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堂入室

两边布局几乎一致,程韫双扫了一眼被牵住的手腕,默不作声地跟在谢闻黎身侧,走进客厅。

男生把她带到沙发边:“学姐,你先坐一会儿。”

闻言,程韫双微微抬手,歪了歪头示意他:“你是......要一起么?”

四目相对,谢闻黎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几秒后,耳朵噌一下变得通红。

他赶忙收回手,干巴巴地说:“抱、抱歉。”

为了掩饰眸中慌乱,谢闻黎匆匆撒手,转身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程韫双垂眼瞧着那杯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男生握住杯壁的手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僵硬。

她禁不住莞尔:“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客人?”

谢闻黎揉了揉耳朵,小声反驳:“不是客人。”

程韫双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怎么在意。

她神色自如地倚着沙发靠背,两手捧住玻璃杯,仰面看向谢闻黎。夕阳穿过落地窗直直洒进室内,金红的余晖化作一片烟粉薄纱拢在了她的肩头。

恍若万般难遇的美梦。

谢闻黎瞳孔轻颤,那些曾经只在梦中出现的画面,借由这层身份如此轻易地成为了现实。

内心几欲宣泄的情感被竭力压下,他绷紧了脑内的神经,生怕喜形于色,将程韫双从未见过的那一面泄露分毫。

程韫双见人越发局促,不由弯起了唇角。

“不是要请我吃饭么?”她岔开话题,视线越过谢闻黎落向不远处的厨房,问,“饭呢?”

谢闻黎呆头呆脑地“啊”了一声,总算记起自己的职责,说:“等我半小时,很快就好。”

说是半小时,其实应该不需要那么久。

罗宋汤一早就炖好了,牛腩煨得软烂而不失筋道,其余备菜也已经在登门相邀前处理妥当,只待起锅热油,按序炒熟。

程韫双没见过谢闻黎做饭。

他们高中在一起,不到毕业便分开。除了约会,多数时候都是在学校里见面。

一别多年,谢闻黎好像没什么变化。

或许也是有的。

不知是不是程韫双的错觉,男生似乎比过去更沉默,又比以往更温和,如同所有锐利的棱角都被包裹进温润的水膜中,打磨成不伤人的弧度。

还有颈侧的那颗痣......

程韫双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眼底闪过几分兴味。

几米开外,半开放式的厨房正对客厅,她稍稍调整了角度,便看见料理台前,谢闻黎忙碌的背影。

男生一手撑住料理台边缘,另一手掌勺。

棉麻质地的居家服轻薄修身,随着他弓腰的动作紧紧贴合出肩背轮廓,而后又被那件灰格围裙的系带勒出明显的腰线。

宽肩窄腰,腿长臀翘,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

程韫双敛眸,喝了口水。

再抬眼时,谢闻黎腰后的蝴蝶结系带已然摇摇欲坠。

厨房里的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盖上锅盖,背过手摸索着绳结重新扎好,但不出半分钟,便再次散了开来。

程韫双捻了捻指尖,起身走过去。

水杯被顺手摆在中岛边,锅铲碰撞的杂音混合着油水相溅的哔剥声,掩盖了她的脚步。

等到谢闻黎反应过来时,腰间的系带倏然收紧。

蟹粉豆腐的鲜香间,漫开一股清幽雅致的橙花香。

他整个人顿时僵住,剥掉衣服刷上白漆就能搬到禾知楼下的工作室假扮雕像。

程韫双视若无睹,状似不经意地向前半步,指尖挑着两根线,很快系好了蝴蝶结。

她微错开身,看向灶台,轻笑道:“谢闻黎,汤要煮干了。”

谢闻黎瓮声瓮气憋出一个“嗯”,手忙脚乱地关了火。

程韫双瞥见他烧红的后颈,不知怎地,跟着感到些许无措,疏淡的眸中浮出星点茫然。

他......以前也这么容易害羞吗?

