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过老虎吃凤凰么?
反正暮依是没见过,但听到柳觉翎被骂“小白脸”,她没忍住噗嗤一笑,转头看了看傅域,老实说傅域也是小白脸那一列的,且长身玉立、皎如玉树,足可在一众小白脸中脱颖而出。若是非要将他和柳觉翎放到一处比上一比,则还是柳觉翎更清秀淡雅些,傅域更多的是一种不把万事万物连同七情六欲放在眼里的漠然,像是个没有感情或者说不在乎感情的人,对什么都不关心也没兴趣,仿佛他的一切神态举止都是在做戏。
傅域见她两眼发直、神情古怪且半晌不吭一声,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
暮依立时轻呼出声,旋即觉得要对他重新评估了,他这轻浮之举可绝不是一个清寂凉薄、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能做出来的。
瀑布之外,严鬃连带着一群炎虎对柳觉翎发起群攻,若在全盛时期,柳觉翎必定不会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可他先前在紫玉棋盘上的耗损还没缓过来,当下只能勉强应对。
林晚月又再质问林双:“你恨你娘和你那情郎也就罢了,为何要祸害全族?”
林双面目极其狰狞:“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谁会待见我?他们一个个都在明里暗里地耻笑我、唾弃我,使我无地自容、无从自处,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每一个人!”
林晚月痛心疾首道:“所以你就暗中勾结魔族,亲手断送了全族人的性命?”
林双笑得打颤:“不错,是我做的,包括林幽那一战的惨败也是因我做了炎虎族的内应之故,你想不到吧,仅以我一人之力,就覆灭了整个雪鹤族!数千年来倾炎虎全族之力都没能做到的事,我做到了!哈哈哈哈…”
严鬃被柳觉翎打得节节败退,与他同为一体的林双还在疯笑,他自然心生不快,对着自己吼了一句:“笑够了没有?给我闭上你的嘴!”林双的影像旋即消失。
她已是个附魔而生的妖灵了,她的命运连自己都不能主宰,而要交到这样一头粗鄙丑陋的炎虎手中,也亏她想得开。
暮依抱臂摇了摇头:“真是个疯子。”
林晚月的泪一大颗一大颗自她清丽消瘦的脸庞上滚落,姐姐…叔父…她所有所有亲人的性命,竟都葬送在那畜生不如的内鬼手里。她要报仇,她要手刃仇人,她要叫她灰飞烟灭!
玄灵神鞭似是感觉到主人的沉痛与哀绝,竟自主地发出一声悲鸣,宛若一曲悲歌经久不息的尾音。林晚月紧紧地握着鞭鞘,她身心皆受重创,仅余一击之力,所以她必得要一击致命。她躲在柳觉翎身后伺机良久,她原本温柔似水的双目变得像苍鹰之爪一样锐利,比狼王之眼更具锋芒。
就在柳觉翎一脚踢飞一头炎虎的刹那,严鬃发觉这小白脸着实厉害,不仅修为高深还精通仙术,无论他引雷还是吐火,都能被小白脸轻易化解,不由得想到人不可貌相那句老话,纵然他心中再恨,也不愿在此丢了性命,当即决定夺路而逃。然而林晚月一瞬间腾空而起,手持玄灵神鞭一挥而下,生生将之拦腰斩断。
“嗥!”
严鬃嘶声嚎叫,叫声震天,上半身咣啷跌在地上,半边脸贴地磨得血肉模糊,两眼瞪得老大,满心不甘地看了看与自己上半身分隔开来的下半截身子,那下半截身子失去了自主意识,像条搁浅的鱼一样抽搐了一下,继而血流一地,一动不动。他想不到自己会就这么死了,两手往地里扒拉着什么,想想真是后悔,干嘛要一时贪嘴吃下那么个浑身没二两肉还臭气熏天的女人呢?那时想着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哪里会想到落得如此下场,可见东西不能乱吃,祸从口入。严鬃死不瞑目。
可惜林双化作一股黑烟,借风遁了。
“林双,你敢跑!”林晚月大喝一声,然落地不稳,何谈追击。柳觉翎姑且扶了扶她,劝道:“此仇他日再报不晚。”
这可是灭族之仇啊!他怎能这般轻描淡写。林晚月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是了,他又不是雪鹤族人,他又没有背负血海深仇,他自然风轻云淡,他怎能感同身受!
