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们,还能有人?骗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低端了。”本以为只是小弟的恶作剧,当远远看到手下再次冒出头时,背后背着个人,嘴中叼着的杂草惊得掉到地上,赶忙从摇椅上下来,提着鞋边穿边往手下方向跑,“我去,还真有啊。”
“老大,她手脚和脸上全是烧伤和刀伤!”
老大撸起她衣袖,单单是手臂,就有五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额滴个乖乖,这还有救吗?还有气,老娘来背,你手脚快,去把军医背来。”
“是!”
……
冬日初最后一缕暖阳透过窗棂,落在罗小仙满是烧灼印记的指尖。
靠在床头,背部灼烧感证明她还活着。
“吱呀——”
罗小仙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床上人右脸的伤疤涂了褐色草药,配上神情淡薄的脸,竟有种仙女堕落凡尘的狼狈。
北山七咳嗽一声,道:“军医说你该静养,但这边条件比较破……艰辛,训练的声音吵吗?”
那人手中端着草药,她昏迷这些天,应是她在照料自己。
罗小仙哑声道:“谢谢。他们并不吵。咳咳咳。”
没说几句就弯腰捂着嘴咳嗽,指缝溢出血迹,配合着重重的咳嗽,有种命不久矣的颓废感。
“先别说话,我现在去找军医来看看。”
浑身烧伤,怎么咳嗽都带血的!
军医年龄比较大,来时都是人一路背着跑来的,颠得她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军医一翻望闻问切后,简单叮嘱几句,便收拾药箱离开。
北山七追上前去问情况,军医只摇头道:“这火烧进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北山七瞪眼道:“我天天上火,您还不是一包苦菊药到病除,怎么这个上火就不行?”
“我这说的正事,再插科打诨,下次这事儿别拉我。你不想活,老婆子我还想多吃几年军饷。”军医拿拐杖敲打她的腿,“这姑娘,她具体怎么回事?你又是上哪捡来的?”
北山七摸着被打痛的小腿,可怜道:“你别冤枉我,这次可不是我捡的,是你徒弟在西北坡那边捡的。”
“西北坡……”军医喃喃两声,混浊双眼凝重,“北山七。那姑娘的事,你别管,也别往外传。”
北山七疑惑道:“为什么?”
“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别不当回事,西北坡往东,可就是勿忘森。我们守着这,从未有人进去过,就算进去了,勿忘森又哪来能烧内脏不夺命的怪火?”军医道,“多半是仇家追杀,她大难不死,这使怪火的仇家,十有**是修者。”
军医敲敲拐杖,吸引北山七注意,道:“你也联想到金城的事了。我也就直白说了,那姑娘身上受的怪火,正是金城那场火。还是说,你已经忘了,那场火带来的惨痛。”
脚下嫩芽被风压着偏向一侧,北山七沉默良久,这一代的金国人,一生都将被困在那场火里。
“七万亡魂,怎敢忘。”
军医捣着药,自家徒弟半个时辰里就把白天的活都给忙完,她漫不经心地道:“去哪?”
徒弟道:“帮老大去找东西。”
军医道:“去哪找?”
“去雨山那边,昨天老大匕首掉那了。”徒弟筛选着干菇,“师傅不用担心我,我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的。倒是师傅你,天黑就回来了,千万别在坑里又摔了。”
“干菇选好,师傅我出发了。”
军医手抓把药放进药碗里捣碎,道:“你们应该去西北坡找东西。”
徒弟开门的手一顿,道:“匕首掉的雨山,雨山是离得有些近,但还是有些距离……”
“剑上挂着黑玉和玉镯。我说的,与你们要找的,是。或不是。”军医慢腾腾将草药尽数倒进药碗。
徒弟把手缩回,嚅嗫道:“对不起师傅,我没办法让老大一个人去找……”
房间里捣药声稳定而持续,药草碾碎的沙沙声,药香似乎也变得浓郁粘稠。
药捣好后,端起放入篓子里,倒入沸水浸泡,直到熬出褐色药汁。
军医坐下,才开口让徒弟去把药汁盛出来放凉。
军医看着徒弟仔细倒着药汁,不浪费一点尽数倒入碗中,她缓缓道:“山七对你有救命之恩,无论对错,你都应向着他。”
徒弟羞愧道:“可您将我养育至此,我却违背您的意志……”
“医者仁心,见死不救视为大忌。是师傅不如你,人老心也老了。人一老,顾虑就多,也渐渐忘了,身不由己,死亦然。”军医起身,从箱子中取出绢布仔细包裹的长棍,“走吧。该去看看那个修者了。”
徒弟惊道:“那个姑娘是修者!”