-

直至饭菜端上桌,谢闻黎上涌的气血才逐渐平复,只有耳根覆着薄粉,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对面,程韫双拨弄着碗里的饭菜,没有一点要谈论工作的迹象。

谢闻黎捧起汤碗,偷偷看了她一眼,意识到那句“边吃边聊”可能只是敷衍商业伙伴的惯用说词,毕竟就他和程韫双吃过的几顿饭而言,她确实不大像喜欢饭桌社交的那一类人。

饭后,谢闻黎收拾了碗筷,两人来到客厅。

浅米色的布艺沙发由一短一长两截拼凑出一个字母L的形状,程韫双坐回先前的位置上,打开手机翻找起项目信息。

谢闻黎脚步一顿,在她斜前侧较短的那一截小沙发中段落座。

四下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双手交叠,拘谨地搁在膝头,脑中反复修改措辞,犹豫着要不要开启某个话题。

不过,程韫双明显没有叙旧的意思。她大致梳理完项目进展,开始给谢闻黎解释这次的代言问题。

启用全新面孔对于一般品牌来说,太过冒险,但禾知不在此列。

事实上,早在接到邵斯谨车祸消息的瞬间,程韫双就已经考虑过最坏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光**隙和谢闻黎意外的契合,禾知不用再费尽心思挑选合意的新人。

至于背调,程韫双卸下公事公办的态度,略一思忖,挑了个合适的切入点,温声问:“大学学的什么?”

依旧是一场例行公事的询问,但谢闻黎有些高兴,因为这部分内容不必编造,也因为......他在被她了解。

就好像真正的重逢,由此作为起点。

分手多年,他对程韫双固然了如指掌,可对方兴许只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前任。

本质而言,他可能和梁霄燃、和邵斯谨,并无差别。

年轻且手腕过硬的家族继承人,单身时有过几段感情再正常不过。即使谢闻黎曾对那些标红加粗的头版头条耿耿于怀,发了疯似的嫉妒、吃醋,却没有一丁点立场阻止和埋怨。

程韫双迟迟没等到回复,从手机里分出一点心思,抬眼看过来。

视线相交,她好像从那双漆黑的眼瞳中窥见一缕脆弱的裂痕,但转瞬即逝,如同错觉。

谢闻黎定神,答道:“金融,硕士主攻公司金融。”

和老师的研究方向十分匹配,和传媒自然是南辕北辙。

程韫双侧过身,朝向他:“我知道,请你做禾知的新代言人有些唐突,但你很优秀,也很合适,所以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她如同一个成功的谈判专家,又像是一位善于鼓励学生的好老师,尤其在面对谢闻黎时,更加游刃有余。

“到现场不用担心,有助理全程跟着,我会让秘书提前和摄像那边沟通好,至于具体的工作流程晚些时候我发你......”程韫双忽地语塞,意识到他们似乎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尤其谢闻黎支支吾吾地表示:“我、我没有删掉你。”

程韫双:“......”

看来谢闻黎确实和从前别无二致,一样的实心眼。

她微微一笑:“好,那我让助理发你邮箱。”

“那个......”倒也不必。

谢闻黎原本只想表现得恋旧一些,没想到会适得其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抿了抿唇,试图小小地争取一下:“入乡随俗,用微信也是可以的。”

程韫双忍笑,顺着他铺好的台阶,把手机递出去:“那我通知秘书,微信联系你。”

谢闻黎如愿扫了码,低下头在屏幕上敲敲点点,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备注。

等了一小会儿,程韫双收到好友申请,同时听见他说:“学姐,我只有这一个微信。”

“是私人号。”谢闻黎强调。

唔,程韫双决定撤回那句实心眼的评价,猜想谢闻黎多半是看见了她一片空白的朋友圈,才七拐八绕地出言试探。

懒得发朋友圈而已,没必要拿工作账号糊弄人。

程韫双无奈道:“我只大你两岁,不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谢闻黎听懂了。

他爱不释手地捧着手机,盯着屏幕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才问:“禾知这次的项目很着急吗?”

