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逾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劝说。
“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反正你们还没结婚,我替你试试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那么忠贞不渝,你不吃亏。”
这种交换“男朋友”的戏码实在太荒唐,姜穆咸丝毫不动摇,坚持立场绝不接招,直到陈岩逾的援手出现。
黄总疾步而来,西装革履也难掩大腹便便。
他先是热情地问候陈岩逾,然后与姜穆咸寒暄起来。
关心着她离职后的近况,诉说着她在公司中的重要地位,尤其强调她这一走,市场部犹如被拔掉机芯的表盘,转都不会转了。
此情此景与当日他开着办公室的门大骂她的时候截然不同。
在姜穆咸有一句没一句的冷漠敷衍中,黄总进入正题。
他向姜穆咸揭露了她此前负责的项目之所以流标的原因,是合作方的总助魏夏,误解了她和自己领导之间的关系,从而心生怨恨。
所以在配合姜穆咸准备材料时,明知道供应商即将应用新版技术参数,依然提供了旧版的,虽然符合技术要求,但是中标后被质疑涉嫌参数造假。
“竟然是这种幼稚的原因?”
姜穆咸困惑之余,更为意外的是,黄总告诉她魏夏的领导就是吴鹤忱。
而吴鹤忱早已了解魏夏的心思,非但没有澄清,还企图利用这些流言蜚语让她知难而退。
黄总完成他的告密任务后功成身退,最后还不忘私下悄悄叮嘱姜穆咸,他岁数大了,还有妻女要养,拜托她千万不要出卖自己,他不敢驳陈岩逾的面子,更得罪不起吴鹤忱。
“岩逾,你们想拿别人当棋子下自己的棋,但我不会为了报复他而自损八百,即便我只是个普通人,在你们看来,我和黄总没有区别。”
陈岩逾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耐心地游说。
“你想打造数字游民基地,这可不是一个小项目,你也调研过,我爸爸的公司在自主建设遥川首个生态社区,和你的项目有很多契合点,我拿出一块地做硬件载体,你只需要搭建内容,你的项目很快就能落地。”
陈岩逾靠近姜穆咸,在她的耳旁又吹了一股风。
“穆咸,你好好想想,吴鹤忱的助理以为是你对他穷追不舍,爱而不得,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估计吴鹤忱应该出了不少力。”
姜穆咸明知陈岩逾是在试图激怒她,可冷静想来,这合作并无坏处。
自己这样毫无创业经验的人想获取投资太难了,而投资的本质在于投人而非项目。
如今,顺水推舟其实正中姜穆咸下怀。
就这样,在表演了数轮的恳切劝说与坚决拒绝之后,姜穆咸松动了立场,双方达成共识。
在未来半年时间里,姜穆咸将无所不用其极地攻略吴鹤忱,让他悔婚。
“穆咸,别忘了把大壮的微信推给我。”
陈岩逾笑得灿烂,眼神中闪烁着既俏皮又略带狡黠的意味。
这让姜穆咸也开始好奇接下来她会如何吸引那个表面如火山,内心似冰窖的哥哥。
说服吴鹤忱悔婚的第一天。
姜穆咸在姜觉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姜觉的大学毕业相册,果然不出她所料,吴鹤忱的助理魏夏也在照片里。
姜穆咸在姜觉到家前,拿走线索同时顺走了他书柜里一本写满笔记的孙子兵法。
姜穆咸在脑海里密谋了一个“声东击西”计划,并兴致勃勃地向没棠阐述细节。
以没棠多年遭受婚姻搓磨的经验,听罢就指着毕业照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大聪明,你想让姜觉制造机会,鼓动魏夏继续争取吴鹤忱,最后吴鹤忱拜倒在魏夏裙下,这什么馊主意,你看不出姜觉对魏夏有意思吗?”
“我的乖乖。”姜穆咸这才发现照片里魏夏和姜觉穿着颜色、款式几乎一样的蓝色衬衣,衣领上隐约可以看出绣着对方的名字。
姜穆咸无奈地瘫倒在沙发上:“你说,姜觉知道他前女友现在在追吴鹤忱吗?还为了这事挤兑我。”
“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没棠吃着冰棍,一脸渴望吃瓜的表情。
姜穆咸冷哼一声:“我傻到自投罗网吗,凭他的超绝钝感力,估计一年都发现不了我偷他的照片。”
接着,贪心的她们又老老实实地将三十六计研究了个遍,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既不用付出,又能无懈可击的方法。
最后,姜穆咸猛地冒出一些两败俱伤的念头。
例如:向吴家散布陈岩逾移情别恋的消息,向陈家曝光吴鹤忱相亲的恶行……
没棠摇了摇头,她太了解姜穆咸。
“你若有这些手段,这么下得去手,不至于会被魏夏这点小伎俩坑了,再说了,人家什么家庭,情情爱爱的东西,能左右得了什么。”
没棠给姜穆咸倒了一杯白葡萄酒,认真分析:“要我说啊,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搏一搏。”
姜穆咸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心中再次萌生了逃避的念头。
“你不会是想说……我昨天答应陈岩逾后就后悔了……”
没棠点头如捣蒜:“你别总是变来变去,就用美人计咯。看看你自己,脑瓜子还算好使,其次也就这张脸有点过人之处。”
这种话,姜穆咸从小到大不绝于耳,但不全是好话的意思。
因为她生得美艳,又擅于扮好人,这的确是上天赐予的一大优势。
见姜穆咸抗拒之心再起,没棠又说:“分寸你可以自己把握嘛,到手即弃,就当替天行道,给这种花心大萝卜一个教训,再说了,人家什么没见过,你还真有把握能被你拿捏住呀?”