“平日里尽跟着山七漫山遍野地跑,好好学医跟要了命一样。记着,伤及肺腑还能存活至今,放在普通人身上,早死八百回了。”
“师傅,你总说修者如何如何非同凡人,那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
“是恶魔。”
“……啊?”
“啊什么啊。这个拿着,跟上。”
——
“只要找到那把剑,就没事了?你知道在哪?”
“别动,躺好。你告诉我,我去找。唉唉唉,都说了别动,我去找。不是,妹啊,你咋这么犟呢?”
在北山七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下,罗小仙体力耗空,别说出门,连起床都难。
没有选择之下,罗小仙只能把找剑的责任交给北山七。
北山七满意出门,罗小仙倒头便晕过去。
军医两人来,让守门开门,岂料正与罗小仙迎面撞上,罗小仙右手扶着门框,左手推着门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道:“为什么我打不开?”
徒弟道:“因为门锁着的啊。嗷!”
军医用拐杖打徒弟小腿,眼神示意守卫道:“姑娘现在身体虚弱,还是躺着好好休息。”
守卫一个横抱,三步两步稳稳把人放回床上,还顺手掖个被角,出去时顺带把门带上。
军医立于床侧,道:“姑娘要找的剑,已然找到。”
徒弟懂事地上前将绢布包裹的剑递上,军医取下绢布,剑身寒冷异常,手掌接触之处结出冰霜。
吓得徒弟立刻想拿回,没曾想,一只手比他更快地从师傅手中拿走那剑。
罗小仙从黑玉镯中取出药膏,上面贴着化灵二字,她将药膏递给军医。
“化解附灵带来的伤害。”罗小仙顿了顿,“但若错过时机,它的功效也微乎其微。”
军医收下药,把药递给身旁徒弟,“能帮上忙,老身这条老命也算值当。”
罗小仙欲言,军医转而道:“说来,这地方虽偏僻,但若有心倒也能走出去。我见姑娘不似漫无目之人,可是需要指路或换些盘缠之类的细软?”
罗小仙拇指摩挲剑柄,思虑道:“交易?”
军医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皆是北山七从战场下救回,年轻些的想回家,便会给些盘缠指明回家的道路。”
桌上瓷碗散发着药香,罗小仙鼻尖自醒来便被那味道包裹,其中有几道药只生长于温泉旁,而这四面环山的地方却无温泉踪迹,她猜测,那药应是外面得来。
如今黑镯回到她手中,性命无忧下,罗小仙直言道:“救命之恩,如何报答?”
这么直白的回报,倒是让军医愣了下,原本以为是修者间随口的问答,正打算随便报个寻常药名敷衍,但当她对上那双黑如夜空的眼眸,认真得像是在起誓的神态,令她改变了主意。
“原本是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但若姑娘真心想报,老身确实有一不情之请。”军医道,“恳请姑娘在金国皇室九公主遇难时,在能力范围内助她一把。”
“金国皇室九公主?”罗小仙听过这几个字,“她可是金繁惜?”
军医惊讶:“姑娘从何处得知九公主大名?”
金国皇室真实姓名唯有亲信才知,金国人知晓的是官名,打听金国皇室姓名的行为是会被当叛国罪押走。
罗小仙道:“从朋友口中偶然听过。”
军医警惕心减半。
罗小仙回忆道:“我与她在金国文库见过面。”黄宁提过认出她的由来。
军医的警惕心彻底放下,九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先皇怜爱九子,倒也免去九子习武的职责,纵容其常年待在四国文库。唯有国难当头,先皇去世后,才正式登基,带领金国走出重重险境。
但凡罗小仙说其他地方见过,军医都是不信的。
军医让徒弟去把北山七喊回来,徒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把北山七喊回来后,徒弟匆匆赶来,刚好赶到师傅从罗小仙房间出来,他上前扶着师傅回房道:“师傅,你不是说你只是一个求医问道的赤脚医生吗?赤脚医生怎么会知道九公主?”
