
季闲川反复看着圣旨,试图看出些其他什么,结果却不尽人意。
他被赐婚给皇子这就是事实。他和皇家没有半分关系,为什么盛德帝要这样做!
“少爷,你还好吗?”周民问。
季闲川不答,把圣旨抛在地上,只留下一个‘查。’字。
他犹如幽魂一样一步步走进酒楼,端起酒杯饮酒。
想不通。
不甘心!
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来到上京城,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拼命挣扎,努力扎根,就在昨日还为即将入官场而欣喜,而现在,盛德帝死的突然,他的一切也被毁灭的突然。
他做不成官,也在京城留不下。
从季府到香叶楼并不远,可季闲川却实实在在走了很久。
这么多年像是泡沫一样,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甚至更差,他再也没了做官的可能,甚至说成为正常人的可能都不复存在,还会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聊起的话题,进而辱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一张诏书摧毁了季闲川。
像是做梦一样。
*
季闲川捏着杯子的手泛白,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更没有断袖之癖。”
萧亦谦:“口舌易生是非,这么大了还不懂吗?遗诏上说你二人有情,那么你二人就是有情。”
“真就一点办法没有了?”赵卓连连叹气。
“明日礼部就要开始筹备了。”萧亦谦为他拍背,说:“我这个弟弟,从小身子弱,但长相却是一等的,太医曾说他活不了多久,你就当这几年去慎王府做客,赏美人养眼,再去云昭游玩几年,到时也还是有回京的可能的。”
回京只是可能吗?是了,到了封地,即使是慎王去世又能怎样呢?他永远都是慎王妃,不可能想回京就回京。
季闲川心如绞痛,他紧闭着双眼,酒杯在他的手中出现裂痕。
包间内的空气太过凝重,赵卓为了缓解这场面,接话玩笑说:“还能有我们季大美人好看?”
“你还真别说。” 萧亦谦:“我今日同宫人一起去宣旨,第一眼都被惊到了,前几年见他还是长相俊美,现在倒是拔尖了。”
季闲川对那人长相没兴趣,说:“慎王不认识我,也会想主动求退婚吧。”
“别想了。”萧亦谦说:“他接旨痛快的很,笑容满面的没看出一点不愿意,我都差点以为你们早就暗生情愫了。”
季闲川抬眼瞧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季闲川站起身,揽着萧亦谦的脖子拉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冷冷的开口。
“慎王若是死了,一切就还在正轨上。”
萧亦谦认真盯着他,“你别做傻事。”
赵卓看的蒙,问两人说的什么,也没人搭理。
季闲川松开萧亦谦,轻松一笑,只是配上这脸色和猩红的眼睛,显得极其恐怖。
让人战栗胆寒。
“你们喝吧,我回府了。”季闲川说着,被捏碎的杯子和地上那些混在一起,季闲川晃晃悠悠的走到包间门前,掌心不断滴着血,染红一条路。
“我送你。”喝的站都站不稳,赵卓担忧他,想扶他,季闲川甩开他,拒绝道:“不用,让我自己静静。”
赵卓求助的看向萧亦谦,萧亦谦道:“随他去吧,他的暗卫不会让他出事的。”
整条街除了香叶楼都是昏暗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快入冬的晚风很冷,吹的季闲川打哆嗦,他虽然八岁就离开了江南,但身子骨还是怕冷的,加紧脚步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季闲川眸光里透着狠戾。
为什么是他?诏书上的人为什么是他?多可笑啊,一个男人去做王妃,龙椅之上死的人,不知是何含义,兴许只是写错了人,兴许是死前糊涂,草草落笔写下,就这么决定了他的未来。
季闲川甚至没有办法阻止。
可是他的努力算什么?他所寻求的又怎么办?
季闲川摊开手掌,碎片划伤的一道道口子疼的钻心,他任由伤痕留着血,马车逐渐变缓接着停下。
周民从天黑就在门口等人回来,马蹄声刚入耳,他就注意着,吩咐下人扶少爷下车。
“少爷,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周民道:“我去让人给你备醒酒汤。”
季闲川摇头,全然不像刚才喝多的状态,“喝的不多,花酒而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打听到了吗?”
见人真没喝多,周民这才放心,点点头,说:“我扶您回房说吧。”
季闲川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听周民说:“盛德帝的遗诏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废话,所以格外好打听。太子萧亦晨继位,大皇子萧亦谦封为温王,大公主箫祐冉封为辰月长公主。”
说着,周民顿了顿,见季闲川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至于三皇子慎王……就如同今日接的圣旨一样。”
醒酒汤被饮进,季闲川把碗放在一旁,捏着眉心,说:“周叔,官职一事怕是难办了。”
前段日子萧亦谦同他说,趁着先帝病重会找机会给他谋个官职,刚刚在香叶楼,萧亦谦提都未曾提。
真是好一个遗诏啊。
季闲川笑了,猩红着眼盯着汤碗。
全上京城都知道他即将要为人男妻,成为慎王妃又怎么能入仕?周民明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周民以为自家少爷要发怒时,季闲川却轻飘飘把碗放在一旁,轻声说:“周叔,我今晚出去一趟,注意盯着点别处差错。”
周民张了张嘴,心中顿感不妙,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找来府里和季闲川身形相仿的进了房间,而季闲川则穿着那下人的衣服混了出来。
趁着人不注意,季闲川换了玄衣带了面罩,熟练的翻墙出去。
他要走一趟慎王府。
慎王府本就在上京城的角落,远离人烟,守卫却远比他想象的严。
太奇怪了。
季闲川绕了三圈才找到时机翻进来,他趴在屋顶,小心翼翼掀开琉璃瓦片又放回去,找了十多个屋顶后,终于找到萧亦灿的寝殿。
迷药从房上面飘满房间。
等确认人不会醒来,季闲川才从窗子跳进去,帘子被掀开,他这才第一次看清这位慎王的后背。
他突然想到,萧亦谦说慎王长的惊艳,下意思想把人转过来,又及时打住。
万事要谨慎。
寝殿不算大,慎王平稳的呼吸声像是催促着季闲川,空的药碗摆在食案上,季闲川用手触摸里面的残渣,已经凉了。
慎王身子弱不是秘密,全上京城的百姓都有过耳闻,经常是谈论的话题。
[盛德帝有三子,大皇子沉稳冷静,二皇子聪明讨喜,至于三皇子……病弱貌美]
对于这种一步三喘,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病怏怏靠药吊着的。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这种人,唯有用药才是最佳选择。
慎王身体里的药太多,即便到时候是天下名医也不会察觉异常。
不会有人想到是季闲川。
他不可以成为慎王妃,不可以回到云昭,他的一切不能被毁,遗旨不可违,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慎王消失在这个世上。
杀了慎王,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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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和两个宝宝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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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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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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