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第二日带着顾鞘整理好的课业重点来看了一趟李诏。
“你那日真的吓到我了!”她一股脑坐在了李诏边上,蹙着眉道。
李诏为宽慰她而笑了笑:“别为我担心了,说是贫血症,过两日便好了。”
“好端端的贫什么血?”沈绮纳闷,原先也从未见过李诏贫血过。
“腰封束得极紧,一日未进什么食,到了晚上自然饿晕了。”李诏从婧娴手上端过一盘叠好的柿子,放到了桌上。
“如此,是得好好补补!”沈绮眼望着圆桌上的嫩柿,搜刮尽脑中的法子,想了想道,“我家阿嬷总炖燕窝吃,说是血燕最为上乘,你若贫血,那血燕更滋补。”
“再过两个月本也就要入冬了,母亲每到这时候就会差人去制阿胶,我喜欢吃混着核桃仁的,馋嘴多吃,小时候总会流鼻血,止都止不住。”李诏笑,分给沈绮一个柿子,“眼下说起来我又想吃了。”
“我也喜欢阿胶,上头得裹芝麻,当牛皮糖吃的。”沈绮取下蒂叶,双手掰开柿子,低头将果肉吸溜一口送进了嘴中,扔了皮,擦了擦唇角与手,忽然想起今儿来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埋头从袋里翻找了一会,终于拿出了已经放皱了的课业的重点,道:“国子监里有几位晓得你病了,想登门拜访,拉着我要带他们来呢。我没答应。”
李诏接下了顾鞘做的小册子,翻了几页又与沈绮又感慨,“你又去找顾鞘帮忙了?”
沈绮点头:“他算是个全廊学录,哪有不帮同窗一把的道理?”
李诏失笑,又问沈绮道:“夏茗、高小枝他们么?”因不在外头,她乏厌之色溢于言表,肆无忌惮地道,“要来便来吧。你也不必作陪,浪费时间与他们说话,怪没劲的。”
“你倒有些舍身取义的模样?”沈绮抿了唇笑,忽而又叹惜:“下个月太学里又有马球比赛,本来可是要你上场的?如今你这么晕了,好似大病一场,不晓得先生还会不会把你考虑进来。”
“那还有些时日,届时再看罢。”李诏见沈绮兴致颇高,不晓得如何拒绝,却又转念一想,或到了那时候她父亲会与先生商量不令她上场。她倒不是赛不动,只是经此一劫,总觉得不能张牙舞爪地胡来,怕她这日渐柔弱的身子又惨遭晕厥。
沈绮唏嘘:“别人都暗地里练习起来了,哪里还能等你呢。哪里能说什么‘届时’?”
李诏无奈:“还是不必等我了,担忧拖了大伙儿后腿。”
“可我还想同你一起得第一呢。”沈绮起了劲,觉得被拒绝了又不是滋味,“指不定是你身子骨太弱,老在屋里待着,不如练练骑射锻炼锻炼身体?”
李诏难奈沈绮何:“今日太医署的那位管中弦会来府上,等会我问问,总归得遵循医嘱,也得问过我爹的意思。”
“名医请来府上,好大的面子!我好像哪里听闻他是缙云谷毒王的关门弟子,于内外、针灸、骨伤、伤寒、瘟病皆颇有建树。”沈绮掰着手指道:“管医丞他医术倘若真了得,定能治好你。”她扬眉笑,上下打量了眼李诏面色,倏忽又看了眼屋外,问:“你弟弟李询呢?”
“母亲说给他请了一位夫子,分明前几日就该来的,却还没来。他一个人乐得慌,巴不得永远别来了,就在那抓紧时间偷懒呢,就这样还天天想缠着赵玠做太子伴读,好气又好笑。”李诏看了一眼又吃上柿子的沈绮。
“这个年纪男孩子最皮了,等到再过两年就好了。”沈绮嘴上粘着汁液,笑嘻嘻地道,又瞧了李诏一眼,犹疑道:“我说……他那位夫子估计真的来不了。”
李诏不晓得沈绮怎么会知道此事,而听她又说:
“我晓得李询原先定下的夫子好像是我二哥的朋友,但昨日下了调令说是得去永嘉做讲书。我二哥刚从高丽回来,近来也无事,闲赋在家,被委托说能不能替他来你府上。”沈绮吃完了第三个,收手认真道。
“诶,沈池他愿意吗?”李诏又惊又喜,没觉察到沈绮将这话说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绮心想他怎么会不愿意,一百个乐意呢,虽是教人弟弟,却也是近水楼台的好机会,同在一个屋檐下,四舍五入就朝夕相处了,沈池就是想先利用他这妹妹探探李诏的口风,怕李府人不乐意由他来教呢。
“嚯,这年头谁都可以成为西席了?”在得到李诏回复后沈绮又不屑道。
李诏见她那鄙夷态度笑了出来,颇为认真地想了想:“你二哥见多识广,李询肯定喜欢他,指不定过两日就把赵玠给忘了。”
“有这么大的能耐?”受人夸赞,与有荣焉,沈绮大笑,“这人不知道整天说些什么番邦鸟语,听都听不懂。”
“沈池游四海,又会外邦话。李询定觉新奇得很,若能教他这个也很不错。”
“汉话都说不好,四书五经都没通读,还学什么外邦话?”沈绮还是铁定了心思埋汰沈池。
“宋金和议才不久,天下倘若太平,定要兴贸易。往后与邻国外邦互通有无,人若听不懂彼此说话,哪里做得成生意?”李诏思量了一番道。
“你家李询长大了不走仕途么?做什么商贾?要是欢喜会子银两,不如去三司,有得他盘点的。你得体听话,李询难道就可由自己胡来?他若不进朝堂,你爹去当这副宰相做什么?”又顿然想起什么,面色迟疑,突然就问道:“李诏,倘若今后你真的嫁给太子,你可情愿?”