军医敲了下徒弟的脑袋,道:“这个问题都能问出来,平日真是白教了。”
徒弟捂着脑袋,讨饶道:“我错了师傅,我今后一定跟您认真学医!您就告诉我吧,求求了~”
军医道:“本来等你学有所成再告诉,但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皇室御医职责分三类,第一类世代只为皇室坐诊,第二类为军官百姓坐诊,第三类则是求医问道。”
徒弟悟道:“所以师傅是第三类?”
军医瞥一眼她这不争气的徒弟,道:“不,为师是第二类。”
“啊?这不对啊,您不是说过,御医只有求医问道者能收徒吗?”徒弟表示,他虽然平时不怎么认真听,但还是听了一点的,“师傅,您可别骗我。”
军医翻个白眼,道:“谁收你当徒弟了?当初为师可是再三强调代师收徒,让你改口喊师姐,就跟突然耳聋了一样。”她明明是被迫收徒的。
徒弟笑着不答,俨然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军医已经习惯了,从箱子里翻出一张令牌,递给他道:“这是你的身份令牌,带着它和这瓶药,去找师傅。小五,你在师傅收的所有徒弟中,天赋虽最平庸,但耐性好,有大器晚成潜质,去了也别妄自菲薄。”
徒弟斩钉截铁道:“我不去。除了您身边,我哪也不去。”
军医气道:“你不去,我死了你还给我守一辈子墓不成。”
“对啊。反正一生很短,我在还能给师傅清理坟头草,等别的老头老太坟头草三丈高,我保证师傅的绝对干干净净且日日换贡品。”
这番话气得军医追着人满屋子打,边打边恨铁不成钢道:“我这是收了什么不争气的玩意儿!”
等平息下来,徒弟感受身上火辣辣的痛,心知师傅这次是动了真怒,但唯独这次,他坚持己见,不让分毫。
军医打累了,坐下喘气道:“金国多少人想拜师傅为师,为师给你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倒好,不珍惜。能得到师傅的指导,那都是你莫大的机缘。”
徒弟小声道:“那这机缘让给他们去,我才不去。”
两人吵了这么久,军医现在除了翻个白眼,啥也不想做,摆摆手道:“行行行,哪儿也别去。正好近日金国就该征兵,你就看着你家老大去当兵,把你留在这山沟沟里。”
徒弟殷勤地给军医捏肩捶背,谄媚道:“老大要去当兵?真的假的?”
军医冷漠道:“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得守墓。”
徒弟闻言倒不镇定了,道:“我可以一边守墓一边给老大打下手。”
“守墓还怎么打下手?”
“我可以带着您的灵牌和骨灰去啊。”
军医:“……”
徒弟笑道:“说着笑的,师傅随军半辈子,我哪能真带着您四处奔波?老大当兵,与我三年通个信,我也满足了。”
军医神色复杂,不忍道: “我死后得下葬金城陵园,到时候你可就孤身一人了。”
徒弟诧异,为军官百姓坐诊的御医,得有大功在身才能入金城陵园,但想起师傅那就差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又瞬间解惑。
当初师傅捡到他时,头发就已黑白参半,想来是在某场战役中立下重大军功才获得的资格。
入葬金城陵园,也意味着平民百姓不得长期停留,别说扫墓,可能也就能匆匆看一眼墓碑,得等上两年才能再进。
徒弟瞬间失去目标,对未来感到迷茫。
军医似呛到般咳嗽几声,顺气后道:“届时,我尸体将由商队带走,而你非亲非故,又怎么进得了陵墓呢?还是听为师的安排。”
徒弟失落道:“可是……”
军医叹息一声,问道:“你猜,金国每年往皇室御医投大量金钱开拓医术,为的是什么?”
徒弟秒答道:“救死扶伤,利国利民。”
军医摇头,徒弟知道自己错了,可他完全想不到自己错在哪。
万象国瘟疫肆虐的人间惨象,水镜国药石无医的绝症,袁国绵绵病痛的小病,三国百姓闻之色变,唯独金国百姓无畏无惧。
徒弟认为这很正常,然而师傅话却让他哑口无言。
“救死扶伤,为何不公开药方?利国利民,为何征收重税透支国运?”军医取出罗小仙给予她的药,“因为凡人之躯,无法抵挡修者一击。小五,你知道那火有多恐怖吗?邪火沾染半分,足以将人燃烧殆尽。我们只能看着它烧,无能为力。”
军医握紧罗小仙给的药,道:“但若我们能够拥有这药,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军医把药递给徒弟,浑浊双眼坚定,“小五,金国无时无刻在强调,我们的命,得掌握在自己手中。若连生命都无法拥有,那我们与待摘的猪羊无任何区别。”
月光清亮,繁星点点,寂静的夜色中,罗小仙静坐窗台赏月,黑眸映着圆月,少有的失眠。
轻敲门扉的声音引得她转眸,罗小仙道:“北姐?”
