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想想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自我考上大学，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她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就为了不让我因为单亲被同学嘲笑，影响到成绩。

离婚后她独自一人回了老家，老家离我上学的城市很远，我们一年能见上两次都算不错了。

而我那人渣爸，组了新家庭，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他再未联系过我，而我也渐渐把他排除在人生之外。

我妈年轻的时候为了供我上学，一直过得很节俭，从没说去医院做个体检。前些年因为突发高血压去了医院，结果查出了尿毒症。

我无法形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只知道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撇下几天没见，刚到家就急不可耐跟我温存的宋昭乔，慌慌张张地往家跑。

我当时的唱歌视频有些小火，甚至有些小的音乐制作公司想要签我，我那时刚有些想辞职的想法。

可将要面临不稳定的收入，和我妈定期的化疗费用让我打消了尝试新工作的念头。

我从未求助过宋昭乔，可能从一开始我就预想过现在分开的结局。可如果真如宋昭乔所说，如果他一早就知道……

我暗自期待这都是他瞎说的，直到见到我妈的主治医生时，看着他犹豫踟蹰的眼神，我焦躁不安的心轰然一声落了地。

“哎……小方啊，你母亲病情恶化，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那边的人打过招呼，也定时安排人，说给你母亲安排特殊治疗。而且怕影响你工作，所以……”

“我都知道了，蒋医生，没事。我只想知道如果想维持现在的治疗条件，大概需要多少钱。”

“如果考虑到后续的肾移植和康复，大概要准备60万以上。”蒋医生的表情有些凝重。

“60万……”我愣坐在他面前，这对我这种工作没几年的社畜来说，是一笔无法承受的巨款。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压力，但有人愿意帮助你，所以找到合适的肾源应该也不是很难，钱这方面你大可以……”

“谢谢蒋医生，我会想办法的。”我勉力支撑着就要撑不住的身体，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从蒋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我脚底虚浮着，巨大的打击把我压到喘不过气。

我跑到医院无人的应急楼梯间，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无声又压抑地呜咽着。

这么多年我似乎一直没变，还是那个在杂物室闷声哭泣，被宋昭乔施舍面包的瘦弱少年。

宋昭乔说得没错，我那可笑的自尊心真的不值一提，治疗所需要的数字压根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我在他面前一直就是个天真的傻子罢了。

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难道我真的只有向宋昭乔低头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我边哭边拿起手机，胡乱地翻着通讯录，像溺水之人努力寻找着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我想到了程提也，可不知为什么，我本能地觉得他和宋昭乔并无二致，那些异样的情愫，开玩笑一般的挑逗……

至于深究起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来不及细想。

思前想后，我给丁羽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周围环境有些吵闹，隐约有音响的声音传来。

他声音便也放得大了些：“喂？岁岁，我这看我男朋友演唱会呢，吵得要命，等我先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哈。”

“丁羽，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有些哽咽地开了口。

“你需要钱？多少啊？”

“60万。”

“什么！”丁羽可能没想到我一张口就是这个数字，像是有些吃惊。

“你等等啊，等我出去，我找个安静地方跟你说，你先别挂啊！”

他没挂电话，我听见电话那边从喧闹到安静，片刻后他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岁岁，需要这么多钱？”

我把我妈的事和他说了，他听完有些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现在的境遇。

“岁岁，我现在手头能调动的钱也不多，为了给我男朋友那个糊咖在娱乐圈通人脉，我连车都卖了。”我听见他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丁羽也不容易，他学历不高，只身一人在A市打拼，早些时候真是什么辛苦钱都挣。

只是我没想到向来爱财如命的他，这次竟能为了他男朋友做到这般地步。

我本就只是试着问问，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不欲让他为难。

“没事丁羽，我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你别急岁岁，我先借你十万吧，我现在能调度的也就这些了。”

“谢谢……”我哽咽了。

“我一定会尽快还你。”

他又安慰了我几句后，急着回去看演唱会，就挂了电话。

我心里真的很感谢他，都说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但关键时刻我似乎也只能求助于他。

我的手指在通讯录里宋昭乔的名字上停滞了一下，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不断翻涌。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把眼泪擦干净，起身走了。