“别装正义感了,我可不就怕一语成谶嘛,原本就在传我穷追不舍,爱而不得,我倒是想借此扭转舆论,但最后万一没成功,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谣言……”
可一想到自己倾注心血,暗自筹划了一年多的创业项目,期间见了无数投资人,屡屡碰壁也不想放弃,姜穆咸又劝住了自己,再度决心一搏。
她立马行动,先是旁敲侧击地从姜觉口中打听到自从吴与临回来后,吴鹤忱便在他父亲的安排下,转而负责新区的养老院项目。
于是她准备先来个偶遇,为尴尬的关系破冰。
她开车来到位于江城市中心的高端养老院。
这里身处繁华腹地,却独享一片宁静。
大面积的绿色花圃装点着三栋白色欧式小楼,冬日的阳光在这里显得格外暖洋洋。
一个护士热情地接待她,并在一旁感叹着:“今天来探视的人真多,真温馨。”
姜穆咸看着眼前景象,她庆幸着这花园面积足够大,否则真怕吵得自己头疼。
护士见她面生,两手空空,不免生出几分疑惑,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又问:“女士,请问您是哪位老人的家属?”
姜穆咸正欲开口解释,便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是我的家属。”
吴鹤忱带着律师快步走下阶梯,他的声音清亮却裹挟着一种锋利。
“这人疯了吧。”
姜穆咸面带笑意,小声嘀咕,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嫌恶,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吴鹤忱那些轻浮的言辞会惹人误解。
正当吴鹤忱迈步走向她时,一旁的护士们略带尴尬地称呼道:“吴总。”
随后,她们在私下的聊天群里悄悄议论起来,纷纷揣测:“这女生是谁啊?吴总和陈小姐分手是因为她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吴鹤忱沉声道:“已经请杨院长安排下去,除了原定的年终绩效奖金及常规加班费外,集团会再发一笔节日津贴,大家继续手上的工作。”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无一不欣喜异常,聊天群里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赞叹,虽然吴鹤忱恶名在外,但看来是个在钱上从不含糊的好老板。
“挺会用钱收买人心的。”姜穆咸心想着,而同为打工人,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很难不共情。
只是这才刚对吴鹤忱有些许改观,紧接着,电梯里就冲出一名哭丧着脸,头发花白的男人。
他的妻子抹着眼泪在身后推着轮椅,老太太试图拉住她的儿子,无奈那男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吴鹤忱脚下,乞求他不要赶她年迈的母亲离开养老院。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扶起他,并疏散着围观的老人和家属,他并不听劝告,依然跪在地上。
从他和其余人的只言片语中,姜穆咸了解到原来他投资失利败光了家产,夫妻俩已经没有容身之处,养老院的费用更是付不出来。
可无论他如何哀求,吴鹤忱仍不为所动。
律师准备报警,他将目光寄托于姜穆咸,视她为救命稻草,可姜穆咸不会也没有资格干涉别人的事。
在她为难之际,吴鹤忱意外地挡在了她身前,然后单膝蹲下,扶起这个看起去和他父亲一般岁数的人。
这一举动,让这个男人眼中重燃希望。
吴鹤忱言辞笃定:“商人逐利,我不是慈善家。”
那男人发出阵阵嗤笑,向后退了一步,用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衣着得体的老太太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呼喊着:“我要出院,现在就出院。”
见儿子不再纠缠,这场纷扰的闹剧才得以收场。
在他们离去之际,那男人眼中满是不甘,他在吴鹤忱耳边留下一句话。
“不要以为你会一帆风顺”。
吴鹤忱一笑置之,这样的警告,他听过太多。
姜穆咸从大家的眼中看到,吴鹤忱果然还是那个恶名在外的他。
“跟我来。”不等姜穆咸先表达来意,吴鹤忱极为冷漠地将她带到后院。
这里还未正式开放,更为安静。
然后转头吩咐紧随其后的律师:“婚前协议加一条,养老院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律师走后,两人相对无言。姜穆咸犹豫后开口。
“真巧啊,国外遇到,国内又遇到,我是来咨询养老服务的。”
吴鹤忱的目光落在姜穆咸脸上,犹疑地问:“你要入住?”
姜穆咸一脸认真:“其实我觉得养老院不一定只能面向老人,现在年轻人压力也很大,也是需要被照顾的,如果你的养老院能接纳像我这样的小女孩儿,我很乐意入住。”
姜穆咸就这样胡言乱语着。
“因为我?”吴鹤忱一脸凝重。
“因为我。”姜穆咸毫不露怯。
“那你可知道我正计划在这里扩建的二期工程,就是为年轻人打造养老院。”
“因为我?”姜穆咸模仿他的话。
“因为我。”吴鹤忱语气严肃。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棱角尖利的他们似乎天生具有一种诡异的默契,各自止步,不触及对方面具之下内心深处的故事。
片刻后,吴鹤忱指向另一边布满银杏树的街道说:“姜觉让我照看你,我正好有个合作和你谈。”
“又有合作和我谈?这两口子怎么天天算计人。”姜穆咸在心里想着。
吴鹤忱又说:“既然是我和你谈合作,你可以提一个条件。”
姜穆咸眉头一展:“那你悔婚吧。”
点击弹出菜单