门外人道:“罗姑娘,我是袁潇五,军医的徒弟。现在可否方便夜谈?”
“进。”
袁潇五推门而入,关门站立于门前道:“半夜叨扰,还请见谅。罗姑娘,我可否知道,您给师傅的药,具体是治疗哪方面的病症?当然,若是涉及配方保密,罗姑娘可拒绝谈论。”
罗小仙道:“化解修者攻击后的附灵带来的伤害。”
袁潇五眼睫微颤:“可否细说伤害?”
“灵力附着在凡人身上,瞬息侵入血肉,不同功法灵力下,死相各异。”
袁潇五嘴唇颤抖道:“那我师傅她……”
罗小仙平静道:“只要灵气未曾蔓延全身,化灵能解。”
袁潇五又道:“我师傅她现在还能解?”
“能。”
见对方匆匆离去,罗小仙抬头继续看向月亮光,
袁潇五趁着月光给师傅悄悄上药,手法粗糙,只是抹在手心手背的皮肤,厚厚药膏没过一会儿便只剩薄薄一层,袁潇五松口气,给师傅掖好被角,静静地退到房门外。
袁潇五看看只剩一小瓶的药,抿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踹进兜里,返回房间。
袁潇五走后,军医睡梦中咳嗽两声,往上拉了拉被子,脑袋陷入被窝中,全然不知自己徒弟将药用了大半。
罗小仙在这处待了七日,最初想进山林打猎或采野果果腹,在每日被拉着去吃大锅饭的情况下不了了之。
打猎从最初果腹行为,成为丰富晚饭肉类的娱乐行动。
林中,一头鹿在山林中跳跃奔跑,忽然,一支箭精准射死高速移动的鹿,北山七欢呼着跳下马,直奔猎物去。
袁潇五牵起马绳,跟在其老大身后,罗小仙不紧不慢地驱马跟上。
北山七抽回箭,把血迹往衣摆上擦擦,放回背后箭筒中,隔着老远回头喊道:“罗师傅,你看我这技术,可以出师了吧。”
袁潇五无语道:“老大,上战场哪有不先学骑马光学打猎的。”
北山七道:“说什么呢,罗师傅还不是先学会打猎,再学骑马。”
罗小仙若有所思道:“没学过,我似乎牵着马绳就知道怎么御马。”
袁潇五看看罗小仙,小声道:“罗姑娘是修者,说不定天生就会骑马。老大又不是。”
北山七斜眼看去,不悦道:“你在那嘀咕啥呢?”
“对了,罗师傅,你这马术不像是刚学会的,会不会是从小学会的?”
七天过去,天天食用仙果下,罗小仙脸上烧伤凝结成疤自然脱落,稚嫩皮肤和脸颊婴儿肥显得年龄过于迷惑。
北山七仔细想了想精通马术的部落,用手比划罗小仙身高,思考道:“罗师傅,三天后商队路过,让护送的武者给你摸摸骨龄,天生精通马术,很可能是家族传承,而整个家族大多都会马术的,恐怕只有往地域辽阔的地方去才能寻到。”
“往西。”罗小仙喃喃。
北山七已然提前收到信件,上次通信,说商队两天左右时间就到,届时罗小仙可跟随商队从金国出发前往各个繁荣都城。
大商队有各国武者护送,不必为自身安危担忧。
“商队来了!”