我的时间不多，还是想抓紧回家看看我妈。

我妈给我开门时，我见她状态算不上好，甚至浮肿得比之前明显了些。

她看到我之后还怔了一下。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我休年假了，回来看看你。”在看到她那一刻，害怕她突然离开的恐惧占据了我全部的思考，我已经决定请两天假好好陪陪她了。

“你不能总请假，知道不，请多了老板要不高兴的，到时候给你小鞋穿。”

“我担心你嘛。”我换好鞋子，低着头掩盖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双眼，尽量不让她看出什么破绽。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在的时候还有你小姨总来照顾我，比你强多了。”

她像往常一样，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去厨房给我煮面吃，我能听出她其实很开心我回来，所以跟在她后面装作不在意地应和着她，心里却阵阵泛酸。

“妈，你最近好好去医院了吧。”

“去了去了，那个蒋医生还定期打电话提醒我，可负责了。”

我边吃着面边努力和她找话说，只想拼命填满这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时光。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是出什么事了？”

她还是太了解我，看出了些端倪，我连忙插科打诨说没事，就是难得有假期，太兴奋忍不住话多了些。

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布满潮湿霉迹的天花板发呆。这陈旧不堪的房子盛满了我儿时的记忆。

长大后的我一度佩服我妈，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带着我从这破旧的房子里挣脱出去，坚持带我去大城市上学，还天天被我那不做事的爸埋怨，她经历了多艰难的一段时光我难以想象。

我咬着手指上破掉的皮，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

是程提也打来的视频通话，看到那个吉娃娃头像，我就回忆起昨晚在浴室中混乱又暧昧的画面，脸都要烧起来。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按下了屏幕上的绿色按钮。

接通后，他的脸瞬间占满了我的屏幕。他似乎坐在车后排，被行驶中车窗外的光影映得忽明忽暗，离镜头这么近也依旧帅气好看，只是满脸疲惫的样子。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开口就问我。

“我今天有点事，忘了。”

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看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哭过了？”没等多久他便又问。

我嗯了一声回答他，随即感觉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他抢过话。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朋友？”

“有做那种事的朋友吗？撸都帮你撸了，转身就不认帐。”

“你……再说我就挂了！”我忙把手机音量调小，免得他语出惊人被我妈听见。

“你昨天不还说我是你男朋友吗？”看来他并不打算放过我。

“我那是一时情急。”

“你还主动吻我脖子，还欲求不满地求我，难道这都是一时情急吗？”

手机上的画面突然晃动了一下，我听见他对着前座的人略带烦躁地说：“开车专心点。”

他那边很快又恢复了平稳，可能是看见我涨红着说不出话的表情太滑稽，他眉头舒展了一些，故意顿了顿，才挑着唇边漫不经心地说：

“玩玩而已嘛，又不当真，你又不用上心。”

他说的轻松，玩玩而已，可我又有什么资本跟他这种心性不定的小孩子玩，到时候又玩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我才是真的傻透了。

他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

“再说了有我在，不还能有借口糊弄一下宋昭乔那个狗der吗，让他别再来缠着你不好吗。”

“程提也，我不需要你帮我糊弄谁，我现在也没心情跟你玩玩。”

“我想过了，昨晚是我冲动，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就这样。”

见他脸色慢慢沉下去，我挂断了视频通话。

我压制着心里莫名涌出的难受，挺好的，及时止损。他也如我所愿的没再打来。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起来请了假，就出门去买早饭，打算跟我妈吃完后就陪她去医院透析。

路上接到了丁羽的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岁岁，我给你找到个能短时间挣着大钱的路子。”

“是正当途径吗……”我不太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能落在我头上，就没太当回事，疑惑着问他。

“想什么呢？当然是正当途径，咱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我男朋友跟我说，最近有个原创音乐节目在选嘉宾，你不是还自己写过歌吗，要是能被选上，每期节目光奖金都能有大好几万呢。”

“我的歌……自己写着玩还行，上节目估计没戏。”

“啧，都这种时候了，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万一被选上，你妈妈的医药费还用愁吗？这可不是你不自信的时候。”

“那好吧。”

我被他的话打动，就去试试吧，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有打破眼下困境的希望，都应该去试试。

“这就对了！我一会儿把节目信息给你发过去，不过……”

他拖着语气没往下说，我不免有些着急地问：

“怎么了？”

“不过这事儿，你得去拜托一下程提也。”

“什么？”

我愣住了。

有人在吗[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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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