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的阵仗,暮依忽然想起什么,向傅域道:“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何而来么?”
傅域淡淡道:“找个容身之所。”
啊对,就是为着这个,可看样子是不可能了。暮依叹了口气:“我好累,好久没休息了。”
傅域道:“你说要来的。”
暮依瞪大双眼:“我还不是听信谣言,我哪里知道有这么多事。”
此刻,谣言的编造者朝彼端大喊:“严宙,你敢侵犯极北之地,就不怕天界震怒,派遣天兵天将下来,将你打回原形?”
这话别说是炎虎族头头听了不当回事了,连暮依听了都想笑,天界一向办事不利,再说要派人来早派了,何至于等到雪鹤族都快销声匿迹了还没点动静。诚然林晚月这是为了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但这种说辞实在很难撑场子。
原本白透寂寥的平原上多出黑压压一片的魔,它们密集地行走着,嘶吼着,一个个虎视眈眈,盯准了猎物。半丈长的身躯,硕大的头颅,两只精光闪闪的眼,不时摇头晃脑,像哈气一样张大口,露出数颗獠牙。这些还只是随行者,领头的则约有十来个穿黑色铠甲,面目阴沉,修为高深莫测之人。
白予骁好像跟林晚月口中的严宙认识,虽不发一言,可周身气场全开,像座沉寂多年忽有爆发之势的火山。
暮依低低道:“他们单以数量已经取胜了,我们若硬拼,不是以卵击石么?”
白予骁道:“所以,逃为上策。”
暮依两眼一亮,颇有种孺子可教的欣慰:“说的很是,那我们…”她话音未落,白予骁已疾冲而去,擒贼先擒王了。
“……”暮依望向柳觉翎和傅域,“稳住,别冲动。”来不及对白予骁说的话,就只能对他俩说了。
彼端白予骁已经和严宙从地表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了。他们像一青一黑两团火焰纠缠到一起,虽然黑色更有震慑力,但青色显然不输于他,且有种以柔克刚的既视感。
“神族的走狗,魔族的败类,不躲在那小丫头的裙袂之下求个温饱,竟还敢来极北之地抛头露面、丢人现眼?我定要除了你这废物,以免你再辱没虎族的名声!”严宙边打边骂。
暮依觉得就他这么以多欺少、脏话连篇,虎族的名声早没了。
“听闻炎虎也曾是神族,只因得罪了西海龙族失去了在神界的立足之地才堕入魔族。”柳觉翎慢悠悠道,“可白虎是上古神兽,纵然传承到白予骁这一代神力已远不如从前,天界还是对其多有照拂,不许西海龙族恨屋及乌,将矛头对准整个虎族。”
暮依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又问:“可这数百年来,予骁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几时跟炎虎族有过节?”
柳觉翎一道仙光打向暗处:“你可曾问过他以往有无什么恩怨情仇?”
暮依点点头:“问过。”
柳觉翎眉头一挑:“他怎么说?”
暮依道:“他不肯说。”
柳觉翎:“……”
暮依搅了搅手指头,她一向不是个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的人,白予骁不肯说,她就没多问。
暗处那道人影一个飞闪竟闪到了对面炎虎族统领的嘴里…没错…是嘴里!
暮依惊讶地看见一个老虎头从林双的身后中间下口,将她对折起来一口吞下。林双竟这般主动送入虎口,却还在被吞噬之前充满怨恨地盯了林晚月一眼。她那最后的目光就像是黑暗中防不胜防的刺刀,使人有种随时就要殒命的错觉。
可她,分明是自己找死!
“双…双儿…”林晚月不可置信地遥望着这一幕,林双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她只觉得这不可能,兴许真是戏法,林双其实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暮依惊愕道:“她这是做什么?”
傅域微微眯眼:“约摸是她发觉邪魂散不尽,了无生趣,故自寻死路。”
彼端虎群看了这会儿的戏,大抵是闲不住了,遂大举进发,向暮依等人围拢。
暮依瞄了眼半空中交织在一起的青黑色的光,白予骁和严宙已经从互斗仙法发展成近身肉搏了,论理白虎曾经可是上古神兽,单以神性来说就不是区区炎虎能比的,其虎躯之灵活性、机敏性和战斗力都该远胜于炎虎。可严宙这上千年来一点没闲着,日夜苦修,加之属性魔化,弱肉强食,又是本族中的杰出之辈,故与白予骁酣战多时,尚未能分出胜负。另外,他屡屡耍阴招都被百里昭化解,可他并不知晓百里昭的存在,还以为是白予骁练就了某种他闻所未闻的玄妙功法,估计跟底下那头小麒麟有关,一时间对白予骁更是愤恨。在极度的阴森的怨念之下,严宙周身黑气砰的暴涨了数十倍,几乎要将半边天空都遮蔽。
暮依莫名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有股没来由的恨意像冰冷黏腻的毒蛇钻进了她的外衣。
“怎了?”傅域第一时间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感觉有小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暮依坦诚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又不禁摇了摇头,“指望白予骁挟虎头以令其他恐怕是行不通了,他们那边难分上下,这边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
“姑且退守。”说罢,傅域便携她退入宫殿之中,柳觉翎和林晚月紧随其后。
老实说她们先前就不该出来看热闹。
傅域在宫殿外画下一道屏障,可这屏障勉强能阻一阻修为较低、灵性有限的炎虎,如打头那十来个人是必定拦不住的。因此他们只能不断转移阵地,尽可能躲到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但柳觉翎似乎觉得堂堂神族藏头露尾很是屈辱,满脸写着不情愿这三个字。
四人东闪西躲,最后来到天然瀑布前,林晚月竟施以仙法将他们三人送进了隐于瀑布之后的一座山洞中,自己却留在了外面。
“暂时委屈你们了。”她道。
暮依惊叹:“原来这里还别有洞天啊。”
柳觉翎看看左右,仍挂着脸。
这座洞穴不甚大,也没有分出别的路,且除了丛生的杂草外什么也没有,他们只能干等着。暮依又道:“她为什么不一起躲进来?”