远方人声呼喊,袁潇五将马绳抛给北山七,顺便把猎物固定到马背上,北山七翻身上马,坐稳后三人返回营地。
商队头领取下毡帽放置胸口,弯腰行礼,“尊敬的于老,许久不见,祝您身体一如既往健朗安康。”
军医拄着拐杖道:“今年要麻烦您了。”
商队头领一愣,抬头仔细听军医细细嘱咐。
罗小仙三人返回营地,袁潇五只见师傅身边站立着一个陌生人,来人身形高大,五官粗狂,左耳唯留半截耳垂,周身气势惊人。
在军医安排下,次日太阳初升,罗小仙三人跟随商队走出勿忘森边缘。
橘色暖阳为商队镀上一层暖光,军医一改几日的惫懒,身披外套目送他们远去,喉中痒意使她抵唇轻咳。
“还在担心你师傅呢?”北山七骑着马儿来到袁潇五身边,目光也看向远处坚持送他们的军医。
袁潇五收回目光点头,“昨夜为师傅诊脉,应是感染风寒。”
北山七拍拍袁潇五肩膀,宽慰道:“区区风寒,三两天就能痊愈了。”
今时不同往日,风寒已有应对良方,即便军医年事已高也有对应配量,袁潇五压下心中担忧,目光放向远处,眸光微亮。
商队沿着去年规划路线前进,期间路过几处正在招兵的城池,北山七在其中一处参军。
袁潇五要前往禹城交付药物,因而并未与北山七同行。
随行商队半月,随行护卫早已与袁潇五打成一片,此时他们正围坐篝火,吃着烤肉喝着酒,氛围欢乐而放松,酒过三巡,众人微醺,不知谁起的头,话题渐渐偏向不在场的罗小仙身上。
“山七跑去参军,你去找师傅,小仙妹妹是要去哪?”
袁潇五头脑瞬间清醒,警惕道:“你们打听这干嘛?”
另一女士安抚道:“嗨,别紧张。我们没什么恶意。”
袁潇五旁边玩得好的兄弟低声提醒道:“其实是我们头儿看上小仙这个人了。”
袁潇五眼神复杂,这一路来并非顺利,遇到过不少胆大包天的劫匪,实力不怎么样的没能舞到小仙眼前,按照小仙性子也不会去管。
但凡舞到小仙跟前叫嚣的,就没活过三息,一石子一人头。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无论是面对活着的还是倒地的尸体,罗小仙始终神情寡淡,不曾将目光落到其身上,即便偶尔扫过,也与看待死物无甚差别。
他难以想象,什么人才能看上罗小仙,还敢正视对方那黑如深渊的眼睛。
周边人除了袁潇五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将袁潇五旁边人的话纳入耳中。
“别听他掐头去尾地乱说,分明是我们头儿欣赏小仙妹妹手脚利落,起了惜才之心。”
“就是,既然小仙妹妹对去处没什么想法,何不与我们同行。”
“小五,你问问小仙妹妹收徒不,我倒是想学那扔石子的手法,着实厉害。”
听着他们的话,袁潇五干笑着喝酒,实则早已汗流浃背,内心叫苦连连,想拉拢小仙就去拉拢啊,扯他干嘛?他们不敢去问,他就敢吗?他算哪根葱啊!
眼看目的地就快到了,袁潇五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众人见袁潇五心不在焉,倒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因而也就作罢。
隔天启程,袁潇五便察觉异样,原先对他们态度恶劣的几人像是哑火的炮,即便再看不顺眼,也不会再在他们跟前晃悠。
罗小仙擦拭冰剑,袁潇五习惯性坐在离小仙近一些的地方,时不时扫一眼那几人,心里嘀咕,难不成那几人终于想明白了?
“并非。是他们有意阻止那几人靠近。”
袁潇五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罗小仙仍然在擦拭冰剑,他大骇道:“你还修了读心的功法秘诀?”