如若不然,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行顶包。

程韫双没有否认,瞥了一眼行程,问:“周日中午,项目组会派人来接你试妆,可以吗?”

今天是周四,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还算富余,谢闻黎没怎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小声问:“你会来吗?”

程韫双反问:“你希望我来么?”

程老板日理万机,忙起来脚不沾地,但要是有心闲下来,比方说今天,也能在工作日找到假期。

周末她刚好有空,陪谢闻黎去拍摄现场,似乎并无不可。

怔愣间,谢闻黎朝她的方向慢吞吞地挪近了一些,几乎要挨上两段沙发的接缝处。

“想的。”他说,“我刚回国,人生地不熟,你在的话,我不容易紧张。”

“好。”程韫双同意了,“到时我送你过去。”

谢闻黎目的达成,腼腆地低下头,抠了抠沙发布。

程韫双还想嘱咐他两句,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晾了梁霄燃一天,对方终究还是坐不住,拨了电话过来。

她按下接听键,淡声问:“梁霄燃,什么事?”

谢闻黎见她没有支开自己的意思,便心安理得偷听起他们的对话。其实他离程韫双很近,屋子里一时间仿佛只有彼此的呼吸,通话内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阿韫,我们谈一谈。”梁霄燃嗓音里透露着一股浓重的疲惫,“我刚见过程董,他替我们在青鹿水榭留了位置,八点见。”

程韫双面色不虞,说了句“知道了”,便掐断了电话。

没想到程仲延人老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居然被几个旁系牵着鼻子使唤,管起她的私事来。不过,见一面也好,当面把话说清楚,至少不能将梁霄燃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程韫双侧眸:“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有事线上联系我,可以吗?”

说完,她抻平衣摆,站起身。

谢闻黎却按住她的手背,在沙发前蹲了下来,仰头问:“可不可以不去?”

他向来懂得如何利用外貌的天然优势令程韫双心软,自下而上的视角使他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中带着些微恳求。谢闻黎压着眼尾,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如同小狗摇尾乞食,求得主人的垂怜。

程韫双失笑,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半晌,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理由。”

一瞬间,谢闻黎仿佛被人捏住了软肋,记忆推着他的后背回到了那场大雨,所有无法言说的往事都从遮羞布下露出不堪的一角。

他在程韫双近乎逼视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他的灵魂几近**地袒露着。

良久,葱白如玉的手指落下来,轻轻戳点在谢闻黎的左胸前,指腹下,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是愈发猛烈的心跳。

程韫双骤然倾身,两人鼻尖相隔不足一厘米。

“阿黎,不要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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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浮玉失忆了,被好心的老夫妇收养,恍惚间只记得自己有个兄长,其余一概不知。老夫妇去都城华亭找大儿子,带上了浮玉,谁知这一路上风波不断,养父莫名身死,浮玉更是莫名认了一个哥哥。

哥哥对她是人尽皆知的好,胭脂要用最贵的,衣衫要穿最时兴的,就连一日三餐都要哥哥亲自查看,出门一定带着乌泱泱的随从,一来到华亭,浮玉就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淮州之行,陆清沉多了一个全是心眼的妹妹。

照顾她,关心她,疼爱她,全部都是在怀疑她,警告她,利用她。

还不等发现浮玉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陆清沉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清白。

恢复记忆后,浮玉头也不回地和青梅竹马离开,连眼神没有给陆清沉一个。

浮玉离开那天,一向清冷绝尘的陆大人,第一次乱了分寸,他一路追到华亭城外,面容苍白如雪,沉声问道:“就不能不走吗?”

浮玉眼神冰冷,“你留不住我。”

男人依旧不死心,自怀中抽出利刃,对准自己的胸膛,妄图用自己的姓名换得对方一点垂怜,“你真的还要走吗?”

“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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