“怎么提这个?……这有什么情不情愿好说的。”李诏不是第一次被问及此事,对于李画棋她依旧含糊其辞,开着玩笑:“你不是说若我能入东宫,还想从我这儿蹭些光么?”
“嗐,譬如你另外有个欢喜的郎君,但那时却得进宫了,你会同父母长辈抗争么?还是顺遂大家的意思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
李诏有些讶异,她甚至丝毫未曾想过这一点,好似将“男欢女爱”断然从她身体里割离来开,不痛不痒,也不为所动。然沈绮却是将之视为极其重要的事。
“我眼下也并没有嘛。”李诏回避道,“你话本看得太多了。”
“话本哪里不好?我近来瞧了几个有趣的,竟然也摸索出了些道理。我倒是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世间上能遇到互相欢喜人的人少之又少,太不容易了。大抵都是媒妁之约,父母之言。或许时间久了,就能发现彼此身上的好了?也有一辈子磨合不起来的。”沈绮试图理解。
闻言李诏也试图理解,无法体会将自己代入,不得其解。还是笑了笑:“那换做是你呢?你爹要你同自己不欢喜不乐意在一起的人儿成婚,你又拿什么去抗争?”
“我闹脾气,闹得人尽皆知,事情是吵得越大越好,他对我没办法的。”沈绮开始盘算一些具体而微的法子,又希望往后用不到,讲着讲着激动地拉住了李诏的袖子。
“还没这些事儿呢,你想这些做什么?”
“未雨绸缪。”沈绮乐呵呵地道,只是忽而又看向李诏,喟叹道:“我在家中为非作歹惯了,胡来我爹也见惯不怪。可你就不行了,若遇事,你没有这条下策。都是为了给人面子上过得去,想要体面一些,倘若有什么不好的,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所以啊李诏,你最好别喜欢上谁了,那便不会有烦恼。”
李诏没往心里去,笑着看向神情严肃莫名的沈绮,打趣道:“那你是喜欢上谁了?”
“啊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对应到我身上。”沈绮羞恼得脸色烧了起来,松开了她的衣袖。
*
隔了两日李询的夫子果真换了人。
全家人也没什么不满的,反倒是认为沈家的矜贵公子来作李询西席,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而沈池在那日给李询授完课后,还特地去见了休养在府中的李诏一面。
院中遇到了婧娴,他轻声未让之通报,像是不便打扰李诏在屋里温习功课。
然李诏耳朵灵敏,一早便听见了脚步声,便抬了头,往外头一望,见来人是一身茶青裥衫,系着玄黑纹路腰封的沈池。
人如其名,澈如一汪清池。
“沈池!”李诏捏着笔,笑着唤了他一声,招呼他进屋。
“诏诏,好久不见!”沈池跨了门槛,走到李诏边上,又将椅子拉开,极为熟络地坐了下来。这府邸于他来讲,不算陌生。
亭台楼阁,庭院草木,一花一石,照常如旧。
而原先总是陪着沈绮一道前来,还未有自己一人特地跑一趟过。
“沈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日我及笄礼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李诏将手中的沈绮送来的重点放到一侧,也没了心思温书。
沈池连忙小心解释,怕李诏误会他的态度轻慢:“那日我当然想来,只是刚刚到府上,风尘仆仆的,父亲又在日中府上宴请师傅,晚上还得陪高丽王子荡京城,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派出阿绮作代表替我们来祝寿了。”
“沈绮同我讲你手中近来无差事,算是闲赋在家,才来给李询上课的?这不是还忙得很么?怪不好意思的。”李诏思觉他的不容易,话语间多了几分客气。
又或者说,她三人在一块时,李诏比与沈池两人相处要更自在得多。
李诏真香警告!
and小甜甜沈池出现惹。
烦请元望琛本人品鉴一下语言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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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榜数据依旧惨淡(笑着活下去
以及下章周三更
大家有啥想说的话欢迎评论哈哈
没蹭上玄学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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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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