林晚月狠狠甩开了他的手:“不关你的事,不用你管。”
柳觉翎皱了皱眉,半束的长发垂落身前,中有几缕随风轻拂,为他苍白疲惫的脸色增添了一抹悲壮。正在此时,雪上加霜,他施加在紫玉棋盘上的仙力不知被何人破解,他仿佛听到紫玉棋盘轰然粉碎的声音,内里气血上涌,哗啦吐出一大口血来。
“觉翎!”暮依冲出瀑布,着急忙慌地搀扶住他,“你几时受了这么重的伤?”方才她分明一直在暗中窥视,眼都没怎么眨,怎会没发觉他受此重伤。
柳觉翎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傅域眸光一闪:“殿内出了事。”
林晚月立刻警觉道:“姐姐…叔父…”方才只因她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能及时察觉柳觉翎的不妥,还打算去追林双之妖灵,等她听闻背后的动静,骤然转身看到躬身而立的柳觉翎和他因重伤而吐出的溅落在地上的血时,暮依已来到他身旁。她的手才刚刚离开身侧,他的身旁就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眼下她更不能为了柳觉翎而置亲族于不顾,她只能强行忍住剧烈的心痛,跑去殿内一探究竟。她含泪的目光自衣上沾染血迹的柳觉翎身上移开,迈出脚步急奔而去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了。
更可悲的是,柳觉翎并不在意她的“漠不关心”和离弃,又或者说可以体谅,毕竟那都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而他,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
柳觉翎提起一口气对暮依道:“我们也去殿内看看。”
暮依从乾坤百宝袋里搜刮半天才找到一支玉净瓶,拔出红布塞,给柳觉翎灌下一整瓶的千年灵芝液:“好点了么?”
柳觉翎点点头,声音仍虚弱至极:“好些了,走吧。”暮依只得携他前去。
然而,又是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
炎虎族突破了傅域先前所画的屏障,严宙亲手打碎了紫玉棋盘,其手底下的一众炎虎已将林晚月的那些只剩躯壳的亲人当肉干啃了,包括王座上的林幽在内。
严宙一脚把林幽的残尸踢下座台,炎虎们皆来哄抢,分而食之。
“不要!”林晚月撕心裂肺地喊着,可她根本无力阻止,她胡乱地挥动着玄灵神鞭,也只能使炎虎们不敢近身,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而已,她仅剩的力量不足以虎口夺食,那一具具死尸她一具也救不回来。
得亏林双不在,不然林双看到她这般痛不欲生,必定幸灾乐祸,生生把林晚月给气死。
不对啊,予骁呢?
暮依心下陡生不安,对座台上冷眼旁观的严宙道:“予骁呢?你把予骁怎么样了?”
严宙负手而立:“死了,吃了。”
他倒是有问必答。
暮依心肝儿一颤:“不可能!我不信!你骗我!”
严宙冷笑道:“我为何要骗你?”
暮依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予骁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他必定是被困住了,必定是上了他的当。
暮依大吼:“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严宙眯了眯眼:“就凭你?”
暮依颤声道:“你别不信,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
严宙嗤笑一声:“我倒想试试。”随即俯冲而下。
暮依硬着头皮与他对冲了一下,果不其然地沿原路退回,傅域将她接住。
每回受伤,她的仙脉就像打开一个缺口,她体内的魔神印记就会源源不断地吸收能量。
傅域轻叹道:“非要如此不可吗?”
暮依随手抹了把嘴里涌出来的血:“你以为我想的吗,我也很怕痛,很不情愿挨打的。”
若非别无他法,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严宙有点迷糊了,他们这在搞什么?何故自残,死个痛快不好么?
正当他满脑子疑惑之时,暮依体内爆发出一股吸力,像火山喷发的逆向版。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被她吸收过来的竟是妖瞳。
如暮依先前所言,林晚月苦心寻找的妖瞳还真就藏在此处。但看其上有水珠,似乎是从天然瀑布底下飞出来的。
妖瞳一出现在众人眼中,严宙便生出觊觎之心,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他还真敢付诸于行动。只见严宙跃下座台,疾冲到妖瞳前伸手一捞,触碰到妖瞳的一瞬间他整只手臂都被溶解了。若不是他松手松得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将死无全尸。
而在妖瞳自动融入暮依的仙脉之前,暮依自其内勾出一缕残魂以仙力推送到林晚月手中,林晚月一眼就认出那是林幽的残魂。有了这缕残魂,好生将养个一千年养全些,约摸就能送入轮回投胎转世了。
林晚月感激万分地收下,用仙力包裹着那缕残魂,暂且藏于一颗深海黑珍珠内。随后,她整个人都振作起来,默默走到暮依身边,悄摸偷看了柳觉翎好几眼,想离他更近一点儿,却又顾虑重重地不敢太显眼地行动,只能不着痕迹不动声色地挪动。
随着妖瞳的力量被她融为己用,暮依灵力大增,嗷叫一声一记仙光打在严宙身上,几乎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严宙生生砸死了一头同类,不可思议地望向暮依,此次行动原本是何等的顺利啊,早知不招惹她就好了。
可惜后悔晚矣。
暮依取出掌上锁妖塔,语气里充满威胁的意味:“予骁在哪儿?”不等他回答,已将十来头化作人形的炎虎收进了锁妖塔里。
同类的哀嚎声犹在耳边,严宙不敢不说,可就在这时,他感到了极其深重的压迫感,他自知是在劫难逃、死到临头了。
暮依简直怒不可遏:“摇光,你可真会挑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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