傅域道:“兴许是想问个究竟。”
暮依挠头:“问什么?”
傅域望向外头,已有人发觉林晚月影踪,向她走近。暮依便住了口,静观其变之前丢出玄灵神鞭,用秘音术向林晚月道:“接着,暂作防身之用,不用谢。”
林晚月愕然接过,未及多往瀑布后方看,那人已行至眼前。林晚月定定地望向他:“我该叫你严鬃还是林双?”
严鬃长着一脸坏相,凡界十岁以下的娃看一眼就会哇哇大哭的那种,笑起来更是挤眉弄眼,若到戏台上演起丑角来连妆都不用化,戏剧效果那叫一个赞。
可他张开虎口,发出的却是林双的声音:“林晚月,你必定不得好死。”说着便一爪子往林晚月头顶拍去。
林晚月一鞭子抽过去,林双之于玄灵神鞭的恐惧已刻入魂灵,故当即后退,堪堪避开。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林晚月十分痛心道,“为什么这么恨我,雪鹤族到底经历了什么?”
严鬃和林双的合体仰天大笑:“林晚月,你可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一边隔空施法一边道,“雪鹤族会是如今的下场,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谁叫你有机会打死我的时候非要放我一条活路,现下你已不再有机会了!”
林晚月将全身神力注入玄灵神鞭,身形以极其优雅的弧度翻转环绕,攻守兼备:“你说什么?!”
严鬃短时间内近不了她身,唯有叫来帮手,暮依在暗中不齿:“又要以众敌寡了,这炎虎族真不是个东西!”
林晚月丝毫不惧,颇有不怒自威的架势,玄灵神鞭仿佛已认她为主,与她魂器合一,将神力发挥到极致。
严鬃和林双瞧见这一幕俱是无比嫉恨,需知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神器的认可,且是这种有灵性的神器,多少人修炼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林晚月却仿佛说达到就达到了,他们怎能不恨不眼红,尤其是林双,恨意的滋生全然吞没了她曾也有几分神性的心灵。
她怪腔怪调道:“若换做是你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娘亲与自己夜夜同欢的情郎光着身子缠为一体,你不见得会比我仁慈。”
哇趣,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烂俗秘闻啊,暮依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林晚月挥鞭的手也不禁一颤,一头炎虎立刻抓住机会拿虎头撞了过去,林晚月急急旋身,貌似有点躲不开了,正打算硬抗之时,一记幽蓝色的仙光重重打在那颗虎头之上,几乎要将其颅骨击碎。
可怜这头炎虎奄奄一息地倒地不起,另一厢柳觉翎还单手揽着林晚月的细腰在飞旋数圈后以一个潇洒不羁的姿态稳住身形。
柳觉翎直直望进她眼里:“没事吧?”
林晚月心如擂鼓:“没…没事。”
暮依向傅域啧啧道:“觉翎一向风流,英雄救美这种事怎么少的了他。”
傅域默然不语。
严鬃历来最看不惯小白脸,无论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还是吃硬饭的小白脸,只要是长得比他好看的小白脸,他就看不惯,且差距越大,他越恨。
尽管以他的长相来说,实在很难碰到长得比他还难看的小白脸,除非缺个鼻子少个眼。
而柳觉翎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以超凡脱俗、不染纤尘闻名于世的凤族中的佼佼者,天上地下无出其右的好相貌,与生俱来的清逸之姿,从头到尾找不出一丝瑕疵,最是冷冽矜贵的年轻凤凰。
若不是他自小和暮依一处玩闹,日积月累地生出些许人情味,他而今指不定淡漠疏离成什么样。只因暮依一句不喜他身上那股傲娇劲儿,他便再没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过。
久而久之,他竟成了凤族之中最善言谈,交际最广的凤凰。
只一眼,严鬃便恨他入骨:“该死的小白脸,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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