罗小仙擦剑动作一顿,瞥了眼袁潇五。
从未敢与之对视的袁潇五觉得,罗小仙似乎对他翻了个白眼。
罗小仙耐心解释道:“你的行为比他们的好猜。”
袁潇五沉默,这比直接说他把心思写脸上还伤人。
也就罗小仙这么说,他不敢大小声,但凡换个人,他多少要怼回去。
袁潇五默默离罗小仙远一些,但因为安全,他不敢离得太远。
出发前商队头儿特地与罗小仙搭话,下一站便到达金国与袁国交界城池遂城,商队头儿便是来关心罗小仙身上金钱,是否需要商队帮助。
罗小仙看向袁潇五,见对方做了个下次说的手势,罗小仙反应极快地道:“回头说。”
袁潇五做手势的手一转,尴尬地捂住大半张脸。
商队头儿神情一愣,笑道:“好。要是缺,就与我说。”
待商队头儿离开,袁潇五神情复杂,“这手势是让你表达回头说的意思,不是让你直接这么说啊,你……多少客气一下。”
“我们身上还有钱财,即便明日我离开,剩下的前也足够你跟随商队游历一遍,但这只是基本温饱,若途中想要购买衣物用品,暂时得有其他收入来源。”
他就差把暂时加入商队的建议摆在明面上了,经过大半夜左思右想,罗小仙加入商队最稳妥。
一来可以补足罗小仙世俗经验,二来不至于触其底线进而爆发流血事件,三来商队人鱼混杂但主要以实力为尊,对罗小仙也足够友善。
罗小仙低头思索片刻,然后就去找商队领头,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商队领头忽而抚掌仰头爽朗大笑,紧接着就宣布罗小仙正式加入商队。
袁潇五还以为双方还得多试探几天,没想到这么快速,他都好奇罗小仙对商队领头说了什么。
虽然内心十分好奇,但袁潇五还是压抑住探究的**。
他们离遂城不远,走铺就好的官路,他们赶在黄昏前赶往。
袁潇五仰头,城门高耸入云,前方排队的马车太长,他今后就不会与商队同行,可以走旁边单为百姓特开的小门。
罗小仙也撩开车帘,与袁潇五对视点头,算是一场短暂告别。
道完别,罗小仙返回马车内,商队踩着最后一缕阳光踏入遂城。
遂城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入住客栈,即便袋中银钱足够她挥霍,罗小仙不是很想现在出门。
但商队领头特意来邀她出门,罗小仙看看楼下人挤人的现状,拇指摩挲剑柄。
商队领头也看看外面,笑道:“金国向来重视智教,围棋便是其中翘楚,现今女帝钟爱围棋,围棋之风渐起,或许你也会感兴趣?”
罗小仙沉吟片刻,道:“围棋?那是什么?”
商队领头耐心解释围棋规则,多年来游历,他自认算不上博览群书,但也勉强够得上博闻强识,且语言直白幽默,对腹中无半滴墨水的人极其受用。
两人稍作休息,便是衣服也未换便一同出门,商队领头看着周边摆放的特色物品,前方人多时,两人就找一处人少的地儿驻足片刻。
商队领头手中握着精巧的黑娃娃,道:“这娃娃倒是新奇,小仙觉得呢?”
罗小仙道:“与其他无甚差别。”
放回黑娃娃,商队领头笑着道:“前方人少了,我们走吧。”
自商队进入遂城,城主手下人就投其所好,送来邀请,恰巧他们赶上今日临时加的三场对弈,他们不仅能观棋,还能参与其中。
商队领头带着罗小仙,选了个人少的位置落座,观棋周围氛围轻松,皆是相熟的人,见有新人来也热情地低声讲解两人对弈情况,与其他地方观棋不语只余棋子落盘的清脆不同,倒要热闹些。
罗小仙对于规则只知气绝则棋死,当看到白棋落入死境却反而吃子时,发问道:“那地四周无气,为什么还能下?”
商队领头正要解释,谁曾想罗小仙这一发问,一旁棋友先一步解惑,“看似白棋死境,实则却是黑子的气在被围剿,原先的禁入点成突破点。”
罗小仙谢过解惑之人,周边突兀安静许多,直至她提出新的疑问。
三次之后,总是热情回答罗小仙的公子犹豫半刻,问:“敢问姑娘是今日才接触围棋吗?”
在罗小仙直视下,公子着急解释道:“在下无其他意思,只是姑娘问的问题都很基础,并非在隐射什么。”
公子见罗小仙面色并无预想中变得难看,语气稳定,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渐渐也暴露本性。
公子道:“这场结束之后还有一场,姑娘可有兴趣参与?在下可与姑娘对弈一场。”
罗小仙并未立刻回答,大概摸清其性子的商人领头为其发问道:“公子似乎并非热衷对弈。”
公子朋友为其解释道:“他终日酷爱将毕生所学教授他人。只是围棋一道金国稚童皆会,难找不通围棋之人。”
商人领头转头问罗小仙:“小仙可想去?”
罗小仙本想拒绝,毕竟她对除武力外的东西好奇,却并不感兴趣,正欲拒绝,对上那名公子热情的双眼,迟疑一下转而点头。
才刚认识,公子就向她介绍了他的弟子。
场上最中心的华服女子便是他弟子,女子带着面纱,面容模糊气质优雅,她下棋缓慢,节奏稳定,每一次落子都带给对手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公子夸口道:“你很有天赋,只需十年,便能达到与她如今同等的能力。”
十年?始终神情淡然的罗小仙唇角微微上扬。
众人瞥其浅笑,纷纷错开视线,与之对视,莫名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惊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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